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抱着牛奶的乔巴发应过来的时候，餐厅里已经横七竖八的趟了不少人，这场莫名其妙凑成的聚餐，就这样在一片狼藉中仓促落幕。

屋外的天色早已暗了下来，街道上的灯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这片狼藉镀上了一层昏黄的光。乔巴眨了眨眼，耳边隐约飘来几声低低的呼噜，不知道是哪个醉汉在睡梦中还咂着嘴，回味着刚才杯里的酒。

迟迟没有看见几人回来，卡普带着一丝疑惑与担忧赶到了餐厅。推门而入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让他差点当场爆发，满屋子的五星悬赏犯，加上一群海军新兵，竟然混在一起喝酒作乐，这简直是对军纪的公然挑衅。

差一点就被激发正义之心的卡普，终究还是压下了这股冲动，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对自己说“这次放过你们”，可紧握的拳头却暴露了他的隐忍。

“喂——克比！你们这群小鬼！——”

“执勤时间居然跑到这里喝酒！通通给我加训！”

卡普的大嗓门在餐厅里炸开，他一把揪住克比等人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们从混乱中拎了起来。路飞迷迷糊糊地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卡普一巴掌拍得闭上了嘴，只能不满地鼓着腮帮子。

老海军冷哼一声，甩下一句“好好反省”，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留下满屋子还没完全清醒的人。

乔巴呆呆地站在一旁，怀里还抱着那瓶牛奶，整个人有些发懵。他环顾四周，忍不住小声嘀咕：“怎么连店老板都躺下了……”

角落里的小桌旁，老板瘫在椅子上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手边的空酒杯里残留着一点酒渍。索菲亚趴在旁边的椅背上，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冰山和弗兰奇不知道喝到了第几轮，早已滑到了地板上，互相枕着对方，睡得不省人事。

乔巴的目光从一个醉倒的同伴移到另一个，眉头微微皱起。

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想把山治和索隆一左一右扛到肩上，但手臂刚弯到一半，他就停住了。几秒后，他意识到，只凭他一个人，实在无法把大家都带回去。

于是，他把两人放在地上，调整了一下他们奇怪的姿势，尽量让他们躺得舒服些。

然后，在“和服务员商议酒鬼处置的罗宾”及“居然还清醒的阿尔”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快步跑了过去。

似乎是因为阿尔目前的身体情况堪忧，在被索菲亚强硬地塞了一碗醒酒汤后，她现在能喝的只有新鲜橙汁。

反倒是唏嘘着汤姆工作室曾经的成员们难得相聚的巴塞姆热情的开了酒，忍不住也喝了几杯。几瓶下肚后，也渐渐放开了，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服务员他们会联系造船厂那边袋冰山先生他们回去。”

罗宾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她被喝高了的娜美死死抱着，手里还捏着一瓶酒，一边避开娜美的强灌，一边艰难地走到小桌边。

“乔巴，路飞和娜美就拜托你了。”

“山治他怎么办？”

“路飞说他可以一起拖回去。”

这么说着，醉得迷迷糊糊的路飞立即展示了自己的实力，一手一个把山治和索隆捆了起来，还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会丢下他们。

只是在乔巴看来，这画面一点也没有说服力。路飞自己都脚步虚浮的，把山治和索隆拉得东倒西歪，差点磕到桌腿。

路飞这样，真的能把人安全带回去吗？

乔巴抿着嘴，又看向罗宾，希望从她那里得到更可靠的答案。

“当然，我也会帮忙看住他们的。”

听到这话，乔巴才稍微放下心来。

他望向屋外的水道，幸好七水之都多是用布鲁船往来，不然以这几个人的状态，走路回去恐怕是一场灾难。考虑到今天包场的费用，服务员也同意安排布鲁代驾，只要上下船时稍微照看一下就没问题，大不了多走一趟。

唯一的问题就是……

“你现在能走吗？”

