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船厂的喧嚣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混乱战斗声、机械倒塌的悲鸣声、工人们的呵斥声交织一片,然而,路飞与娜美等仓皇丝毫没有撼动妮可·罗宾心头那片冰封的荒原。
罗宾坐在一堆堆叠放的木箱上,指尖捏着一张皱巴巴的报纸,头版上印着的草帽海贼团悬赏令被她无意识地摩挲着。
她清楚的认识到,这些本该在大海上自由驰骋的伙伴,却要像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连喘口气都要提心吊胆。
而她,只能站在这处能望见港口的高台上,像个局外人般亲眼目睹这一切。
罗宾猛地垂下眼睫,宽大的兜帽边缘在脸颊投下一小片阴影,恰好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愧疚与痛楚。
但她不能露出半分在意。
耳廓极轻微地动了动,捕捉到远处传来的几个模糊脚步声。那步伐刻意放轻,踩在木板上几乎没有声响,却瞒不过她时刻紧绷的神经。
属于世界政府的眼睛从未离开,它们像附骨之疽,藏在桅杆的阴影里,只要她脸上泄露出半分不舍,只要她流露出哪怕一丝对草帽一伙的留恋,那些潜伏的特工便会立刻扑上来,将她的伙伴们拖入更深的泥沼。
“彻底舍弃……吗?”
她在心里无声地重复着这句话。
这或许是唯一的办法了。
用最伤人的方式推开他们,让他们以为自己早已背叛,让他们能心无旁骛地逃离这片是非之地。哪怕被他们憎恨,哪怕被他们永远记恨,也好过看着他们为了她这个“恶魔之子”走向毁灭。
罗宾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像吞下了一块冰。再抬眼时,脸上已只剩下冰封般的冷漠,那层厚厚的冰霜将所有情绪都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连她自己都快要分不清这冷漠是装出来的,还是早已渗入骨髓。
肩上的背包带被她猛地拽紧,粗糙的皮革勒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痛感却让她混沌的思绪瞬间清明。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抬脚走向预定的方向,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罗宾的心猛地一跳。
这突如其来的相遇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罗宾的目光几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地瞥向身侧随行的特工。那人脸上覆盖着冰冷的面具,彻底遮掩了所有可能泄露情绪的表情,只有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一如既往。
在与乔巴和山治视线相触的瞬间,他只是极其绅士地朝后退了半步,无声地踏入旁边巷口投下的浓重阴影里,仿佛一位退场的观众,将这片狭小的空间彻底让给了他们,也让给了她即将上演的这场独角戏。
乔巴的蓝鼻子不安地抽动着,眼里满是担忧;山治叼着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截也没察觉,他努力想装出平日那副从容的样子,可紧抿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的不安。
罗宾看着他们,喉间滚动了几下,她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知道必须说什么,那些早已在心底排练过无数次的话语。
“现在,我正打算要你们背负上这个罪名,好让自己趁机逃走……”她的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有刻意压制后的冰冷,“请代我向大家问好。
这些日子,你们一直对我很好,真的……谢了。”
最后,她轻轻吸了口气,将所有未说出口的牵挂与不舍都咽回肚子里,只吐出两个字:
“再见。”
她看见乔巴瞬间睁大的眼睛里,担忧碎成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圆圆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她冷漠的脸,也听见了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又和很重,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罗宾!”
