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无光之海

无光之海的深处,被阳光彻底放逐的领域,连最微弱的光线都被层层叠叠的黑暗吞噬,仿佛这里就从未有过光明的足迹。

巨大的船只如同搁浅的岛屿,被固定在死寂的海域,早已习惯了永夜的人们缩着脖子,佝偻着脊背,仿佛这样就能减少被黑暗吞噬的面积。

在不久前刚刚被夺走影子的海贼正茫然地站在港口,他们的眼神空洞,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几小时前,他们还在为躲避那些蹒跚走来的僵尸而心惊胆战——那些皮肤青灰、肢体僵硬的怪物,在他们眼中无疑是这片海域最可怕的存在。

然而现在,所有的僵尸都像是被抽走了骨头,更有甚者,干脆将脑袋深深埋进冰冷的海沙里,宁愿在窒息的恐惧中自我欺骗,也不愿抬头,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海贼们顺着僵尸们的视线望去,只见一只小小的独木舟正慢悠悠地漂进三诡帆的范围。舟上坐着一个少年人,红色的长发如同流动的火焰,在昏暗的光线下跳跃着奇异的光泽,与那双清澈如蓝宝石的眼眸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的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干净得像一只刚刚破壳的雏鸟,身上的气息纯粹得与这片被黑暗与诡谲笼罩的地方格格不入。唯有头顶那对毛茸茸的猫耳,以及身后轻轻摆动的、同样覆盖着柔软毛发的尾巴,泄露了她非人的身份。

“亚利洛!你回来啦!”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寂静,佩罗娜兴奋地从桅杆上飘了下来,宽大的粉色裙摆如同盛开的花朵。作为月光·莫利亚麾下仅有的两位女性成员,她与亚利洛的关系向来亲近。

佩罗娜围着小舟转了两圈,透明的幽灵翅膀在身后欢快地扇动着:“昨天不是说要去出海晒太阳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强大的家伙,被你当成素材抓回来了?”

连一直懒洋洋地窝在塔室里的月光·莫利亚,也难得地从沉睡中睁开了眼睛。他庞大的身躯占据了半个窗口,猩红的瞳仁在阴影中闪烁,目光扫过那只孤零零的小舟,显然也在寻找着被亚利洛“捕获”的新素材。

对于这位痴迷于收集强大影子的七武海而言,亚利洛每次出门带回的“收获”,往往比任何宝藏都更能提起他的兴趣。然而,甲板上除了那只轻飘飘的小舟,只有亚利洛一个人。

她赤着脚踩在舟板上,红色的长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湛蓝的眼眸里映不出半分波澜,仿佛只是去邻家花园散步归来,而非穿越了危机四伏的海域。

月光·莫利亚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下去。

他他脸上最后一点残存的兴味也褪去了,懒洋洋地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厚重的眼皮耷拉下来,连佩罗娜与亚利洛接下来的谈话都懒得再听。巨大的身躯往后一靠,重重地砸在躺椅上,没过几秒,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便再次响起。

佩罗娜往前探了探身子凑近,声音压得比刚才低了些,她再次开口询问,飘在肩头的小幽灵都跟着歪了歪脑袋:“真的什么都没遇到吗?”

“都是些吵闹的小苍蝇。”

听到这话,佩罗娜脸上的期待果然像被戳破的泡泡般迅速瘪了下去,身边的小幽灵都耷拉下了半透明的翅膀,无精打采地晃了晃。

亚利洛看着她这副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补充道:“外面雨下得太大,风也疯了似的刮,我的尾巴都快湿透了,黏糊糊的难受得很,就先回来了。”

明明亚利洛此刻看起来干爽得很,红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垂在肩头,连衣角都没沾半点湿气,那条蓬松的大尾巴更是依旧柔软蓬松,丝毫看不出被雨水浸泡过的痕迹。

站在对面的佩罗娜,脸上却连半分怀疑的神色都没有。

没什么理由,她就是信任亚利洛。

这个人从来都能做到旁人做不到的事,这点“干爽”,于她而言不过是随手施出的小法术罢了,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

亚利洛像是没察觉到佩罗娜心中的念头,只是从随身带着的提袋里轻轻取出了一只小海兽。那海兽软乎乎的,身体泛着淡淡的珠光,被放进水里后,悠闲地摆了摆鳍,在不算宽敞的缸里转着圈,姿态倒是自在得很。

佩罗娜皱了皱眉,这小家伙算不上符合她心中“可爱”的标准,没有圆滚滚的脸颊,也没有毛茸茸的触感,实在称不上讨喜。但转念一想,在这片荒凉的海域里,能找到这样鲜活的生物已经很不容易了,便勉为其难地接了过来。

