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楚门 一

“你不是人造人哦。”

“你看‘人’这个字的笔画,一撇一捺,是不是在相互支撑?”

“你实在不相信自己是人,就去帮助100个人吧,你会得到答案的……”

南海是四个海域之中最温暖的,在这里,不用担心变幻莫测的气候,如果没有准备遇上了寒冷的冬季,等一等,太阳会重新驱赶风雨雪。

贝加尔的双眼被黑布紧紧地缠着,监牢越往下越潮湿,她从睡觉的床铺抽出一根稻草,稻草折起能滴出水来。

尽管稻草对折数次,依旧很软,不过不影响写字。

坚硬的地板上多出了一个暗红色的“人”字。

地板冰冷彻骨,贝加尔将身体蜷缩得更小一些。

贝加班克,这里好黑,我好害怕。

脚步声传来。

铁门的锁被打开,缠绕在铁栏杆上的一圈又一圈铁链被取下,吱呀一声,有人踩着厚重的靴子进来了。

“又是‘人’……你就不能把贝加班克藏身的地方写出来么?”

贝加班克还没被抓住?真是太好了。

贝加班克,你要藏的远远的,不要和她在一起,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

想到贝加班克现在还是安全的,贝加尔不害怕了,她的脸上不禁展开笑意,来人以为她在嘲笑世界政府和海军同时出动还找不到罪犯。

“你不会得意很久。一个人造人,竟然还要吃饭。”来人粗暴地将塑料碗啪在地板上。

也不知碗里的食物被洒了多少。

贝加尔双眼被蒙着看不见,只有在吃饭的时候,吊着的手臂才会被放下来。

她的左手冰冷且麻木,好一会儿,才恢复力气。

贝加尔在黑暗里摸索碗的位置。

娇嫩的手掌贴着粗糙的稻草铺垫一点点向前,圆润泛红的鼻尖缩了缩,她有点怀念自己住的房间,那个贝加班克为她准备的房间,贝加班克不喜欢粉色,但还是给她买了粉色的墙纸贴在墙壁上,床铺也买了粉色的,软软的床上,还有一只粉色的火烈鸟。

晚上抱着睡觉很舒服,也很暖和,软软的……

柔软潮湿的触感从指腹传来。

是老鼠。

老鼠咬了一口血肉模糊的指尖,打翻了碗里粥,吱吱呀呀溜走了。

贝加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不疼的,她只是,有点想贝加班克了。

贝加班克会给她烤小蛋糕,会加很多水果和巧克力;贝加班克还会给她炒菜,虽然调料常常忘记放或者弄错,有时还会炸了厨房……和贝加班克一起生活的时光是快乐的,贝加班克从来不会给她吃冰冷的饭。

贝加尔将碗拾起来,幸好没有打翻很多,还剩下半碗粥。

冰冷的粥酸酸的,贝加尔没吃过过餐的饭,也不知道隔夜的东西会坏掉,她只是不喜欢吃酸的东西。

外面的人没走,见她皱眉:“人造人还挑食?”

贝加尔抿了抿唇。

只要能活下去,吃酸的东西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她闭着眼睛将粥咕噜咕噜灌下。

外面啧了一声,是不同的声音。

“指甲都被拔光了,那些酷刑简直拿这个机器人没办法,也不知道会不会得鼠疫——我知道机器人和人造人的区别!像我这样的大忙人,不小心忘记一两件小事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贝加尔分辨出外面说话者的声音,对方每次审讯前,都会找借口离开。

是个胆小鬼,连血都不敢看。

贝加尔不怕血,每次给受伤的动物包扎都会看到血,还有白白的骨头,做的手术多了,连跳动的心脏她都见过。

现在只不过是自己受伤了。

贝加尔的左手没有被再吊上去,兴许是这次外面来了两个人吧。

“真应该把这个机器人……哦不,人造人的双手双脚都砍掉,可恶,害得我断了一条胳膊——这个人造人身上的武器还没拆掉吗?!”

武器?

自己右手上装的武器还在吗?

贝加尔被吊起来的右手早已没知觉,如果武器还在,她也用不了。

那个人会把她使用武器的权限关闭吧。

贝加尔又听到了脚步声。

这段时间待在黑暗环境里,她发现自己的听觉提升了很多,她能根据听到的脚步声,大致推测对方的身高。

来了一个很高的人。

很高的人一来,胆小鬼便不敢作声。

是个身份也很高的人吗?

审讯的时候,那些人都听胆小鬼的,现在胆小鬼似乎很怕对方。

贝加尔回忆审讯时那些人说过的话,她从那些带着不耐烦语气的话里仔细分辨信息,得知这个世界的权威是世界政府和海军。

胆小鬼是世界政府的人,身高很高的人也是世界政府的人吗?世界政府和海军的关系似乎不太好,胆小鬼请来的人,想来不是海军。

他们从她这里问不出贝加班克的下落,请对方帮忙。

帮忙啊……

贝加尔的思绪回到还没被关进来时的日子,那天,她和往常不一样,她来到了从来没有到过的海边。海边,没有想象中危险,海风很温柔,连柔软脆弱的头发丝都吹不断,海浪也很温柔,温柔地带走她脚脖子上不小心沾到的泥土,还在沙滩上开出了一朵朵白色的小花。

贝加尔捡了很多贝壳,她要做一个风铃,她要打开房间里的窗户,让风把风铃吹响。

要失败多少次才能成功做出风铃呢?

