四十四个必然

七月底的时候，哈利将要出生了。

产房外的家属等待长椅上满满当当坐着五个男人。

小天狼星毫不掩饰恶意地问身旁的詹姆：“所以为什么鼻涕精也在这儿？”

詹姆有些不太自在地坐在西弗勒斯和小天狼星之间，按着后者的肩膀含糊地说：“你就当作没看见他。”

小天狼星恶狠狠地喷了喷鼻子，却发现西弗勒斯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们身上，这个毕业后愈发阴沉的年轻人只是绞着手指死死盯着产房的门，似乎想要把它盯出一个洞。

见他好像真的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小天狼星看了看身旁的好友，丢下一句“你最好真的不会耍什么花招！”便不再向那边看了。

产房里似乎施了什么隔音的咒语，里面静悄悄的，让人完全摸不清里面是什么状况。

西弗勒斯坐在长椅上，盯着门板的黑眼睛时而专注时而涣散，脑中混乱一片，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他近日被茫然和恐慌包裹着，像一根时刻绷紧的琴弦，在哈利即将诞生的时刻竟已经有些麻木了。

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那道紧闭的门终于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神情有些萎顿的医生，他看了看外面五个直勾勾盯着他的男人，清了清嗓子说：“一切顺利，是个小男孩，母子平安。”

詹姆和小天狼星紧紧拥抱在一起，同时发出一声欢呼。

西弗勒斯紧皱的眉头也松了下来，他轻轻舒了一口气，挺直的腰背放松下来，歪斜地靠在座椅靠背上，此时他才发现因为太过用力，他的整个背脊都是酸痛的。

詹姆从等待区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缩在椅子里的西弗勒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大声呼喊着拉上他的兄弟们，一起去给自己的太太和新出生的儿子办那些杂七杂八的手续。

不多时，莉莉和哈利被推了出来，西弗勒斯抬起头看着他们在医生的簇拥中消失在走廊尽头，他动了动脚似乎想跟上去，最后却依旧坐了回去。

又过了不知多久，詹姆波特的靴子出现在西弗勒斯低垂的视野里，他迟疑了好一阵，最后干巴巴地说：“来看看哈利吧。”

一间小小的病房里挤着七八个人，看起来十分逼仄。莉莉已经醒了，正同坐在床边的一个女孩说话，西弗勒斯认出来那是莉莉在格兰芬多的好朋友，詹姆将西弗勒斯领进门，房间中的其余人都微微一愣。

“西弗勒斯。”莉莉躺在病床上冲他友好地笑了笑，她的面容依旧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挨近额头的几缕长发还有被汗水打湿过的痕迹，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疲惫。

西弗勒斯停在门口僵硬地冲她点了点头。

本来在婴儿床前逗弄着哈利的几个人都不说话了，病房中静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西弗勒斯身上。

西弗勒斯看起来有些无措，他目光躲闪，绞紧手指站在门口嗫嚅着：“我……”

莉莉打断她，用一种虚弱又温和的声音问：“你要看看哈利吗？”

闻言，卢平拉着明显不乐意的小天狼星往一旁站了站，给西弗勒斯让出位置，彼得看了看好友，也赶紧往墙角缩了缩，婴儿床从人群后露了出来，在格栅的间隙里，西弗勒斯看见一张小小的，从毯子中露出来的脸。

西弗勒斯下意识地走过去，低下头看着小床上的婴儿，他还没有睁眼，眼泡鼓鼓的，整个脑袋上的皮肤都皱皱巴巴，呈现一种刚从蒸锅里提溜出来一般的潮红色，看起来像只刚拔了毛的小猴子。

“你可真丑。”西弗勒斯耳语一般说着。他微微提起嘴角，想露出一个和话语匹配的嘲讽的笑来，可看起来却饱含苦涩。

笼罩在婴儿床上空的透明魔法阵偶尔流转出莹白的光，此时的哈利在长辈们的祝福中睡得无比香甜。

西弗勒斯很快离去了。

围剿伏地魔的计划在男孩们的降生后悄无声息地运转起来。隆巴顿家出生的也是一个男孩，凤凰社不得不做了双份的准备，两个家庭被隐秘地藏了起来。

对于计划的细节西弗勒斯并不清楚，凤凰社的成员他自然没法见到，邓布利多也开始回避他的求见，一个雨夜后，詹姆波特的狐朋狗友们也悄然消失了。

这种事情超脱他掌控的感觉几乎让西弗勒斯崩溃，他好像无时无刻不被困在由无力感浇筑成的胶水中，举步维艰呼吸不畅。波特夫妇的死亡就如同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不知何时就会斩下来。

他好像什么都干不了，多米诺骨牌只需要他轻轻推一下，之后便呼呼啦啦地一路向前。

西弗勒斯跌跌撞撞地来到伏地魔面前，俯身亲吻他的袍角，语无伦次地祈求他放过波特一家。

伏地魔到底怎样拒绝了他，西弗勒斯好像已经完全听不清了，他伏在地上大脑嗡嗡直响，好像有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不知从何而来的窒息感使他眼前发黑。

西弗勒斯行尸走肉般离开了马尔福宅邸，于一周后的预言家日报头版看到伏地魔被消灭的消息。

“本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阿不思邓布利多杀死黑魔头！”

“从黑魔头手底活下来的一家——波特夫妇和他们的儿子”

“和平降临魔法界！”