她抱着水缸站起身,身边的小幽灵们立刻围了上来,玻璃缸微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小海兽在里面悠然摆着尾巴,倒也有几分自在。

佩罗娜跟亚利洛挥了挥手,说了声“我先去放好它”,便在幽灵们的簇拥下,慢悠悠地飘向卧室的方向。

落在原地的亚利洛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脸上那点若有似无的温和迅速褪去。她不在意佩罗娜刚才那算不上热情的迎接,只是缓缓伸出一直插在口袋里的手,掌心赫然留着几道深可见骨的划痕,泛着诡异的雾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

她抬起眼,目光投向身后的“关口”,眼底像是积了化不开的浓墨,沉沉地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与冷意。

“居然把那样不得了的东西放出来……”亚利洛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被风吹散的冷意,在空荡的走廊里轻轻回荡,“……得换个方式才行。”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过掌心的伤口,那雾色的边缘似乎还在微微蠕动。

风雨已至。

窗棂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卡洛琳第三次抬眼望向壁炉上方的时钟时针沉稳地指向六点,呼啸的狂风正从窗缝里钻入,发出沉闷的回响。

天色暗得比往常更早,卡洛琳把自己裹在驼色毛毯里,蜷缩在沙发角,目光一次次瞟向门口,又一次次落回空荡的走廊。

往常这时候,索菲亚总会笑眯眯地揉乱她的头发,然后拉着她坐在壁炉边讲故事——尤其是在这样水之诸神即将降临的日子,索菲亚最清楚她有多怕打雷。

可今天,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挂在门边的风铃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叮铃哐啷的响声里,远处传来第一声闷雷。卡洛琳猛地瑟缩了一下,把脸埋进毛毯里。鼻尖萦绕着索菲亚惯用的香薰气息,然而熟悉的味道却让她更觉心慌。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她掀开毛毯一角,看向玄关那扇橡木大门。索菲亚临走时特意叮嘱过,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能出门,要乖乖待在家里等她回来。

窗外的风雨越来越急,索菲亚还没有出现,卡洛琳的心跳得飞快,她甚至已经把鞋穿好了,就放在沙发底下,只要拉开门就能冲进雨里。

不能去添乱。

突然,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窗外晃动的人影。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鸣轰然炸响,卡洛琳吓得尖叫一声,把脸深深埋进毛毯里,她能听见自己的牙齿在打颤,心跳声大得盖过了风雨。

通往后院小花园的木门像是被什么人从外面推开了。卡洛琳的呼吸猛地顿住,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潮湿的风裹挟着雨水灌进屋里,带着一股泥土与青草被冲刷后的腥气。

沉重的脚步声在木地板上响起,伴随着水珠滴落的声音,那人似乎在环顾房间,视线扫过餐桌,掠过书架,最终停留在沙发这一角隆起的小小一团上。

“卡洛琳?”

那个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卡洛琳却愣住了,她猛地掀开毛毯。门口站着的男人高大挺拔,黑色的披风被雨水浸透,沉甸甸地贴在身上,帽檐低垂着,遮住了大半张脸。

“爸爸?!”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她从沙发上弹起来,赤着脚就想往那边跑,却在看清男人胸前的披风时猛地顿住了脚步。

深色的布料上,有一块地方颜色格外深,雨水正顺着那片深色往下淌,滴在地板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那是血。

卡洛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刚才还在雀跃的心像是被冰水浇透了。

“太好了,你没事。”

孔德拉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他扶着沙发扶手,踉跄着走到地毯上坐下,披风下摆散开,露出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雨水混着血珠正不断往下滴。

“帮我个忙卡洛琳,”孔德拉的声音有些发紧,他解开披风的系带,露出里面被血浸透的衬衫,“去拿药箱,在厨房最上面的柜子里。”

卡洛琳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就往厨房跑,脚下的木地板被她踩得咚咚作响。她翻出药箱,绷带和药膏被她一股脑地倒在桌上,又慌慌张张地抱回客厅。

孔德拉已经解开了衬衫,露出肩上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着,还在往外渗血。他接过绷带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可动作却很稳,只是在缠绕到伤口时,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爸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卡洛琳蹲在他身边,看着他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声音里的恐惧再也藏不住了,“你不是说要去参加支部长会议吗?怎么会受伤的?”

孔德拉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客厅,原本就紧绷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他抓住卡洛琳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带着雨水的湿冷和一丝颤抖。

“索菲亚呢?”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让卡洛琳心惊的急切,“她不在家吗?”

