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来时，空气里终于飘来战争的味道，西街、东街踊跃了一批海军精锐，除此之外的整个外城好像在一瞬间空空荡荡。

内城和广场的声势尤为浩大，广场犹如巨大的黑暗漩涡，叛乱军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国王君驻守在王宫门口，宫墙里的正规军队鱼贯而出，黑压压的人群像一层层的洋葱。

莱娅生平从未见过这么多人，数十万的人挤到了首都广场，他们就像隔绝在了战争的笼子里，对外城发生的一切细微小事毫不在意。

内城的街巷零星地混乱起来，听着是海军抓人，吵吵嚷嚷的，莱娅才得以绕到安静的后巷，原来因为那里已七七八八躺倒了士兵，所以才安静，那些人的身体和面部血肉模糊，看不清是昏厥还是死亡。

四点二十，一切如预料进行，战争打响，一切本该就此了结。

四点二十一了，四点二十二了，四点二十三了，直到四点二十四分过半，她清晰记得时针微微偏向，她和一个人擦身而过。说擦身而过也不准确，只是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进，那个人距离她很远，而且跑得飞快。

猛然间莱娅回头，远处是一个十字路口，那人早已没有踪影，她确信那是个男孩，她也确信那个男孩很瘦，甚至还没有她高。

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认错人，但如果那个就是草帽路飞……和她想象的也太不一样了。

莱娅追到路口，东西南北四条路，她几乎可以确信左边的路通往皇陵，石碑就在皇陵，国王、草帽小子、罗宾、克洛克达尔就在皇陵。

“姑娘，你不能往前走……是你？”一个声音拦住她。

不用回头，莱娅就听出了相隔二十多年的声音。

达斯琪眯眼，确认对方的脸在抓捕名单上。

达斯琪扼住剑柄横在半空，莱娅堪堪闪开，二人争斗一番，莱娅犹豫片刻，迅速道：“四点三十会有一颗炸弹炸响，你要在这边和我纠缠，还是阻止炸弹的爆发？”

达斯琪睨她，似在判断这句话的可信程度，嘴上却脱口而出：“你说的是真的吗？炸弹藏在哪里？”

“信不信由你。”

周围已经有苏醒的海军艰涩地出声：“中士，我们刚刚撞见草帽一伙，确实在念叨什么倒计时，但当时急于抓住他们……”

“我该去阻止炸弹爆炸，但是我也不能让你阻碍那个海贼。”

又僵持数秒，莱娅缓缓向后移步，角落里未倒下的海军颤巍巍抓紧步枪，她环顾一眼，对上达斯琪凝重的神色。

达斯琪眉头一蹙，率先松动：“算了。”

莱娅趁士兵们尚未恢复跑进小道。

沿途撞上一个手无寸铁的士兵，那士兵倒是好笑，本想摸枪，忽发现手枪和长刃都不在身边，但还维持着抓枪的动作，一时僵在原地。

他的帽檐还歪了，等摆正军帽一瞧：“你是……别动？”很没有气势。

莱娅揪过他的衣领：“你告诉你们长官，内城区，中心大街。”

爬起身的士兵试探问：“那，中士？”

“一组带队疏散人群，确保城镇里没有平民，二组和我一起搜查炸弹踪迹。”

大道那头，士兵赶去早已空无一人。

在远远看一眼广场的时候莱娅就知道，没有任何人可以扭转局面了，就像她没法改变草帽路飞的到来一样，几千个海军能在数百万汹汹民意面前做什么呢？她无法左右，海军无法左右，他们都无法左右的。

如果站在海军角度设身处地的想想，一边是没有搜查令，没有关键证据的罪魁祸首，一边是即将开战的数十万大军，事态早已无法调和。

四点二十六、四点二十七。

穿过错落的城区，隔着几道外墙和一弯小巷，城镇里静谧得可怕，莱娅已经听到宾奇发出独特的声音召唤她。

广场上的喧嚣沸腾到了极点。

莱娅挤过只能同行一人的小道，忽然听见拐角处有吵闹声，就三五人，声音很是突兀。

“头儿，就是这个小孩听到了秘密。”

“是他吗？我怎么感觉对不上？”说罢飞踹出一脚。

“肯定是，不然前方就开战了，他跑来凑什么热闹？肯定是来告密的。”

盘问的人笑了笑，蹲下身道：“所以你是吗？”

莱娅偏头看到一个伤痕累累的小男孩，他憋着眼泪疯狂摇头。

她下意识后退几步，一个黑洞洞的枪口顶住她的后背，一步步推着她走出巷子。

她瞥一眼那几人，胳膊上赫然纹着巴洛克工作社的标志。

被他们称作“头儿”的人也像是认出了莱娅，目光停在她脸上好几下：“你是那个、那个……”

