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翼冰冷的石墙和浓重的消毒药水气味让文森特·克拉布的哀嚎显得更加凄厉刺耳。庞弗雷夫人匆匆赶来,花白的头发都带着怒气,看到地上那滩混杂了血沫、饼干屑和疑似牙齿碎片的狼藉,以及痛苦蜷缩、下巴肿胀如球的克拉布时,她倒抽一口凉气。
“天呐!这……这是怎么回事?”庞弗雷夫人的声音带着颤抖的严厉,她迅速蹲下检查克拉布血肉模糊的下巴,“牙齿!我的天!他至少掉了两颗……不,三颗!下巴也伤得不轻!高…高尔?别傻站着,搭把手!把他扶到担架上去!”
高尔迟钝地“哦”了一声,笨手笨脚地去搀扶还在呜呜咽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克拉布。整个过程中,克拉布怨恨又带着恐惧的目光死死钉在玛丽戈德身上,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咒骂:“呜…呜……窝的要……泥……泥巴……”
玛丽戈德站在原地,安静地掏出一方素净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指关节上沾染的血迹和碎渣,仿佛刚刚只是拂掉了一点灰尘。
“玛丽戈德·艾略特。”麦格教授的声音冰冷得像苏格兰高地的寒风,她铁青着脸站在一片狼藉的长桌旁,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几乎要刺穿这个瘦小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新生。周围的长桌议论声嗡地一下拔高。
德拉科·马尔福僵立在混乱的中心,脸色依旧苍白。看着被高尔半拖半拽弄走的克拉布,看着他嘴巴里不断涌出的血水,那股陌生又令人心悸的寒意更深地攫住了他。他甚至忘了维持纯血少爷的矜持姿态,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半步,撞到了身后的长凳。
“解释。”麦格教授的话是对着玛丽戈德说的,但声音清晰地震动着整个斯莱特林长桌末端。
“他用词不当,教授。”玛丽戈德将沾污的手帕折好,收进口袋。她的声音不高,但异常平静清晰,穿透了喧嚣。“我请他闭嘴,用他能理解的方式。”
“用拳头?!”麦格教授简直难以置信,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语言交流暂时中断了,”玛丽戈德抬眼,那双银灰色的眸子坦然地迎上教授燃着怒火的目光,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事实,“他的手部动作更明显。”
“艾略特小姐!”麦格教授几乎是低吼了,“这是公然斗殴!极其恶劣!霍格沃茨决不允许……”
“够了。”
一个如同冰蛇滑过石面般冰冷、丝滑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瞬间压过了麦格教授愤怒的指控。是斯内普。他无声无息地从教职工长桌那头快步走来,一袭黑袍在身后翻滚如巨大的蝙蝠翅膀。他那鹰钩鼻下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严厉的直线,眼神如同浸过毒液的刀片,先是在克拉布摔落处那片狼藉上刮过——泼洒的南瓜汁弄脏了精致的银绿纹饰,昂贵的银器餐具散落一地,几根肥鸡骨头混在血污和饼干渣滓里——他脸上那层常年的蜡黄似乎因为隐忍的怒火而更显得阴冷几分。
最终,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重量,沉沉地落在了玛丽戈德·艾略特的头顶。
一股刺骨的寒意,远比刚刚德拉科感受到的更为凝练沉重,猛地压向玛丽戈德。斯内普的凝视如同摄神取念的前兆,带着无声的、强大的威压。整个斯莱特林餐桌瞬间彻底失声,连远处其他学院的喧嚣都模糊成了背景。潘西下意识地抓紧了桌布,德拉科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在这个时刻,没有人比他这个从小在斯内普的注视下长大的孩子更清楚,这副黑曜石般的眼睛后面蕴藏着怎样恐怖的力量。
“米勒娃,处理伤员是医疗翼的职责。”斯内普的声音比他的眼神更加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性,目光却丝毫未离玛丽戈德,“至于这里——”他环视着那片混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破坏公物,打翻食物,在分院晚宴上制造如此不堪入目的丑闻……”他的视线冷冷扫过呆滞的高尔、脸色苍白的潘西、一脸震惊的扎比尼,最后重重地剐了一眼下意识把自己缩得更小的德拉科。
德拉科被那目光刺得一激灵,浑身肌肉都绷紧了,生怕引火烧身。
“——斯莱特林学院,扣五十分。”斯内普的声音在大厅里清晰地回荡开,如同冰冷的铁锤砸在金属板上,清脆而残酷。
“五十分?!”
