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助手。”
「我在。」手机传出AI机械女音。
“计算昨日步行起点与终点的直线距离。”野百合试图弄清自己现在的位置离世界政府的秘密基地有多远。
「昨日步行起点与终点的直线距离为7.3公里。」
从衣兜里摸耳机的动作一顿,她习惯性地抓抓头发。
按这个直线距离看,她主观觉得这个岛有些小。
而世界政府既然敢在这里修秘密基地,就证明那一大片雪原没有人烟,且岛屿的原住民难以越过雪原前往岛屿的另一端……
所以这里算是岛民唯一的聚居地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拎起耳机,整理绕成一团的耳机线。
然而因为看不见,耳机线非但没有被理顺,反而越缠越乱,隐约有往死结发展的趋势。
“…………”
她哽住了。
沉默两秒,野百合嘴角抽搐着呲牙就要把耳机团吧团吧塞回兜里。
忽然有人把耳机从她手里拿走。
她被吓得浑身一震心跳速度瞬时攀升,立刻扭头朝向身侧。
男人解开耳机线的结,又拿起她的手机,替她插上耳机孔,然后把手机放回她手上。
野百合呆呆地拿着手机,思维空白了几秒后猛地反应过来。
“你……呃,等等,我,嘶……”
问题在她嘴里绕来绕去打了个比缠在一起的耳机线还复杂的结,好像短暂地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只有一个想法还在脑子里盘旋。
——他能看见我的手机??!!!
“怎么了?”他开口问,似乎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不,不,没、呃,没什么。”
野百合抽抽嘴角干笑两声,指纹解锁手机,想了想,又试探地把手机往他面前递了递。
“能帮我找一个红色的方块吗?”
“红色的有很多,你说的是哪个?”
她只觉得自己嘴边的笑变得更干瘪了:“有音乐符号的那个。”
他伸手往手机屏幕上点了两下:“好了。”
她按下耳机的暂停播放控制键,耳机里果然传来歌曲的前奏。
见她捏着耳机陷入沉默,男人便原地站着,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他问:“我很可怕吗?”
“啊、嗯?”野百合怔住,没理解他的意思。
“你看起来很紧张,或者说,你在害怕什么?”
“…………”
她扭开头,挠挠脸。
难道要她说实话吗?说其实除了她以外没人能看见手机?不不不,这种话怎么可能有人会信啊。
“我……”野百合深吸口气,说出另一件让她不安的事情,“我有点担心追杀我的人。”
他没有立刻搭话,好似在思考她是不是在撒谎,但也没有让气氛因沉默而降温。
“嗯,我知道了。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男人说,“他们不会有命到达这里的。”
野百合一愣,随即明白他话语的含义,捏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摩擦屏幕。
她知道,自己找不到理由去质疑他对自己的好,只是穿越后的经历和本就多疑的性格使她养成了怀疑的习惯。
“……抱歉,”她微低下头,轻声开口,身侧的手抓了抓被子,“可以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吗?”
“好。”男人没有迟疑,在离开前又叮嘱我,“我在屋外,有事就喊我。”
“那我怎么称呼您呢?”
他离开的脚步顿住,低声呢喃了什么,她没听清,只听见一点模糊的音调。
“什么?”她问。
“没什么。”他回答,“称呼么……随你喜欢就好。”
听见这话,野百合一个梗噎。
不要啊,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喊一个陌生人。
喊什么,喊大哥还是喊大叔?
咳,算了算了,找个礼貌点的用词吧。
“先生?”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随后脑子里弹出一个不太合时宜的称呼——同志。
她忍不住憋着笑意撇头弯弯嘴角,再说话时语气就欢快了许多:“叫您先生,可以吗?”
