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进入加载画面,世界颜色渐渐变成黑白,提出中午吃烤肉的红发少年仍然静静站在原地,只剩系统进度条在缓慢读取。
三隅不记得是谁曾经说过,拍照时要一动不动地站好,这句话的初衷也许是指好事很快就会过去,所以遇到这样的瞬间就要认真看清楚,固定在一个地方。她曾经也遇到过几次类似机会,尽管不多,但确实有过,准确无误地在光线不充分的空间内停下来,看着成为过去的完全姿态,然后在心里等待相机让尚未发生的剩余风景飞走。
【loading…】
【24%……57%……】
【原世界加载中,正在绘制海圆历1513年的地图】
【自动修正海圆历1495年的时空,清除玩家“弗洛伦斯”造成的微小变动,正在校准历史,开始安排天气,生成植被,安放建筑,调整细节和人物,请玩家做好准备】
如她所料,也跟风间说的一样,“时间倒退器”无法改变历史,只能用作观测,适合收集情报。
至少她也在完全停滞的时空内升级了,往好处想,好歹对世界真相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不算无用功,所以三隅的心情并不糟糕,而且她也不是那种会反复懊悔的人。
真是的,神明大人真该改一改讨厌她的态度,她至今为止的人生就是如此波澜壮阔!一如字面上的意思,毕竟如果在异时空死了,她大概真的会领便当。
连她都想要称赞能够平安冷静度过这些年的自己了。
没错,她很努力,非常努力,因此系统的奖励机制是不是有点落后?这样的情况下,应该给点补偿或完成支线副本的通关道具吧。
【系统提示:已完成“时间倒退器”触发的“罗杰海贼团”支线,玩家“弗洛伦斯”获得道具“猜谜罗盘”。玩家可在罗盘上输入三次内容猜测世界核心,每次输入后,道具会给出明确提示,例如“正确”“错误”或“接近”,玩家通过逻辑推理或线索分析,逐步缩小范围。】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真的假的,这本来应该是阻止光月御田加入罗杰海贼团的任务奖励吧,现在居然这么大方地送给她了,换句话说,这是可以直通主线任务的作弊道具,太好啦!
三隅举着罗盘在全黑的系统空间原地蹦了两下,心情很好地等着进度条变成100%,随后一阵天旋地转,她眼前猛地颠簸几下,率先听见了外界嘈杂的环境音,空气中除了海水的气味,还有一股烤肉的香气。
每次场景转换都是先听见声音…都让她回忆起数年前刚到咚岛的那天了。
光线亮起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完整的系统界面,光屏的UI井然有序,聊天、背包、图鉴、工匠(合成制作)、解析、任务、成就……全都被点亮,不再是熄灭的黑色,浅浅的淡绿色给人一种很清新的感觉。
依旧是同样的地点,卡拉里拉岛的花神喷泉边,红发男人明朗地看着她,像等待拍照一样翘起嘴角,朝她露出分辨率很高的笑意。
曝光过高的天色仿佛是相机在时间轴上画出粉笔道,剪掉了过去的部分,三隅站在池边,听见了风声和鸟鸣,她还抬着头,保持着朝红发男人望去的姿势。
【加载完毕,已修复大部分时间线轨迹,因内容过多,可能造成小部分mod无法加载,注意,如果现在退出“时间倒退器”,玩家将失去自过去保存的所有进度?YES/NO】
她是在玩饥荒吗?说得好像她不退出时间倒退器还有什么别的选项一样,三隅冷酷地按下确定键。
如果说里世界的色调是富士式的滤镜模版,那么现实世界就有种原相机的清晰度和饱和度,对三隅来说,时间仅仅过去了数分钟,面前的香克斯就变成了成熟的大人。
还有种看大变活人的猎奇感。
“…回来了。”三隅低头看着自己13岁的身体,小声嘀咕了一句。
然后她抬头去看香克斯,对方站在她前面,他之前是回过头对着她在笑,身高又比她高出一大截,所以整个面容有点逆光,三隅看不太清他的眼神,只能看见他翘起的嘴角。
他似乎顿了一下,不过眼神没有移位,明显还在等她说话,三隅回想起之前这个时候,她好像说的是「想要知道世界核心的秘密」。
正当她思考要怎么继续的时候,香克斯就很自然地撇开视线,转回去看着喷泉了。
对方没有追问她刚才的话题内容,是很大人式的体贴,和她对红发海贼团船长的印象一模一样。就这个对话模式来看,香克斯大概率没有那段被她掺合的过去记忆,三隅松了口气,否则她又多了一个要解释的东西,会很麻烦。
现在想想,在这个时代,她跟红发船长好像不算太熟悉,虽然见过几次面,但目前也就是跟船两周的关系。
对方愿意接近各种类型的人,感觉像罗杰那样受欢迎,跟她是相反的两类人。能认识年少时的红发船长——面对这种稀奇的状况,三隅都有点词穷,遗憾的是,她无法推测出这个人会说什么。