“天哪……”
斯莱特林长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臭蛋,轰然炸开一片压抑的惊叫和难以置信的抽气声。许多高年级学生,尤其是那些魁地奇队员们,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德拉科猛地抬头看向斯内普,脸上是全然的震惊和不解,甚至忘了掩饰。一向最护短的斯内普教授,竟然会对自己学院开刀?而且一扣就是五十分!这简直破天荒!
潘西捂住了嘴,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眼眶都泛红了。扎比尼手里的羽毛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麦格教授似乎也对这个决定感到意外,她张了张嘴,但最终在斯内普冰冷逼人的眼神下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快步跟上正把克拉布弄出大厅的庞弗雷夫人和高尔。
混乱的中心,只剩下斯内普和玛丽戈德·艾略特。那股针对她的巨大威压并未随着扣分而消失,反而更加凝聚、更加沉重,仿佛要将她碾入脚下的碎石地板里。无形的力量挤压着她周围的空气,带着试探,带着冰冷的审视,甚至是某种隐藏极深的厌恶——不是针对她血统的轻视,而是一种对暴力本身、对“麻烦制造者”根深蒂固的排斥和烦躁。
玛丽戈德笔直地站着,粉金色的短发在灯火下几乎要发出光。她微微扬起下巴,小巧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像拉满的弓弦,带着不肯屈服的力度。但她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银灰色的眼睛坦然地、毫无惧色地回视着斯内普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仿佛在用沉默告诉他:事情就是这样,我做了,我承担,但我不怕你。
那场风暴般的分院仪式最终在斯莱特林一片死气沉沉的低声咒骂和远处格兰芬多幸灾乐祸的窃笑中仓促收场。级长们铁青着脸,勉强维持着秩序,引领新生前往位于湖底的公共休息室。德拉科·马尔福走得飞快,铂金色的脑袋垂得很低,仿佛生怕沾上任何一点刚刚事件残留的晦气,他身边紧紧围着同样脸色难看的克拉布和高尔(后者刚从医疗翼回来,眼神带着巨大的茫然)。潘西·帕金森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时不时偷偷回头看一眼孤零零走在人群边缘的玛丽戈德·艾略特。
“口令:‘纯血’。注意是中文发音,念清楚,否则后果自负。”冰冷的石墙前,级长生硬地吐出通行密令。沉重的石门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后面通往地下的幽暗通道。
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里弥漫着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氛围。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来自黑湖湖底的光线透过巨大的窗户投射进来,在墨绿色为主调、饰以银光蛇纹的奢华家具上摇曳晃动,勾勒出诡异的阴影。先一步回来的老生们或冷眼旁观,或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那些目光像冰冷的探针,毫不掩饰地在新生的脸上——尤其是那个粉金色头发的异类——身上扫射。几个魁地奇队员聚在巨大的壁炉旁,对着墙上刚更新的、写着“-50”的学院分栏指指点点,脸色比阴雨天翻腾的黑湖水还要沉。每一次目光落到玛丽戈德身上时,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和怨恨。
玛丽戈德对此视若无睹。她径直穿过那些冰冷的目光和压抑的私语风暴,走向最靠里、最阴暗角落的一张空沙发。沙发是深绿色的丝绒,绣着精细但色泽暗淡的蛇纹。她坐下,将自己小小的身体深深埋进那片厚重的靠垫形成的阴影里,脊背挺得笔直,拿出她那本《魔法药剂与药水》,哗啦一声翻到之前中断的地方,那声音在寂静的休息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像是在宣告她的存在和毫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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