“可以。”他没什么多余的话,站在那里停留了几秒钟,说,“那我出去了。”
“好。”
野百合点头,等到听见开门和关门的声音过后,绷着的肩膀才终于塌下去。
房间安静了,唯余窗外传来不停歇的沉闷风声,她撑着床挪了挪位置,木床吱呀着发出声响。
抬手理一理被子,捏着手机放到身侧,点了首纯音乐外放,最后躺下,将被子拉到胸口。
至于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忘了,只记得循环播放的纯音乐很好听,被子很暖和,梦乡里有个看不清脸的人给自己讲故事哄我睡觉……
…………
……
醒了。
野百合脑袋空空的发了会儿呆,仔细一回忆刚刚的梦,打了个颤。
总觉得梦里听到的那个故事有点奇怪,好像以前看过的恶俗白月光三角恋追妻火葬场小说。
真是要了命了。
‘叩叩’
她抬起头望过去:“请进。”
门开了又关上,她听见那人走过来,然后把手里的瓶瓶罐罐放到床头柜。
“该换药和绷带了。”男人说。
缠在她上半身的绷带忽然就有了强烈的存在感。
在此之前,这些东西给野百合的感触和贴身内衣比起来差不了多少,现在它们比监牢里的锁链还让她不适。
“那……呃、医生呢?”野百合有了猜测,但还是问。
“死了。”他这样说,熟练地把药瓶盖子打开,将棉签放进去,“我来给你换药。”
她愣住,没等她反应,他继续说:“他是世界政府安插在镇上的耳目,第一天留他是为了判断你的伤势。”
“你不怕他撒谎吗?”野百合忍不住问。
“他不敢。”
男人语气平和,侧过身,准备其他要用的东西,她却从他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一些隐藏的信息。
——要多么强大,才能如此淡然地接受他人的敬畏呢?
等到他将东西准备好,走到她身边,看见她难为紧绷的面色和抿起的唇,才恍然意识到什么。
“抱歉,”他说,“但……”
“没关系!”野百合嘴快一步。
她猜得到,他应该是不放心让别人来给她上药,毕竟,如果医生是世界政府的人,那么其他人也可能是。
野百合挠挠后脑勺,别开脸,又半晌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待了片刻。
最后她实在没办法忍受这种尴尬的气氛了。
“来上药吧。”说着,她拉下外套的拉链,然后手一顿,扭头缓缓开口问,“第一次上药也是你吗?”
“嗯,也是我。”
“哦。”
“…………”
他不说话,野百合莫名从他的沉默里听出了如临大敌的架势,然而她根本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
不应该啊?紧张的不应该是她吗?
野百合不解,但手上动作没停。
正要继续拉拉链时,男人忽然轻咳一声:“先上眼药,然后再换身上的药。还有,等会儿记得背过去。”
她“噢”一声,低下头,抬手解开眼睛上的绷带。
柔和的橙色光线映入眼帘,她愣了,然后眼前的物体渐渐的在光里有了轮廓,却没有更加清晰。
见野百合愣住,他问:“已经能看见了吗?”
野百合扭头看向他,他逆着灯光,显得他的轮廓更加模糊,但她仍可看出他的一些体型特征。
如她猜测的一般,是一个强壮的男子,上身穿着长袖衣服,衣摆很长,像风衣。
“啊,勉勉强强吧,但是看不清楚,非常模糊。”她回答。
上眼药的流程两人都很熟悉了,滴眼药水,上眼膏,然后她看见他拿起了床头柜上的药瓶。
她转过身褪下外套,双手抓住体恤衣摆慢慢往上掀。
然而身上的伤刚结痂,动作幅度稍大点就扯得伤口生疼,偏偏伤口又多又密,野百合还是个怕疼的,一时竟没办法继续脱体恤。
她吸口凉气,上半身的绷带紧束着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哒。
脚步声。
他向她走近一步,掌心的温度从她手背传来。
野百合触电般松开衣摆,放手时往后的手肘被他扶住,从另一个角度缓慢抬起。
没有多少不适,就在他的协助下脱掉了体恤。
分不清是不好意思还是紧张,她感觉自己的耳垂和脸都在充血,连常年因体虚而冰冷的手也在泛热。
“失礼了。”
他的声音比以往都要绷得紧,接着伸手解开野百合身上的绷带。
缠了几圈的绷带松开时野百合有种重获自由的感觉,但失去视力后愈发敏锐的其他感官很快引走了她的注意力。
略带凉意的药膏抹到背后,刺痛感随着男人的揉搓逐渐明显。
她不自觉想躲,被他按住肩膀:“别乱动。”
“……噢。”
“你能自己上胸口的药吗?”