她没有回头,只是挺直脊背,将那些喷涌而出的情绪死死锁在眼底深处,一字一句地宣告着自己的“选择”,仿佛在向全世界坦陈自己的“罪恶”。
藏在暗处的目光果然有了动静。
她能感觉到那些视线里的冰冷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忍的满意。有低低的笑声从阴影里传来,赞许着妮可·罗宾终于“迷途知返”,选择了他们所定义的“正义”。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罗宾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散布在周围的视线里的冰冷与警惕正在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忍的满意。有低低的笑声从远处的阴影里传来,那笑声压抑而得意,像是在赞许妮可·罗宾终于“迷途知返”,终于选择了他们所定义的“正义”。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当她亲口斩断与草帽一伙的联系,当她的“背叛”被那些监视者确认,那些紧绷的神经便终于松弛了下来。
监视的眼睛一个个撤离,戴着面具的特工们悄无声息地混入熙熙攘攘的船工队伍,像水滴汇入大海。而不明真相的工人们很快就被煽动起来,愤怒像野火般在人群中蔓延,喧嚣声浪几乎要掀翻整个城市。
而罗宾,则借着这场混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下城区。
这里是水之都最肮脏的角落,污水在石板路上肆意流淌,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与铁锈味。她找了个废弃的仓库躲起来,通缉令的画像贴满了街头巷尾,每一张都在提醒她如今的处境。
她又成了那个孤身一人、被全世界追捕的恶魔之子。
罗宾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冰凉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衫渗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缓缓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进膝盖,双臂紧紧抱住自己。
只有在这种无人的角落,只有在确认周围再没有任何窥探的目光时,那些被强行压抑的情绪才敢露出一丝缝隙。
“很快就好了……”她低声对自己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等过了今晚,等他们安全离开……”
罗宾抬手按了按脸上的简易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藏着无尽疲惫与决绝的眼睛,她知道,这条路一旦踏上,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可那又怎么样呢?
即使要背负“背叛者”的骂名直到永远,只要能换得他们的平安,这场由她亲手犯下的“罪恶”,她认了。
“净是些脏兮兮的灰,讨厌死了库啵!”
后颈突然被一股力道攥住,普库莉三世只觉天旋地转,整个莫古力在空中被硬生生旋了三十六周,方才还嘴硬的气焰瞬间被打散。
她晕头转向地扑腾着翅膀,眼角不受控制地沁出泪花,最终还是敌不过阿尔那不容置喙的“毒手”,不情不愿地从邮包袋里掏出了私藏的材料,嘴里还嘟囔着不满的气话,却还是得认命地继续扑扇着翅膀,在这座迷宫般的城市里四处搜寻妮可·罗宾的踪迹。
“我要回去了库啵!”
普库莉三世梗着脖子,努力想摆出副凶狠的模样来威胁对方,可那细弱的声线里藏不住的怯懦,早把她没底气的心思暴露得一干二净。
她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我要回原初世界去库啵!”
“回去之前,先送封信。”
阿尔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她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普库莉三世究竟会留下还是跟着,说句实在话,这小家伙在身边晃悠的时候,他总放不开手脚。
她抬脚往前挪了挪,脚下的路实在算不上好走,那些不知是污泥还是腐烂杂物的东西黏在地面,踩上去有种奇异的滞涩感。
暗红色的血渍顺着地面的沟壑漫流,最终汇入那些早已发黑发臭的污水里,将原本就浑浊的液体染得愈发诡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腥甜,那是属于血液的味道,带着生命流逝后的沉重与温热。
咸涩、**,与血的腥甜纠缠在一起,在这潮湿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的空气里发酵,最终酿成一种让人胃里翻江倒海的恶臭。
阿尔似乎对这周遭的环境毫无所觉,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的狼藉,又像是透过这些景象在想别的事情。片刻后,她才又开口,仿佛刚才那段沉默从未存在过:“你还记得站台那边的可可罗吧。”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写的信库啵!”普库莉三世的不满几乎要从嗓子眼里溢出来,她扑腾着翅膀悬在半空,小脸上满是被随意差遣的愤懑,“你刚刚不是还急着要找人的吗?既然都已经到这儿了,为什么不直接进去库啵?绕这么大个圈子到底想做什么啊库啵!”
阿尔闻言,只是微微挑了下眉,鼻腔里发出一声轻浅的“嗯?”