她极度缺乏有关红发船长的个人情报。
“啊……”三隅含糊其辞地发出声音。
比起乱说话转移话题,直接问会比较轻松。在她完整地说出对话前,他好像就猜到她打算讲点什么,再次回过头看着她。
香克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依旧是笑吟吟的样子,只不过人站在喷泉的阴影中,脸上的神色看不真切,不知道为什么,给她一种微妙的古怪感。
“我要问件有点奇怪的事情……”三隅很直白地说,“你现在有大脑不清醒的感觉吗?”
“这是什么意思?”香克斯扯了扯嘴角。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有没有觉得——”
一般问有没有的这种二选一的问题,她都不会存在“没有”之外的选项,这就像在强调别人必须选“没有”一样,三隅刚脱口而出就觉得不太好,因此临时改口:“算了,没什么,不是要吃烤肉吗,我们走吧。”
“这样啊。”香克斯附和道。
他没有追问下去,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也没有好奇心,反而很平常地露出笑容。到了这个地步,三隅也开始确认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系统虽然说什么使用“时间倒退器”前保持周围无人的状态,但完善的自动修正功能还是给她完美售后了,她本来姑且戒备着红发船长的反应,万一对方提起什么「十八年」「过去」「年龄」之类的话题,她就立刻想一个理由解释,现在来看是不需要了。
十几年前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现在她只不过是做客红发海贼团两周的“奴隶释放狂”,而且今天是最后一次聚餐。
当三隅带着放松的心情跟着香克斯走到酒馆内时,看见大厅已经被红发海贼团的成员占领了,看见她进来,拉基·路还举着烤肉跟她打招呼:“小弗洛来啦!到我们这一桌来吃烤肉吧!”
干部们都在同一桌,包括贝克曼和耶稣布、本乡等人,三隅有点发愣,她总觉得是好几年没见面了,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所以下意识往香克斯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想到香克斯也在看她,两人刚好撞上目光,他的目光很寻常地扫过她的脸,三隅却仿佛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膨胀的映像。身为i人的尴尬作祟,她迅速收好这种微不可察的社恐,很自然地移开视线。
“好的。”三隅对拉基·路说。
本乡用纸巾把桌子擦了好几遍,本克·宾治拿着水果喂猴子,贝克曼见三隅走近,马上将嘴里叼着的香烟按灭。
耶稣布端着酒杯在喝酒,还很体贴地给三隅拉开凳子,这是很标准的照顾小孩子的举动,三隅道完谢,听见耶稣布很新奇地咦了一声:“嗯?小弗洛换新发夹了吗?刚才还没有呢。”
三隅坐在椅子上不明所以地摸了摸刘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还带着铁丝夹,她眨眨眼,很耿直地说:“是认识的朋友送的。”
“朋友?什么样的人?”耶稣布好奇地问。
“怎么说呢,有点麻烦的人。”三隅如实说。
“麻烦…..这是什么形容啊。”本乡忍不住吐槽道。
“嗯,我想去看一眼那个公告栏,可以吗?”三隅指着酒馆墙上贴满的通缉令。
“当然可以啊,小弗洛也太可爱了吧!”另一桌的船员笑着喊道。
三隅屁股没坐热,又站起来去看墙上的通缉令,她仰着脑袋挨个扫过上面的人物画像——刚进门时她就注意到了,这家店的整面墙都贴满了特别有名的大海贼悬赏,像是白胡子、BIG MOM之类的,所以罗杰也自然在其中。
罗杰的悬赏令褪成茶褐色,边缘卷曲如枯叶,金额数字被油灯熏得模糊不清,但照片上含笑的眼睛依旧很清晰。三隅有种自己不是从另一个“时代”,而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明明是亲身经历,却感觉像是从哪里读到或听来的故事,仿佛误入了别人的人生。
雷利和贾巴的通缉令也在,顺着看下来,连斯宾塞都有,多林格的照片上还被钉着几颗图钉。
端着生菜片和生牛肉的老板从三隅身后经过,见她在看自己布置的赏金墙,马上跟她搭话:“可不是我吹捧自己,放眼望去,整条街上,只有我家的悬赏令是最齐全的!上一代的大海贼可都在这里了。”
“是吗。”三隅说。
老板神神秘秘道:“你想知道哪些图片是那个罗杰海贼团的成员吗?”