他没有坐到床边,只弯腰替她上药,动作规矩,手指只在伤口附近停留,在察觉到她的不适后放轻了力道。
虽然刺痛依旧,但聊胜于无。
野百合开口,忍不住呲牙抽气:“应该能、嘶……”
“嗯,好。”
他不说话了,只专心给她上药,不久就把药瓶放回床头柜上,她听见玻璃和木头碰撞的咯哒一声。
“绷带就放在你手边,药记得揉至伤口吸收。”男人说着转过了身,“我在门外,有事记得喊我。”
“噢噢、好,谢谢。”
野百合应下,等他关上门后才回身去拿药,睁大眼睛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
但视力恢复得实在慢,只能一边用手摸索胸口的伤一边上药,痛得要死还得忍着把药揉进伤口,眼泪都被痛出来了。
到处摸摸,感觉应该所有伤口都已经抹上药了,她拿起绷带理了理,开始往身上缠。
结果不是缠太紧喘不上气,就是缠太松会往下掉。
——总之就是缠不好。
野百合低头看着手里的绷带欲言又止,觉得骂绷带显得自己有点弱智,于是没骂出口。
不能怪她啊!学校老师又没教过她怎么缠绷带!军训教官也没教啊!
想起门外还有个能帮忙的家伙,野百合抓抓头发,挠挠脸颊,抠抠手指,眼睛转向门又撇开目光。
张嘴想喊却半天喊不出口,只好合上嘴,然后过几秒又深吸气似乎下定决心,结果还是没能吱声。
颇有种自己跟自己打架的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打了个颤,感到些许冷意。
“…………”
野百合狠狠闭目。
从未如此恨过自己的i人属性。
‘叩叩’
“进!”
她条件反射地说,然后在听到开门声的下一瞬间手忙脚乱地拉过被子往自己身上盖。
男人刚踏进门半步,顿了一瞬,然后马上就要往后退并顺手把门带上,野百合急忙叫他:“等等!”
空气安静两秒,他还保持握住门把手的姿势没动,只是侧过头用门挡住视线,问:“怎么了?”
“我、那个,我……我不会缠绷带……”
她越说声音越小、头越低,干脆直接屈起膝盖把脸埋进膝盖上的被子里去:“能麻烦你帮、帮忙……吗?”
“好。”
他应下,进屋走到她身前,拿起绷带的一头,小心地把她上半身的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肩膀。
牵动绷带,先将绷带固定在了她肩上,接着就对着她之前缠的绷带犯了难。
完全就是乱缠的。
他这样想,却没说出来,只觉得对方努力了半天结果把自己缠成个粽子这件事有点好笑。
男人抵着下巴呈沉思状,实际上是在忍笑,片刻后笑意消散,说:“我调整一下你身上的绷带,冒昧了。”
“啊、好。”野百合连忙把被子又往下拉了一些,把有伤口的地方全露出来。
“腹部的伤口怎么不缠绷带?”
他拿起绷带的另一头,把缠得过多的地方松开,比量着松紧度给她留出呼吸的空隙。
听到问题,因为完全不适应这种陌生关系下亲密接触,野百合大脑生锈般嘎吱嘎吱转了几圈才反应过来,回道:“我觉得,可能,没必要?”
男人头疼般浅叹了声,问:“药是不是也没抹?”
野百合眼睛转向左边,盯着左上角嘟嘟囔囔地说:“抹了。”
他笑一声,没多问,整理好她胸前的绷带后就起身,把药瓶拿来放进她手里:“腹部的伤口也要抹药。”
说罢,他扭头望向门,起身走开。
“噢……你去哪?”野百合听见他压下门把手的声音。
“买饭。”
她看见他拿起了靠在门边的什么东西背到背上,那东西看着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很快就回来。”
他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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