贝加尔不确定自己能成功,不过贝加班克说过,只要不断总结失败的经验,就能离成功越来越近。

贝加尔继续捡贝壳,沙滩上的贝壳多得数不清,捡一天也捡不完。

她看到了一个漂亮的贝壳。

这时,海水里冲上来一只野兽。

贝加尔被吓了一跳,但是她不害怕,贝加班克给她做了很多很多的武器,就算遇上海王类,有危险的也不会是她。

野兽,或者说是海兽,好像受伤了。

贝加尔走近,鼻腔闻到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果不其然,海兽的尾部贯穿了一根粗长的鱼叉。

是从别的地方逃过来的吗?

贝加尔犯了难,她之前都是给陆地上的动物处理伤口,为海里的生物做手术把鱼叉取出来,她不会。

“小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这天,贝加尔第一次见到来自岛屿外面的人。

她得知对方的名字是波鲁萨利诺。

波鲁萨利诺长得很高,一身铁灰色西装,把原本修长的双腿衬得更加笔直,他还带了顶同色系的爵士帽,手套也是同色系的。

波鲁萨利诺注意到受伤的海兽:“小小姐是想烹饪它吗?”

贝加尔反应过来,连忙道:“不,我想给它处理伤口,但是……”

她不仅不会为海里的生物处理伤口,而且医疗工具都在家里,家距离海边不远,但一个来回最快也要一个小时,根据伤口判断,流血的海兽会休克致死。

要给贝加班克打电话吗?可是贝加班克这段时间在进行一项很重要的研究,被人打扰的话,说不定会前功尽弃。

波鲁萨利诺看出了她的犹豫:“如果小小姐相信我,可以带我去你家里。”

贝加尔抬头看他。

波鲁萨利诺像是有魔法一样,把她送回家,拿了医疗工具再来到海边,整个过程没超过一分钟。

海兽的伤口不流血,重新回到大海。

波鲁萨利诺是个很厉害的人,不仅会给海里的生物做手术,给陆地上的动物做手术也不在话下,此外,他还像贝加班克一样,对各种各样的发明感兴趣,能画出许许多多的精密的图纸。

不像自己,画风铃的线条都是丑丑的。

“好厉害,风铃一次就做成功了!”贝加尔拿着做好的风铃,风铃漂亮极了,她没想到对方连风铃都会做,而且对照那么丑的图纸都能做出这么好看的风铃。贝加尔眼睛凉凉的,同时也充满疑惑,“你对做手工很感兴趣吗?”

书上说,一般只有女孩子才会对做手工感兴趣。

“小小姐不也对机械制作感兴趣吗?”波鲁萨利诺淡淡扫过书架上堆得满满的相关书籍,以及靠近床头的《海洋战士索拉》漫画。

贝加尔红脸。

好奇怪的感觉,之前和同样是男性的贝加班克说话时也没有这种感觉。

是不是因为声音不一样呢?比如带着磁性的声音能影响到感觉神经……

“小小姐能帮我一个忙吗?”

贝加尔拉回神,波鲁萨利诺把拿出的一本漫画放了回去。

他想见贝加班克。

“波鲁……要拜访我父亲吗?”

贝加尔想,会给小动物包扎、热爱科学研究的一定是个好人吧。正好她要帮助100个人呢,就从波鲁萨利诺开始吧。

研究院的防御系统坚不可摧,外面的人如果想强行闯入,会面临密不透风的火力攻击。

贝加尔有这里的一切权限,路上全是绿灯,“波鲁想见我父亲的话,可能还要再等一段时间哦,父亲他现在正在进行一项很重要的研究……”

几天后,整座岛屿被世界政府和海军的人占领了,贝加尔这才知道,研究院的存在是不合法的。

什么是合法的?

他们说,不经过世界政府同意,就是非法研究。

他们说,贝加班克在研究能毁灭全世界的武器。

他们说,贝加班克是罪犯,是威胁平民百姓生命安全的人……

这和贝加尔熟知的贝加班克不一样。

贝加班克从来都不接受军火商的拜访,只给她做武器,比如能喷出花朵的手枪、炸开会有很多泡泡的手榴弹、在天上能写出彩虹字的信号弹。

贝加班克给她塞武器的时候常常念叨,她要保护好自己。

保护自己也是不合法的吗?

“把这个机器人的武器全部没收!带走!”

贝加尔身上一件武器也没了,她回头,波鲁萨利诺站在太阳光下,仿佛融在光里面了。

审讯室。

一条胳膊掉在了地上,没有留很多血,断口处是焦黑。

她身上还是有一件武器的,右手,波鲁萨利诺给她装上去的,在危险的时候会触发攻击。

激光光线把胆小鬼的胳膊射断了……

贝加尔拢回思绪,可能是低血糖,她似乎产生了幻觉,鼻尖嗅到了熟悉气息。

阳光的味道,像是太阳晒过的棉花被。

波鲁萨利诺身上似乎也有这种味道。

贝加尔听胆小鬼说什么恶魔果实、闪闪果实之类的,吃下闪闪果实的人,构成身体的元素会变成光。

世界上最快的速度就是光速。

她听审讯的人骂骂咧咧,说难怪这次海军把机会让给世界政府,他们早该想明白为什么具备光速的人袖手旁观,因为根本就问不出来一个字。

不仅问不出一个字,最后还要向海军请求帮助。

世界上没有海军撬不开嘴的犯人。

波鲁萨利诺,也擅长审讯吗?

她似乎知道了身高很高的人的身份。

海军中将,波鲁萨利诺。

“你是海军……”

贝加尔的声音沙哑得不行,每说一个字,喉咙比刀割还痛。

脚步声进了牢房。

来的人正是波鲁萨利诺,但贝加尔看不到,对方身上现在披着海军大衣。

大衣后写着正义二字。

“人造人小姐,贝加班克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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