“不太想。”三隅诚实地摇摇头。
可恶啊你们小孩子的好奇心呢?!老板的好胜心被激起,挤到白毛少女旁边,故作高深地说:“我知道冥王雷利的一个秘密哦。”
“哦。”三隅说。
老板头上滴下一滴大汗:“你知道是什么秘密吗?”
“我并不想知道……”三隅说。
“我必须要告诉你!”老板打断她,嘴角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
好得意啊这个人。三隅叹了口气:“好吧你说。”
“……”这什么孩子啊!老板正要吹胡子瞪眼地抖出自己知道的所有小道消息,却突然感觉自己身上落了一道目光,他顺着望去,只见那个红发船长正默不作声地凝视这里。
喂!你也太吓人了吧!酒馆老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总觉得这位红发船长有点恐怖,对方没在笑,看这边的表情也很淡漠,可当他定定地盯着某一处时,又让人觉得那个白发的孩子都要被他的眼神灼伤了。
三隅还在等着老板说话呢,她等了半天,却发现对方支支吾吾半晌,然后抱着空餐盘拔腿就跑。
三隅:?
与其说是被她问住了,倒不如说是被吓跑的。她三隅竟有这么大的威慑力吗?
电话虫扩音器里传出老式的歌曲旋律,每桌的烤网被炭火灼得暗红,牛肉铺满网格,油脂滴落的瞬间爆起青烟,肉片边缘卷曲成金黄焦边,香气裹着炭火焦香撞进鼻腔。
三隅坐在本乡旁边,她接过对方递来的碗筷,时不时和他说两句无聊的话题,像是“牛排几分熟好吃”“柚子酒喝着没意思”“肉不能烤焦”等等,说着说着,三隅就发现对面的香克斯一直没怎么吃,他只是端着酒杯不停地喝酒。
这个人平时话不是很多吗,这回光是喝酒,都没说几句,三隅觉得他突然安静下来,有点不习惯地抬头看他。
注意到她的视线,香克斯也看了她一眼,从他脸上看不出异样,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还有成年人特有的从容,仿佛无论遇到什么话题都不要求对方付出真心和代价,他的态度成熟且老练。
成年人真好啊,让人羡慕。三隅放空地想着。
后厨的厨师还在烹饪石斑鱼汤,取下鱼鳞和内脏后,把石斑鱼铺在提桶里,加入大葱、生姜、清酒,煮到沸腾,前厅都能闻到浓郁的鱼汤味。
“说起来……你是那个释放奴隶的【白发】吗?”端着鱼汤上菜的老板还是没忍住问。
“只是长得很像而已,我看到也觉得很惊讶。”三隅吃着肉含糊地说,“要跟我合照吗,一张300贝利。”
“真的吗?”老板有点跃跃欲试。
“假的,一张三万贝利。”三隅坐地起价。
“……”老板,“这是船长先生点的桃汁,你们的菜上齐了。”
追星失败的老板悲哀地走了,临走前还留下了一大杯桃汁,看着老板抹泪的背影,本乡好笑地看了旁边面无表情的白发少女一眼,用目光示意她“借一步说话”,两人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说了几句。
贝克曼喝着柚子酒,觉得酒精度数有点低,正想喊老板换一桶啤酒,无意间瞥到身侧的船长,那笨蛋怎么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而且目光还定格在某个白毛孩子身上。
嘶——贝克曼微妙地摸了摸下巴,怀疑刚才那两个人去看喷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想什么呢?”贝克曼问他。
他家船长看起来慢条斯理的,也不着急回答,就是一副沉思的样子,然后像是嫌麻烦,两腿往前一伸,很任性地靠着椅背抱怨:“啊啊,真是把我害惨了。”
“…….”贝克曼。
倒是少见,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么苦恼的时候,敢情是遇到了什么人际交往上的问题,还是跟小弗洛相关的。
“需要帮忙吗?”贝克曼适时提议。
