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等，脚步加快，装没听见。

索隆直觉对面是刚刚的女人，虽然他都没看清正脸，但行动比思考更快，他快步上前，右手执一柄剑，刹那间出鞘对准她。

索隆顿下，因为那女人倒是真停下脚步，她略略偏头，天光暗淡，照旧看不清侧脸，剪影下只一缕发丝，听着笑意盈盈：“你在叫我吗？”

“……”索隆不语，对方坦荡的样子让他有一点怀疑，他没收剑，狐疑地上前。

就是趁这犹豫的功夫，莱娅四下看清地形，她猛地跑到道旁的房屋边，拾起不知谁家的旧铁管，刚拿到手，剑气已划破耳边，她侧身堪堪格挡下。

转头时略诧异，对面一副少年模样。

招式凌厉，力气是真大，才过了几招莱娅就知道从这人身上讨不到好处。

索隆也暗暗思忖，在这片海域，海贼攻击一般横冲直撞，有种拿着重型武器直找人拼命的架势，对身法和招式没什么要求，有胆子和力气就行了，小有名气的海贼团都是以人数、武器数量取胜。

大多时候他都不需要使出三刀，但凡发现破绽，一把长刀就能四两拨千斤。但对面这女人不同，反应快，步子灵敏，小动作多，善于投机取巧。

莱娅明白铁管撑不了多久，趁着躲闪跳到矮墙上，上下打量他：“小兄弟，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做这种营生？家里缺钱吗？家里有人重病？”

索隆不止一次听到这种话，说到底赏金猎人的风评并不好，毕竟是灰色产业，在大多数人眼里这只是一群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家伙。

他先是莫名其妙，看到那女人的神色，好似情真意切，他冷哼一声，出剑挥去。

“那你呢？很光彩吗？”

妈呀，矮墙被对半砍开，砖头稀稀松松滚落。

“喂……”莱娅仓促跃下，没听懂他说的什么意思，皱眉道：“你等等……”

剑士却真闻言停下了。

莱娅愣怔片刻，马上做出不甘示弱的神情：“你有三把刀，我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而且我身体还很虚弱，这不公平！”

“哈？”索隆犹豫，兴许是觉得在理，淡淡道：“那你要怎么办？”

呸，莱娅心想这人还盗亦有道了？

“那你借我把刀呗，就中间那把不错。”

索隆下意识往下看，和道一文字，他脸色陡然不悦，出剑劈去。

莱娅闪开，几招下来被逼到一户人家院墙下，她后脑撞到石砖上，“啊”一声，蹲下捂头。

一时间什么反抗都没有了，就是痛得直哼哼。

屋主人从二楼探头，打抱不平说：“你在做什么？欺凌弱小吗？”

被索隆凶神恶煞的神情吓得“砰”一声关紧窗户。

“别装了。”索隆垂眸看莱娅。

实际他说这话也不太肯定，但想到这女人对打时不按常理出牌，便用刀背轻轻试探。

“嘶……”她对此一点反抗都没有，这一声更气若游丝了。

“喂……”索隆靠近，刀锋收起，他可不想闹出人命。

就在瞬间，莱娅抓起铁管扫他的腰，从横起到头顶，自下而上攻击。

刀与铁磨出几帧电光，一时间，铁管裂成两半，索隆的刀险些脱手，莱娅反扑过去，摸出匕首，刀尖直对他眼睛。

“老实点。”

“什么女贼？分明是强盗。”索隆笑道。

“啊？”莱娅更莫名其妙，扣紧他脖子，匕首又往眼睛逼近一厘米：“如实交代，你上线是什么人？”

“什么？”

……

直到四人坐在餐厅，两个人鼻青脸肿，另外两个身上都是灰尘。

才这解释清其中误会。

“我这……太冲动了，把救命恩人打了不说，还把钱花了。”莱娅脸红，轻咳一声，把顺来的钱袋摊在桌上。

东海物价亲民，加上她因手抖撒落的钱，加起来也就几千贝利。

“咳咳，没事没事，知道是误会就好。”

“哈哈，是啊是啊，本来你吃饭买衣服也需要钱……所以你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约瑟夫和强尼急于跳过话题，比起单纯被打，被一个女孩赤手空拳打晕更丢人。

“我记得名字，剩下都想不起来了。”莱娅边说边起身摸索，把身上的兜翻了几遍，傻眼了，这下印证她真的是穷鬼一只，身上一贝利都没有。

约瑟夫摩挲下巴：“从你的服装，嗯……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强尼打断：“看不出来就不要乱分析啊喂！”转把热水壶推到离莱娅更近的位置。

约瑟夫目光跟随热水壶的移动轨迹：“咳咳，你你你右手不疼了吗？”

两人挤眉弄眼，强尼马上挥挥胳膊：”当然没事啊！你呢？”