罗宾转头看向一旁面色淡淡的阿尔。

她依旧维持着那副淡然的姿态，只是凑近了就会发现，她的眼眸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罩，焦点涣散，无法凝聚。

罗宾伸出手，在阿尔眼前晃了晃，阿尔的头也跟着她的动作微微转动。

——到底是猫还是鸟？

罗宾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不着调的念头。

大概是传说中的狮鹫吧。

罗宾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扶住阿尔的胳膊。对方的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拒绝，只是轻轻“啊”了一声。

涣散的目光在空气里漂浮了片刻，像是在寻找某个熟悉的目标。阿尔的视线缓缓移动，越过了罗宾的肩头，停留在了乔巴怀里。

娜美睡得很沉。

阿尔望着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的手指在虚勾了几下，像是要摸索什么，然后，从索菲亚的胳膊下探了进去，有些笨拙，却异常执着。

是纸。

纸张上沾着浓烈的酒气，边角已经被汗水和酒液浸湿，变得皱巴巴的。

罗宾低头看着那团纸，隐约能看到上面写着几行歪斜的字。阿尔则捧着那团纸，怔怔地看了几秒，然后抬起头，递了出去。

“是什么？”

看到罗宾的表情先是愣住，像是遇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随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无奈的浅笑。

“诶？！”乔巴好奇的凑过来看，瞬间，眼睛睁得老大，口中不由发出一连串震惊道抽吸，“诶诶诶？！”

罗宾将纸轻轻抚平，让那些歪斜的字迹能够更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那是一张账单，却又不仅仅是账单，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一连串数字和符号，像是某种赌局的计分表，每一行记录之间，都用一条斜线隔开，划分每一轮的胜负。

乔巴虽然不太懂这些复杂的标记，但那几个醒目的数字他还是能看懂的：几轮下来，金额一路飙升，最后停在了一个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的位置。

“娜美应该会很高兴了。”乔巴眨了眨眼，表情有些复杂地说道。

谁家好人喝醉了也没忘记把餐费赚回来啊？

从纸上的记录来看，一向强运的阿尔，前几轮几乎每局都在输，偏偏就在最后一局，她一把□□大获全胜。

那一笔赢得的金额，不仅足够支付今天的餐费，甚至可能还会让老板倒贴不少。

实在很难不认为，这一切是三个人为了吃白食，联手设计好的，就等着老板一步步走进他们设下的圈套。

小狐狸。

罗宾看着纸上那些凌乱却又透着几分狡黠的记录，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看来，我们今晚不仅吃得尽兴，还意外省下了不少开支。”

乔巴开心地点了点头，尾巴在身后欢快地摆动。他已经能想象到明天娜美看到这张“特殊账单”时惊喜的表情了。

“要回去咯。”

罗宾这样说道，两秒钟后，座位上的阿尔才迟钝地转过头，她的视线缓慢聚焦，眼神里还残留着酒意的朦胧，却依旧努力想维持平日里的从容。

她试探性地伸出自己的手，指尖触碰到罗宾的掌心。

借着力道，阿尔从椅子上慢慢站起来。

脚跟落地的瞬间微微一晃，仿佛踩在柔软的云端。罗宾察觉到了，稍稍收紧了手，稳住了她的身形。

餐厅里的灯光在她们身后逐渐远去，木桌上残留的酒香与食物的热气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水道上的布鲁船轻轻晃动，映着岸边的灯火，一盏盏向后退去。酒意像温水一样慢慢漫过意识的堤岸，逐渐模糊成一团温暖。

