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情,几乎完全不需要再操心什么了。
双脚踩在塔楼最顶层坚实的地面上,卡塔库栗向秦山略一点头,便活动拳脚,抽出了藏于掌心中的「土龙」。
振臂一挥,扫开一圈士兵,卡塔库栗持枪向前,其架势简直无人能挡。
秦山默默盯着那片随他肌肉动作而舞动的粉色纹身,咽了一把口水。
好大的纹身,呃呃她是说……好白的、不是,粉嫩嫩的……呃她的意思是……
算了,直说吧,好想吃一口。
借着给他挡背后子弹的机会,某人的尾巴尖偷偷伸进卡塔库栗的黑色皮衣里,尝试勾勒一下他肌肉……不不不,是纹身的样式。
卡塔库栗疑惑回头,对上某人庄严正义的目光:“怎么了亲爱的,你找到点心所在地了吗?”
他没说话,一枪挑开正在喷吐火力的炮台,下意识紧了紧后背的肌肉。
……总感觉,衣领里爬进一条奇怪的虫子。
“猖狂的海贼,太放肆了!你们到底想……唔!”
“嗨~我的名字是德尔西?秦山~记得让海军来抓我哦~”一尾巴将那个疑似国王且喋喋不休的家伙抽晕,秦山得意洋洋地爬上宫殿的最高点。
卡塔库栗关闭宫殿大门,以糯米覆盖在门窗内侧,堵住了外面源源不断的士兵。
“没有必要报上自己的姓名,我们是来拿东西的,不是让你这个名人来开演唱会的。”
正盘在廊柱上唱歌的秦山从善如流地闭了嘴,乖乖爬下来,蛇头附在卡塔库栗的耳旁,伸出信子来戳他的脸:“别人都说我唱歌跑调,你觉得呢?最好不要说出什么打击我的话哦,不然就把你扔在这里,我一个人飞走……”
话音未落,卡塔库栗却突然向后撤出两个身位,一只手死死的摁在围巾上。
半晌,他才缓缓收回眼里的防备。
“别离我这么近。”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仍然抓着围巾的一角。
秦山愣了一下:“哦。”
差点忘了,他要保守他的秘密呢。看过原作的秦山,已经习惯了自动给戴着围巾的他脑补一个裂口嘴巴了。
卡塔库栗看一眼她,再度将视线转移到点心箱子上:“我们该干正事了。”而那只手却抬起来,举到脸颊处犹豫了一下。冰凉滑腻的蛇信子触感似乎还停留在脸侧,他歪头,下意识地用围巾蹭了蹭脸。
身后的女人没再说话,开始确认王宫内财宝的数量。
他是不是有些反应过激了?
卡塔库栗抬起手背,再次调整了围巾的高度,几乎遮到他的下眼睑。
她是不是已经对这围巾下的内容感到好奇了?也许她已经发现了什么端倪……
他有些大意了。
没有人能看到这个,一分一毫也不行。
尤其是她……如果她刚刚扯开了围巾……
笑靥如花的女子殷勤地围着他,面色突然一冷,嘴角勾起一个厌恶的弧度。
“……你真让我感到恶心,吞鳗。丑陋又卑劣的东西。”
他恍然一惊,手中的箱子咣当一声砸落在地,后背已遍布冷汗。
“怎么了,你手臂受伤了吗?”面带忧虑的女子上前来,捧起他的手臂左右检查,一如既往地摸来摸去,趁机占便宜。
卡塔库栗定定神,望着秦山的脸顿了片刻,方才从自己的幻想中脱离出来。
秦山飞快地眨动双眼,故意暧昧道:“被人家迷住了吗?没关系,迷恋于我也是人之常情,你无须自卑。”
轻轻推开她,卡塔库栗不容置疑道:“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绝对不能被她看到。
秦山一步三回头,疯狂抛媚眼:“追求你,才是我最该做的事情。”
她眼皮子几乎眨到要抽筋。
然而卡塔库栗再没也给她半个眼神,而是闷头专心致志地打包财宝,又以糯米幻化出来几只手臂,卷起点心箱子。
两人把宫殿席卷一空,打开窗户准备撤退。
卡塔库栗抱着所有打包好的物品:“轮到你了。”
秦山敷衍地张开翅膀,伸出手臂揽住他,意思意思拍打两下翅膀就宣布投降:“啊,好重,人家的娇嫩的小胳膊可带不动这么沉呢~”
卡塔库栗无言,再次检查打包好的物品:“那就扔掉一些……”
话音未落,一股怪异的触感传来,肌肤接触到了硬质的羽毛,痒痒的。扭头一看,粗壮的蛇尾已经缠上了他的胸膛,裹着他的腰,再一路绕上他的腿。
这感觉有些熟悉。
卡塔库栗没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的声音似乎有些羞愤:“你在做什么?”