西弗勒斯捏着报纸呆立在原地，完全没反应过来。

后来的一切都如同做梦一般，伏地魔死去，大部分食死徒成了一盘散沙，被凤凰社一网打尽，只剩小部分余党还在负隅顽抗。

西弗勒斯毫不意外地被送上了审判庭，詹姆波特和邓布利多坐在陪审团中轻松地将他保了下来。

庭审过后，西弗勒斯浑浑噩噩地从魔法部走了出来，波特夫妇已经离开，邓布利多正站在门外揣着手等他，巫师袍上的星星月亮闪闪发光。

“你好，西弗勒斯，刚刚没来得及向你打招呼。”邓布利多用一种轻松的语调说着，“今天的天气真好，不是吗？”

深秋的日光并不浓烈，西弗勒斯站在台阶上，只感到一阵眩晕。

“一切都结束了吗？”他喃喃发问。

“是的，我的孩子。”邓布利多温和地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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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好像终于平静了下来，波特夫妇没有死，哈利波特一天天长大，西弗勒斯也如哈利说的那样当上了霍格沃茨的魔药教授，一切好像都没有问题。

哈利波特的七岁生日会照旧邀请了西弗勒斯，后者也照旧没有拒绝。

晚上，西弗勒斯踩着点到了，詹姆为他开了门，两人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都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欢迎。”詹姆说着，让开了身子，“请进。”

这座波特家的老房子在今天布置得很漂亮，到处悬挂着金色和红色的彩带，拿着乐器的小人挂在彩球中间，显得房间中热闹非凡。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部分食物，卢平正用魔法帮每一个空杯子里填上饮料，厨房中传来一阵锅铲碰锅底的声音，除此之外似乎再没了别人。

波特的父母在他们六年级的暑假，魔法界最动荡的那一段日子去世了，听说是意外，具体情况西弗勒斯不得而知，显然这就是哈利在失去父母后没被爷爷奶奶养大的原因。

“西弗勒斯，你好吗？”卢平向他打招呼。

“不错。”西弗勒斯干巴巴地说。

莉莉端着一锅浓汤从厨房中走出来：“晚上好西弗勒斯。”

她有些抱歉地说着：“我想你不会对蛋糕有执着？哈利和他的小朋友们中午已经聚了一次，把蛋糕吃光了。我和詹姆觉得你应该不会喜欢那种场面，就没有叫你那时候过来。”

西弗勒斯颔首：“别在意。”

他下意识地向周围看了一圈，这里确实只有他们四个人。

“哈利和小天狼星出去买东西了。”莉莉笑着解释，“他说他一定要在今天吃到蜂蜜公爵的新品。”

西弗勒斯沉默地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大门就被推开了，一阵欢声笑语从门外钻进来，哈利波特和小天狼星互相挤着进了门，小男孩快乐地尖声大笑，两人都一只手抱着头盔，一只手抱着糖果罐子，黑发乱糟糟地向后支楞着，看起来刚从扫把上下来一样。

“小天狼星！你又带着哈利骑飞行摩托了吗？”莉莉板着脸问。

小天狼星笑嘻嘻地冲教子挤眼睛。

“可是骑扫把就没有手拿罐头了嘛妈妈。”哈利波特蹭到母亲身边眨巴着眼睛，“何况摩托可比扫把酷多了！”

詹姆抽了儿子一脑瓜拉偏架道：“那你也只能骑扫把。”

“你们应该用飞路网！”莉莉气咻咻地纠正。

卢平接下两人手中的糖果罐头打圆场：“别担心了莉莉，小天狼星会照顾好哈利的。”

“是啊妈妈，我坐在小天狼星怀里呢！”

莉莉似乎拿这些臭男人毫无办法，她揉了揉额头，突然想起来房子中还有一个人，她瞪了眼儿子：“向斯内普教授问好。”

被提到的西弗勒斯如梦初醒般回过神，看见刚刚还兴致昂扬的小男孩瞬间瘪了下来，他有些拒绝地看了西弗勒斯一眼，往自己父亲身边退了半步，拘谨道：“你好，斯内普教授。”

“为什么要叫他教授？”小天狼星懒洋洋地说道，他呼啦了一把教子乱糟糟的脑袋，不屑地说，“哈利可还没上霍格沃茨呢，叫他斯内普就行。”

这些年西弗勒斯虽然因为当年参与计划的缘故和波特夫妇的关系也不算太差，但和小天狼星依旧关系一般，顶多后者不再与他针锋相对，叫他那个难听的外号罢了。

小天狼星对西弗勒斯冷漠，哈利波特便也有样学样，跟着不太喜欢他，小男孩虽然年幼懵懂，却也能依稀感觉到这个偶尔来他们家的阴沉男人对他的态度有点奇怪，那人时而用一种像是看糖果的目光看向他，时而眼神又好像是最后一块小牛排被别人吃掉了。

哈利波特曾问过父母，詹姆态度很奇怪，他只是让他别多想，而莉莉则斩钉截铁地说西弗勒斯一定是很喜欢他的。

接着他又去问小天狼星，小男孩总是和教父很亲的。小天狼星用一种轻蔑的语气说斯内普以前喜欢你妈妈，当然不会喜欢你啦，他说不定经常痴心妄想取代詹姆的位置当你爸爸呢！

于是哈利波特非常抗拒。

小孩的喜恶一向是直白的，西弗勒斯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哈利波特并不喜欢他。

那双熟悉的翠绿眼睛再也不会用那种柔软濡/湿的目光看着他，取而代之的只有陌生。西弗勒斯觉得自己本该是痛苦的，也确实在痛，可他已经早早痛够了，越过了阈值后只剩下麻木和疲惫。

临走的时候西弗勒斯仿佛才想起来一般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礼物盒子，他将盒子变成原来的大小递给男孩并祝他生日快乐。

哈利波特抱着盒子，抬起头礼貌地向他答复：“谢谢。”

也仅限于此。

下章应该会很快，因为我这章写着写着发现快6000字了，就把后面的拆到下一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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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1980/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