罗宾感受到肩上的重量，她下意识侧过头，鼻尖嗅到一缕清冽的酒气，混着阿尔身上惯有的淡香。

呼吸在耳畔落下，温热而散乱。

一句含糊的吐息从唇边溢出，罗宾甚至能感觉到她靠在肩头的脑袋轻轻蹭了蹭，像是在寻找一个更安稳的支撑点。

罗宾的目光在乔巴脸上停了一瞬，她微微摇了摇头，动作很轻。

不必担心，我能照顾好她。

罗宾无声的口语道，布鲁摆动着鳍，船身有些摇晃，但这并不影响她背着某个睡得不太安分的家伙返回宿舍。

夜越来越深，灯火也渐渐稀疏，只有天空中的繁星一点点缀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明黄的走廊灯光柔和温暖，却也让人昏昏欲睡。

路飞早已抵挡不住睡意，直接倒在宿舍门口，四仰八叉地睡了过去，乔巴刚刚将娜美安顿在床上，看到门口睡得正香的路飞，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任劳任怨地将路飞从地上抱起，放回床铺。

罗宾站在宿舍门口，她犹豫了一下，决定暂时把阿尔放在沙发上。这段时间阿尔一直睡在临时隔出来的医疗室，虽然这两天精神好了许多，但她的床铺还没有准备好。

大家一个个都醉醺醺的，相比之下，抱着毯子缩成一团的阿尔显得格外乖巧。

清凉的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夜的湿润气息，乔巴端着热水壶和毛巾匆匆走过，又折回来，细心地将窗缝调小了些。

在这一阵又一阵的动静中，阿尔微微动了动。她闭着眼睛，似乎不太情愿被打扰，眉头轻轻皱起，身体在毯子中咕蛹了两下，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罗宾正好弯下身，将一条温热的毛巾按在她面上，只是这个温度对于现在的阿尔而言，似乎有些烫。

毛巾轻柔地擦拭过她的脸颊，带走了酒后的疲惫与寒意。白皙的皮肤在热气的拂过下，立刻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

阿尔微微后仰，避开了毛巾覆面，眼神渐渐聚焦，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罗宾。

没料到阿尔醒得这么快，刚刚换了一身衣服的罗宾有些惊讶地伸手，把人扶了起来。

然而当她对上阿尔的目光时，却发现那眼神有些微妙，罗宾忍不住开口解释：“你的毛巾是单独的。”

她没有用擦头发的毛巾给人洗脸的习惯！

“谢谢？”阿尔眨了眨眼睛，像是在确认自己刚刚听到的话，然后温顺地点了点头，“你可以先擦头发。”

然后，她便这样靠着沙发，保持着近乎固定的姿势望着天花板。罗宾顺着阿尔的目光抬头，她不知阿尔在看什么，也不急于追问，只是将毛巾放在一旁的水盆里，转身去取了另一条干毛巾，开始轻轻擦拭自己的长发。

“还冷吗？”

小小的乔巴裹着浴巾从盥洗室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沉寂又令人感觉无法理解的场景，乔巴歪了歪头，隐约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

只是这样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

似乎注意到了乔巴的到来，阿尔慢吞吞地收回了望向天花板的目光，转头看向他，片刻的沉默。

“我想……洗个澡。”

“你一个人，可以吗？”乔巴立刻担忧地问道，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关切。

阿尔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她慢慢从沙发上坐直身体，动作虽然有些迟缓，但还算平稳。

乔巴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似乎想伸手扶她，却又在半途中停下。

浴室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水声很快响起，带着温热的雾气，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阿尔靠在洗手台前，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朦胧的水汽将镜子照得模糊不清，她伸出手，指尖划过镜面，在水雾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却很快又被新的雾气填满。

浴室里的雾气越来越浓，镜子上的水珠不断滑落，她轻轻叹了口气，将额头抵在冰凉的镜子上，直到水池中的水溢出，流过脚面，她才睁开眼睛，一点点将自己沉入水底。

门外的乔巴听到水声停止，耳朵立刻竖了起来，紧张的问道罗宾：“让阿尔一个人，没关系吗？”

罗宾抬起头，目光落在浴室门上，眼神昏暗不明。她放下手中的毛巾，抽出了被卷在毯子中的信纸。

好险让阿尔自己走回去了（擦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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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