“你们的任务有一半都是我直接指派的。”莱娅接过下半句，她甩开后面顶着她的枪，生怕这几人不信，于是轻松笑笑。

“社长先前许诺你什么？亿万长者中零二一、零二二被抓，mr.8叛变，不吉利双人组消失在小花园……”

那几人瞠目结舌，乍听之下还没搞清楚，这个报纸上的常客为什么会知道工作社的人员变动，而且都是内部信息。

“之前总是巴洛克工作社人员最终排序是看成绩，也是也不是，还不是要看在这场战役中的贡献值吗？”

大战来临，一里外的广场已枕戈待旦，每个人溢出兴奋，他们几个甚至没再核实莱娅的身份就热血沸腾，迫切急于立功。

再过两分钟他们就能改头换面，他们会从国家的底层一跃而起，人人皆知、人人艳羡。

头儿激动地说：“那我们还继续吗？”

“他掌握什么秘密？”

“不知道，只是上头吩咐的任务。这个小鬼是混在叛军马队里来的，早晨油菜花那边的人找了他好久，都以为他死在路上了，没想到还是让他混进城了……”

莱娅心跳一沉。

“头儿”的下手搓搓手，兴奋道：“小姐，你说我们这次的贡献……”

地上那个孩子用愈发仇恨的眼睛盯着她。

“很有价值。”她轻声道。

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海军的声音：“喂！放下武器！”

周围立刻被海军包围，这不是寻常的支部三等士兵，这是精锐部队。

七八支黑压压的枪口对准他们。

头儿把刀架在小孩的脖子上，有人质在手，他虽然紧张，却有恃无恐。

这可是提条件的大好时刻。

四点二十九。

一个士官模样的人通过电话虫沟通，得知前方战场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他眉头紧皱，对持刀的二人说：“放下人质，我们不会开枪。”

在一番对峙中，小孩终于确定来者的立场，那些人是海军！他拼尽全力，高声呼喊：“海军先生……咳……不是国王挑起的战争，今早我看到……”

举刀的人猛然反应过来，刀刃压着他脖子更深，压出血痕，逼小孩无法发声，做完这一切，他狠狠道：“你们别过来，别动，否则我杀了他，奈菲尔塔利最后的证据也没有了！”

对啊，这个孩子就是平息众怒的最后的武器。

哪怕意外频发，不对——哪怕计划前期全面崩盘，只要他没有输，甚至只要活着，一切就可以破釜沉舟，重新来过。

莱娅恍惚，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四点三十。

空中一声巨浪。

人们先是听到巨大的爆炸声响，才看到满目猩红，火药极其刺眼，接着热气与烟雾排山倒海似的袭来，空气如凝固一般。

举着火枪的人、骑着马的人、怒骂的人、声讨的人一下失声。

炸弹炸开了云层，远处一栋建筑轰然倒塌。

这几乎是同时的，可能才差了几秒，人们应接不暇。

也正是这“轰”地一声，莱娅怅然若失。

人们仰头看天，此时对峙中的精锐海军和亿万长者也忍不住看天。

一里地之外，薇薇公主仰头看天，寇沙也仰望。

天是铅灰色，落下了水。

直到一个人不可置信地大叫：“雨、下雨了……”

人们才意识到下雨了，下雨了，广场骤然安静，一时间只有雨声。

雨滴落在马鞍上、枪炮上、城墙上的声音。

可能大家还没摸清发生了什么，但莱娅知道一切都就此了结，克洛克达尔失去了对雨水的掌控，她看了眼地上的孩子，轻声道：“算了。”

那孩子却露出怪异地目光看向自己。

莱娅顺着目光低头，才发现腹间流下一小股血丝，隔了几秒血流如注。

常听人说子弹打中很疼，但她没感觉到，只是在十几秒前她感觉小腹好像被棒球击打了一下，闷痛闷痛的。

莱娅本能地按住弹口，雨一点点冲刷她的血液，这时她的意识还很清醒，搜寻枪口的方向。

子弹来源头儿副手的那把枪，他本人显然也傻眼了，慌乱中把枪一扔，好像示意与自己无关。

枪走火了。

工作社给他配发的枪丢了，这是他从叛军手里取的，因为老化严重，阻铁磨损，在爆炸余波冲击下走火了。

海军长官的电话虫里传来一级指令：“一队、二队疏散战争人群，三队抓捕巴洛克工作社逃窜成员，四队控制失去反击能力的巴洛克工作社成员。”

头儿还没缓过来，一名海军开枪打中他拿刀的手，电光火石之间另一个海军已经把孩子稳稳抱走。

莱娅在倒地时听到熟悉的声音，达斯琪的声音，不过是从电话虫那头传来的：“总部还没批复抓捕令，但是……”