听不出是真的起了疑问,还是仅仅是随口应和。可就在那一瞬间,她眼底的神色却悄然变了,方才还带些漫不经心的光沉了下去,普库莉三世原本涌到嘴边的抱怨,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把牢骚说出来。
这是阿尔又一次动了。
几个利落的起跃,足尖在堆叠的木箱与废弃布料上轻轻一点,那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借到了向上的力,又没让脚下的杂物发出太刺耳的动静。不过转瞬之间,她已稳稳地落在了那座由废弃木板层层搭叠而成的建筑顶端。
站在这个高出周围一片的制高点上,视野豁然开朗。周遭那些试图悄悄潜入仓库暗巷的人影,全暴露在她的眼底。
“不急。”阿尔淡淡地开口,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下方攒动的人影,那些藏头露尾的动作在她眼里无所遁形,“这里人太多,耳目混杂,有些话,不方便在这里说。”
普库莉三世悻悻地跟着她向下望去,只见那些隐蔽在暗处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挪动。她忍不住咂了咂嘴,心里那点被压下去的烦躁又冒了头,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阿尔手中那柄尚未入鞘的细剑。
森冷的寒芒,像是淬了冰。
暗红的颜色顺着锋利的边缘缓缓滑落,最终在剑柄处积成一颗小小的血珠,悬而未落。
刚刚到了嘴边的抱怨瞬间被普库莉三世咽了回去。她偷偷抬眼瞥了瞥阿尔沉静的侧脸,那张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下颌线绷得笔直,透着一股疏离感。
她握着剑柄的手指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那柄脆弱的剑化作索命的利器,精准而狠戾地斩向那些在阴影里窜动的老鼠。
没有溅起骇人的血花,没有凌乱的肢体横陈,与其说是“收割”,不如说是一场干脆利落的肃清,那些在暗处窥伺的“小老鼠”们,连察觉的余地都未曾得到,便已无声无息地倒在尘埃里。
微光从云隙里漏下来,恰好照在其中一具蜷曲的躯体上,能看见领口处一点极淡的暗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干净得近乎残忍。
她站在原地没动,连呼吸的频率都没乱半分。
所有可能泄露情绪的动作都被剔除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最原始也最冰冷的生死计算,哪里有异动,哪里该落刃,哪里能让对方连反应的时间都失去,精准得不带一丝人情味。
这种极致的冷静,比任何喷溅的血污都更让人毛骨悚然,仿佛在看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默剧,而自己也是那剧本里随时可能被抹去的注脚。
杀戮于她而言,大概真的算不上什么大事,做完了,便也过去了。
“风更大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纯粹的自语,轻飘飘地散在风里,落在满地的寂静。
普库莉三世下意识地侧耳细听,果然,原本只是拂过耳畔的风声,已经带上了呼啸的意味,卷起地上的尘土与落叶,打着旋儿地掠过脚边,带着一股来自远方的咸湿气息。
“水之诸神,今晚大约就该到了吧。”
罗宾再次动了起来,斗篷下的衣料被风掀起一角,又迅速被她按回,随后,罗宾再次迈开脚步。
全然没有察觉,在她身后,方才还潜伏在暗处的特工们,已再无半分异动,黑暗吞噬了他们最后的气息,只留下一片死寂,与周遭的阴影融为一体。
罗宾对此一无所知,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就这样义无反顾的走向结局。
阿尔的视线从那些沉寂的暗影上缓缓收回,目光掠过地面上那些几乎与黑暗相融的轮廓,没有半分波澜。
暗剑顺着她的手腕滑入剑鞘,金属与皮革摩擦的声音被她控制到了极致,暗影中饮血的利刃,静静伏在鞘中,等待着下一次被唤醒。
做完这一切,阿尔悄无声息抬步地缀在罗宾的身后。
普库莉三世轻轻吸了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翻涌的不安。
“希望能赶上。”
她在心里默默念着,风从耳边掠过,带着一丝寒意,也带着一丝未知的变数。
阿尔:砍西瓜.jpg
虽然气氛不对,但是这个章节名字真的很符合情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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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她逃她追她插翅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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