约瑟夫不甘示弱比比划划。

二人皆疼得龇牙咧嘴。

莱娅不动声色观察三人，他们只是当下不追究，不知道会不会秋后算账。

当二人转头看向莱娅时，她马上笑靥如花：“赶紧去包扎一下吧，岛上有药铺的吧？”

索隆一直默默吃饭，听到这里才抬眼：“那你去哪儿？”

莱娅义正言辞：“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但人是我伤的，我肯定要负责到两位身体完全恢复吧。”

“哦。”他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约瑟夫才意识到问题，她现在身无分文，还失忆了，举目无亲，去能哪呢？他忙给强尼使眼色，扶紧右臂：“诶呦，好像伤得确实不清，你恐怕要多照顾照顾我们了。”

“啊……哦哦，我感觉也没有刚才那么好了。”强尼也捂紧右臂，不对，左臂。

莱娅眨眨眼。

强尼忙道：“既然照顾我们，那我们总要付你钱的，你……要不先拿着这些贝利吧。”

“对对对，是这样的。”

他们每人点了一份拉面，外加一份炸猪排，莱娅给他们夹猪排，俏皮地笑笑：“我听明白了，你们是想帮我，你们真是好人。”

二人正欲反驳。

莱娅瞥一眼桌上的钱袋，又道：“无功不受贿嘛，不能平白接受你们的好意呀。你们是海贼猎人，正好最近不方便，我给你们帮忙，赚下多少就当还钱了。你们看这样行吗？”

索隆看她一眼，说不出哪里别扭。

他这人不善搞人际关系，经常臭着一张脸，小时候邻里都认识倒还好，出海后因此得罪过别人，惹出不少矛盾。

约瑟夫和强尼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连连说：“不必不必。”

索隆因此又看她一眼。

饭后，他们准备带莱娅去酒馆坐坐，酒馆耳目众多，消息来源广泛，失忆的事情虽罕见，但海上稀罕事很多。

况且常有登岸的海员缺胳膊少腿，或者干脆彻底失联，相比之下，失忆真是温和多了。

约瑟夫和强尼执意不包扎伤口，他们只是拜托莱娅千万别说出实情。

强尼告诉莱娅，这座小岛是赏金猎人岛，虽不是官方认证的，但是这里气候适宜、地理条件占优，海贼猎人们心照不宣地来这里休息，甚至航海过程中在小镇安家的不在少数。

他又补充，虽然大家对赏金猎人的印象不好，猎人们也会拉帮结伙，暴力事件常有发生，但好歹海贼不会轻易登岛。

酒馆里光线暗淡，不大的木屋挤满了人，半数都是同行，弥漫着不可言说的味道，因为抽烟的人多，小房子里烟雾缭绕。

约瑟夫强尼二人做这行有些年月了，马上遇到熟人寒暄。

索隆轻车熟路从吧台后拿起瓶啤酒，淡淡看莱娅一眼，此时她的目光正打量屋子，他问：“你这样就相信我们了？”

莱娅眼角一跳。相信了七八分，但如果他们真的想混熟再图谋不轨……也不是没可能。

“嗯？”她挽起耳边的头发，脸上挂着笑看向索隆：“你说什么？”

索隆不自在地瞥开眼：“没什么。”

眼前的少年……姑且称为少年吧，能在打斗的半中间停下来，如果真是坏人，莱娅觉得也坏不到哪去。

她凑近了些，升起捉弄他的心思：“那你说，你们值得相信？”

莱娅身量高，二人坐在吧台几乎平视。

索隆更不自在：“你之前把我们当什么了？人贩子吗？我不会干那种事……”说罢，他下意识摸上剑柄，定了定心神，淡淡道：“我不会做有辱剑道的事。”

“今天是你救的我喽？”

索隆垂眸，喝一口酒：“嗯，附近海流平稳，不知道你从哪漂来的，下次出航可以在沿途海域找找线索。”

莱娅举起酒瓶和他的一碰，笑道：“我现在没钱，先欠着，下次请你喝酒。”说完整瓶一饮而尽。

约瑟夫和强尼领几个朋友坐过来，能和他们玩在一起的，大多志趣相投，纷纷向莱娅介绍东海情况。

酒过三巡，连索隆也与大家说笑起来。

莱娅不再喝了，找酒保往白朗姆里兑了大半的白葡萄汁，小口小口抿。

夜深，酒馆开了盏红蓝色的灯，室内灯红酒绿。有人玩骰子，有人玩牌，最直接的还是比拼酒量。

客人大多是海员，刚进来时一股海腥味混杂着汗臭，闻久了就失去正常嗅觉。

莱娅到木柜旁取水，木柜的玻璃透着五颜六色的光，隐约间她看到一个独自喝酒的男人。

她若无其事地转头，碰巧与那人视线对上，那人自然地移开视线。

三十多岁，矮个，却穿了件长款绿色风衣。

莱娅喝完水，回到桌上，索隆拼酒已赢过对面七八个大汉，约瑟夫和强尼喝得醉醺醺的，她小坐后，对众人说：“我去门口吹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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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