接着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斯摩格打断她：“继续实施抓捕。”

说来也巧，方才斯摩格就在莱娅正后方数十米开外，如果子弹没打中她，说不定会再次打中斯摩格，但他有恶魔果实，随时可以烟雾化，子弹还是伤不了他。

不对——这是颗海楼石子弹。

……

克洛克达尔没有觉得自己输，现在这般境地，对手太狡猾，是这样的，时运不济，也是这样的。至于妮可·罗宾，这不重要，他从未有一刻信赖过她。

不论妮可·罗宾有没有解读出历史正文，她都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会亲手解决掉所有知情人。

没有人会赌他究竟有没有冥王，集结各方武装力量，挑拨海贼与海军间的矛盾，这是用绝对武力控制政府世界的第一步。

这也是二十年前大败后东山再起的法则：没有可信任的伙伴，只有永远的利益，他不介意任何人的背叛，因为最后他也会背叛他们。

任何人，唯独她，对，现在都没有鳄鱼了，而且香蕉鳄鱼舍不得吃她。

大概是第二次，或是三次，她已经不会被“把你扔进鳄鱼池”的威胁吓倒了。

到此，克洛克达尔甚至可鄙地心想，背叛就背叛吧，他期望她能活得聪明些。

山高水远，他一定会在伟大航路的某一处，找到她。

这场雨就像二十二年前海贼王罗杰处刑时的那场。

“一切因雨而开始，一切也应该由雨结束。”

沉积多年的沙砾和阴霾，在顷刻间消散，一时间只有雨，只有一场大雨。

天空依旧是铅灰色，天空下是一张张混合着泥沙和血泪的灰黄面孔，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这一刻迎来了新纪元。

……

再说回莱娅，她深知克洛克达尔热衷与人打赌，他喜欢做稳赢的庄家。所以她也热衷于出一些刁钻的赌局，比如夏日在雨地下雪，她打赌沙鳄做不到。

降雨粉都有，能没有降雪粉吗？

早先莱娅就查了，降雪粉对温度的条件极为苛刻，哪怕温度适宜也不一定能出雪，多是出冰雹。

何况雨地的水源丰沛、绿植繁茂，气候宜人，更不容易下雪。

结果莱娅输了。

某日她出门，就见雨宴后花园银装素裹，喷泉凝固，正中还摆着各样冰雕，夏树上挂彩灯与丝带，颇有圣诞气氛。

她低头细看，似雪，用手一抹，却是霜。

她险些忘了，不能用化学制雪，倒是能用恶魔果实。

冰冻果实能力者是海军大将、雪雪果实能力者在多弗朗明哥手下。

而制出满园雪的恶魔果实能力者，是个响当当的肉联厂厂长。他不能制冰、不能制雪，只能制冷，早年批发雪糕积累了第一桶金，然后投身冷冻肉生意，因冻肉更新鲜、保质期更长在西海小有名气。

于是克洛克达尔抓了他，制了一晚上冰霜。白日冰霜将化不化，铺满花园真如下雪一般。

莱娅看着满地皑皑感动：“肯定很贵吧。”

克洛克达尔用金钩敲她头，示意她看冰雕，莱娅没懂，转头看树：“这棵树和圣诞树一样。”

克洛克达尔沉默，莱娅才注意到冰雕，冰雕群栩栩如生，雕刻海神、神女、一众动物，莱娅觉得克洛克达尔审美怪异，为什么冰雕里还有突兀的香蕉鳄鱼。

冰块本不贵，贵在雕刻和冰块运输，于是克洛克达尔强调：“雕刻家是西海的柯罗德师徒。”

老师傅已经八十岁高龄，加急赶工两天完成，付他们的钱都能买下两间肉联厂了。

莱娅没理解言外之意，总归是很珍贵的意思吧，所以她邀请雨宴员工都来观摩。

那日上午整个雨宴都极欢乐，经理非要露一手，他说自己拍照技术很好，不输专业摄影师。

罗宾也难得露出笑脸，因为回绝拍摄，所以总经理一张也不敢拍她。

后来莱娅翻相册，在人群的一角看到罗宾的背影，那是她和罗宾的第一张合照。

也是和克洛克达尔的第三百张。

1.番外已写完，正文后发

2.我推测雨是克洛克达尔失去意识后下的，原著里斯摩格在找降雨船，缇娜也是帮他找船，因为没有抓捕令所以总部没来人。

因为妹的出现让故事线有变动，但是最后故事线汇合。

3.三周目比较涉及原著主线，三周目男主索隆(结局男主未定)，但妹没有上船。我最近重温了剧场版，很喜欢里面的冒险味道，三周目会努力写的冒险味浓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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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二周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