秦山大义凛然道:“我胳膊没劲儿,这样才能带的动你,走吧。”
没待卡塔库栗再抗议,秦山心里狂笑着振动双翅,飞向天空。然而她的得意还没维持一秒钟,就被现实的地心引力一巴掌扇回了原型。
……还是太沉了,那些金银珠宝,好悬没把她腰抻断了。
两人狼狈地摔在地上,外围的士兵见状立刻放弃那道打不开的门,转而将武器对准他们。
卡塔库栗被摔了一下,脑门都气得(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涨红了:“丢人现眼的家伙,放开我!”
被戏耍了几个小时的姆利斯军队士兵,终于将配置了海楼石子弹头的枪支齐齐端出来,劈里啪啦对着两人就是一顿扫射。
有子弹打穿了秦山的蛇皮,直接从她的身体里贯穿出去。她咬咬牙,只作没听到卡塔库栗的话,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扯着他往塔楼边缘蛄蛹:“被发现了哈哈哈那就没办法了哈哈哈咱俩直接往下跳算了,能活就活活不了就殉情吧哈哈哈……”
“你有什么毛病?赶紧放开!把这些没用的财宝丢掉……”
枪炮子弹擦着蛇皮划过,秦山狠命一使劲,两人已经从塔楼上滚下去了。
呼啸的风声、疯狂的失重感。
秦山奋力扇动翅膀,减缓坠落的速度,嘴里还不忘**:“虽生前不能结为良缘,但死后若能同葬一穴,也是极好的……噗噶!”
她一头撞在了塔楼的砖石墙面上。
颤巍巍抬起脑袋:“诶,怎么停了,我还以为……”
卡塔库栗腾出一手化作粘稠的糯米浆,一段牢牢粘在墙壁上,暂止了两人的坠落,艰难道:“……撑不了太久。”
就像要应验他的话,那团糯米断了,还牵连扯下了一大片的砖块。
两人头并头仰面摔在地上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摔得太惨。
以至于卡塔库栗爬起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检查两人伤势,也不是翻看点心箱子坏没坏,反倒是恶狠狠道:“再管不住你的尾巴,我可以替你剁下来。”
“刚才人家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啦,不然我真的拉不动……”
“我说的不是刚才。”
秦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啊,被你发现了。”
尾巴想看卡塔库栗的纹身,和她秦山有什么关系!猫和猫尾巴是两个生物,蛇也一样,那尾巴做的事,怎么能怪在她身上!
直到蛋糕船顺利离开了姆利斯王宫的海域,秦山才回过头来检查被子弹打穿的地方。
该说不愧是海楼石吗?这种子弹头简直威力大得惊人,不仅干净利落地洞穿了她羽蛇形态下刀枪不入的身躯,甚至严重撕裂了受伤部位附近的肌肉,原本致密的血肉组织现在就像破烂不堪的渔网,殷弘的鲜血止不住地渗出。
秦山左扭右扭地检查伤口,一旁双手抱肘靠着桅杆的卡塔库栗状似不经意地扫她一眼,语气淡淡的:“去拿医务包,否则就由你来清理这满甲板的血。”
立刻,一条尾巴尖兴奋地滑过来,勾了一下他的黑色长靴:“我自己够不到伤口,这船上又没有医生,只好麻烦亲爱的替人家包扎啦……”
他怒目一瞪,那尾巴顿时委委屈屈地缩回去,给人一种该死的可怜感。
最终还是取来绷带,里里外外裹了好几层:“这种伤口不好处理,先止血,等回去了找医生再说。”
那女人笑得眼睛弯起来,嘴角一勾又要说话,他连忙一巴掌给她捏住了。
面对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家伙。卡塔库栗的态度逐渐从厌恶变成畏惧了。
……真怕她嘴皮子一碰又说出什么难以想象的轻浮言论。
被捏着嘴的秦山:“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闭嘴。”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所不妥,卡塔库栗收回手,垂在裤缝又凌空握了握,神经质地在裤子上蹭了半天,那指尖上触感依旧清晰。
……很奇怪。
将大大小小的箱子装进仓库的时候,卡塔库栗才诧异地发现她早已抢回了那两艘分销船上的点心。可问到她了,她却只说一句:“运气好。”
目光撞进她笑眯眯的眼睛里,卡塔库栗终于忍不住道:“这次的确多亏了你。不过既然你已经抢回了这么多,根本没必要再去姆利斯犯险,为什么还……”
“哎呀,我不是想抢你的功劳啦。不过,多抢一些东西回去,没准儿真的能改善妈妈对我的看法呢!”秦山歪头看他,“我勾引你还不够明显吗?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要过来找你」的问题?当然是喜欢……好吧,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吧。”
心里腾起莫名的感觉,没等卡塔库栗反应过来,他已经下意识将那句阴阳怪气的话说出来了:“还是你那堆狗屁不通的浪荡言论吗?”