“不用。”回答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那我不管你了啊。”贝克曼挑眉。
香克斯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端着酒杯去看对面的白毛孩子,她还一本正经地在跟本乡聊天,于是他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没关系,我自己解决。”
麻烦。这也是香克斯的第一想法。
抬起头,那白发孩子仍一脸面瘫地戳在原地。
如果是一开始就知道的话,大概会比现在更容易解决,但能实现愿望的「花神」仿佛是在故意跟他对着干,突如其来的记忆和感情都清晰万分,只一眨眼,就多出了麻烦的东西。
他知道那孩子不是会执着于这些的性格,原本有些担心她会不会不知所措,但她确实比他想象中更成熟。
他觉得自己像是撞上了什么,可不知道究竟撞上的是什么,让人陌生的奇怪感觉,他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只能鬼使神差地压在心里。
因为他觉得现阶段说出的假设,也会变成重担,即使时刻到来,她也会做出最低限度的应对。而且….就算他想要做出“物理上”的应对,她同样会滴水不漏地敷衍过去。
斯内克、莱姆琼斯跟几个船员在后面的桌上打牌,纸牌摔打声混着笑骂炸开,斯内克打牌时喜欢偷看别人的牌,莱姆琼斯立刻护住牌面,打到最后斯内克又输了,本乡故弄玄虚地推着三隅的肩膀找她帮忙,原来他们刚才在说的就是这个。
“小弗洛帮我打输他们!莱姆琼斯太小气了!”斯内克跟她抱怨。
去找比自己年纪小的孩子撒娇也太狡猾了——香克斯默默想着,他看着斯内克搭在弗洛伦斯肩膀上的手。
弗洛伦斯脸上看不出来表情,但大概是有点无奈,她的眉毛稍微动了一下,也许是生怕两个腱子肉大汉因为一张牌又吵闹起来,只得接过斯内克手里的牌。
“场外援助啊!不行,太不公平了,那我找老大帮忙!笨蛋老大!快来帮我打败小弗洛!”有个船员大喊。
避无可避,香克斯想拒绝,还是无可奈何地加入他们,走近一看,这群人玩的居然还是花札。
弗洛伦斯右眼在看着自己的牌,左眼扫射着桌面上打出的牌张,认认真真计算胜利的可能性,这个样子香克斯曾经见过无数次,感觉她就像小猫一样,又特别较真。
看着手里被塞的一把烂牌,香克斯笑了笑:“手气太差了吧。”
“和小弗洛打牌,不吃亏!输赢有什么关系,牌品要紧!”斯内克强调道。
三隅心道,输赢当然要紧,输赢如果没有意义,那打牌就没有意义,她才不会输。
她一边算牌,一边飞快出牌,几乎不是胳臂与手指的运动,而像牌由她的手中蹦出来似的,她把最后的看海牌打出去,宣布结束。
而香克斯看着手里的牌突然笑起来。
“抱歉,我还是输了。”他跟船员说。
桌面上,最后剩下的三张牌无法连成组合,三隅瞥了一眼,是藍(Ai)、石(shi)和光照(teru)。
虽然是本来应有的结果、理所当然的光景——但她对香克斯这么轻易就认输的态度感到有点惊讶。
她微微皱起眉。
对面的红发男人却理直气壮地冲她笑。
……三隅的思绪跟不上香克斯的反应,到了这个地步,她探究地看着他,可对方不是当年的少年,他不会在对视时挪开视线,只会一眨不眨地认真看她。
不知为何笼罩着奇怪的氛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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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O144. 三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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