“索菲亚阿姨去酒吧了。”卡洛琳连忙说道,把今天的事一股脑地讲了出来,“她说要去和奥利弗他们商量的事,还说会早点回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孔德拉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

“爸爸!你还不能动!”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让卡洛琳惊呼出声,肩上的伤口因为这个动作又裂开了,血珠顺着手臂往下淌。卡洛琳伸手去拉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来不及了。”孔德拉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急切,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摊开在掌心,那是一根黯淡的羽毛,“这是索菲亚给我的护生符,今天要不是它,我已经死在会议现场了。”

现在,这根羽毛明明在爸爸手里,索菲亚却……

“是CP9的人。”孔德拉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寒意,目光里翻涌着卡洛琳从未见过的愤怒和恐惧,“他们袭击了会议,所有支部长都……都遇害了。我听见他们说,要去七水之都集合,目标是所有和支部长有牵连的人——酒吧那边一定也被盯上了!”

他挣扎着要往外冲,绷带下的伤口被牵扯,疼得他闷哼一声,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你不能去!你的伤这么重,出去是送死!”

孔德拉低头看着环住自己的纤细手臂,那双手还在微微发抖。他眼中的红血丝更密了,像是燃尽的灰烬里残存的火星,声音却奇异地软了下来,带着一种让人心碎的疲惫,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等不了了,卡洛琳。”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她们可能还不知道危险,再晚一步……”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慢慢掰开她的手。指腹触到她冰凉的指尖时,他顿了顿,然后弯腰,像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卡洛琳知道自己拦不住他。

孔德拉直起身,准备再次迈步时,卡洛琳猛地抬起头,伸手一把夺过他攥在手里的那根黯淡的羽毛。

“我去!”她抹了把脸,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却异常坚定,“船工们都认识我,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她转身,攥着那根羽毛冲进了屋外的风雨里。单薄的身影踏入那片混沌,被狂乱的雨幕瞬间吞没,很快便模糊。

风雨还在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墨色的乌云沉沉地压在七水之都的上空,浓得化不开,仿佛随时都会倾轧下来,将这片土地彻底吞没在无边的黑暗里。

她究竟看见了什么?

眼眸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惊恐,倒映着眼前这片混乱到极致的景象,在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混沌中盘旋

——她到底看见了什么?

雷声早已越过遥远的地平线,不再是先前那种隐约可闻的闷响,而是化作了一声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从云层深处滚涌而来。

浓郁的血腥味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那气味浓烈得近乎粘稠,霸道地充斥着她的眼眸与呼吸之间的每一寸空间。

她看到那些熟悉的物件上溅满了暗红的斑点,看到地面上蜿蜒流淌的血河正一点点漫过她的脚踝,带着令人作呕的温热,仿佛有无数细碎的虫豸在皮肤上游走。

被这刺鼻到令人作呕的气味狠狠刺激,卡洛琳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阵剧烈的痉挛从腹部直冲上来。

她猛地弯下腰,双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止不住地开始干呕,胃里翻江倒海,她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在她混乱的脑海里。

“完蛋了库啵!”

哀嚎划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普库莉三世蓬松柔软的绒毛被冰冷的雨水和不知是什么的液体浸透,一绺绺地贴在它的身体上,显得狼狈又可怜,它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

没等卡洛琳反应过来,普库莉三世已经从室内疯了似的冲了过来,小小的爪子死死揪住她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往外拉扯。

“快跑,快跑啊——库啵!”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库啵!”

卡洛琳被它拽得一个踉跄,终于从僵直中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地跟着普库莉三世的力道往外挪动,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身后。

黑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开来,从墙角、从天花板的缝隙、从每一个阴影的角落里伸出,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凝结成了冰。

不断扩张的阴影里,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是牙齿咬碎骨头的声音。

“咔嚓”

“咔嚓”

清脆得像是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黏腻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湿滑感,仿佛有什么未知的生物,正在将散落一地的残骸一点点拖入更深的深渊。

光羽越来越黯淡。

原本柔和的光晕逐渐被抽走了所有温度,只剩下一圈微弱的、摇摇欲坠的亮斑,勉强照亮脚下一小片土地。

光芒越来越稀薄。

卡洛琳能感觉到寒意顺着脊椎一点点爬上来,渗入骨髓。她被普库莉三世拖拽着,脚步踉跄,脚踝撞到地面凸起的石块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但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些。

她要跑到哪里去?

扑通……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奔跑有什么意义,只是被一股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机械地向前挪动。

扑通……

光羽彻底的熄灭,黑暗深处,有什么巨大的、模糊的影子动了一下。

不死鸟之尾,

传说中的不死鸟尾部的羽毛。

效果:令无法战斗的小队成员以衰弱状态重新振作起来。

我们会竭尽全力过好每一天,直至灵魂回归天上的无光之海。——ff14

妈耶三十万字,我终于把开篇的伏笔放出来了,爽[竖耳兔头][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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