他手指抽搐了一下,这是什么语气,自己又在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敢再看女子的反应,甚至暗自等待一个愤怒的质问。
他不相信这个女人是真的。她一定是另有所图,或只是被他展现出的样子欺骗了,只要他将脖子上这圈粗毛围巾摘下来,就一定会打破她那肤浅的、自以为是的态度……她会像任何见过这幅面孔的人一样,惊慌失措地逃跑。
即便她没有逃跑,即便她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即便她对妈妈和夏洛特家族是忠心的……卡塔库栗不禁再次幻想起那副热情的面孔冷却下来、带着厌恶之色的模样。
——她现在这幅殷勤的模样到底有什么意义?如果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卡塔库栗更宁可她感到不耐烦后主动离开。
可这女人总是笑着,她那金色眼眸微微眯起来,就像一块流光溢彩的水晶。明知那可能只是构建在虚假之上的甜言蜜语,他的心依旧在这水晶面前不住地颤抖。
真该死啊。她还是这样笑着,说着往常那些轻浮的话:“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亲爱的。我想看着你,我想在你身边,我想让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并为之不断努力。”
那女人大摇大摆地转了转,躺在了专属于他的巨大黑色毛绒躺椅上。她在上面很合适,就像康珀特姐姐说的那样,他们两个的体型很般配……他发现自己又走神了。
秦山用手拄着脸蛋歪头看他,故作深沉地叹息:“唉,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这么健忘。好吧,我会每天都表白一次的,所以千万不能忘了哦,请你好好地正视人家的芳心呢~”
卡塔库栗沉默半天,最后只吐出一句:“……从我的椅子上起来。”
“哦,这是你的?怪不得我一眼就爱上它了,果然书里说的爱屋及乌不是没有道理的!”秦山冲他挤眼睛,“也许它能同时容纳我们两个呢,要试试吗?”
卡塔库栗站起身,秦山连忙抱住躺椅不撒手:“不准把我撕下来!不准掀翻它!让我躺一下怎么了小气鬼!人家是伤患,你对伤患要有怜爱之心!”
“……我又没说要怎样。”
卡塔库栗冷哼一声,接过了棋子士兵呈上的崭新衣物,一手将沾满血渍和尘土的外套脱下来。
秦山眼前一亮。
她笑嘻嘻又一本正经道:“咳,之前那条尾巴,它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只是想研究一下你的纹身,蛮酷的……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让我摸摸吗?只是尾巴它自己想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样的,跟我没有关系……”
卡塔库栗自动忽视了这句话。
掌下一动,他摸到了衣兜里的什么东西,掏出来一看,是康珀特大姐的电话虫。
也不知道大姐给这个女人透露了多少信息,居然真的让她找到了家族的临时据点,没准儿以后还会把托特兰的位置告诉她……
想到这个疯女人有一天可能出现在蛋糕岛上,卡塔库栗不由得一阵头大。
她又会惹出什么祸来呢。
可是妈妈她……
卡塔库栗想起了那晚康珀特传递给他的来自妈妈的命令。
这条羽蛇根本不知道她一心想讨好的妈妈,是打算怎么处理她的。
她不会被认可的。
也许她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却仍是死皮赖脸地跟着他,胡闹个不停。
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
卡塔库栗沉默了。
没有得到回答,秦山却有点犹豫了:“可以吗?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我真的可以摸?你认真的?”
那只还在空中踌躇的手,被他握住了。
卡塔库栗低眉道:“你应该离开了。”
“诶?这么无情,我不摸还不行吗……”
“我是说,你应该离开了。”
秦山一愣:“有什么事情吗,这么严肃。”
他挣扎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将她推开。
“现在就走。”
他的声音像是深冬的冰,干涩而没有温度。
秦山站起来,伤口扯到了,她皱眉,心里却变得酸酸的。
她又卖力又卖惨,就这么着急赶她走吗。
她没看他的脸,还硬生生扯出平日那般没脸没皮的腔调:“好嘛,那我就先去看医生喽,过几天再飞回来找你贴贴?其实我最近也琢磨着搞个纹身什么的,你这个是在哪儿搞的?啊,要不我先把甲板上的血擦了再走……”
“以后也不要再来了,没有人会欢迎你。”
秦山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再资深的舔狗也要有为人的底线,不然当舔狗太久了,就没办法站起做人了。
没再多说什么,秦山张开双翼,也不顾又开始渗血的伤口,一拧头就飞走了。
还顺便给卡塔库栗的船舷踹了个大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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