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床帘这种小事对三隅来说自然不值一提,而且她原先就睡在角落的地铺里,加一道帘子其实改变不大,唯一让她有点意外的是其他几个孩子的态度——艾斯和萨博居然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三隅本来还以为艾斯绝对要嘲笑一番,毕竟他这几天忙着起哄她和风间阳斗,但凡她跟风间说话,或者两人一起去做什么事,艾斯就会很大声地“哟”出一声,音调是明显的得意调侃,清楚落到所有人耳朵里。
三隅把他这种反应归结于山里长大的孩子对男女关系感到新鲜,没见过所以新奇,最好的办法是冷处理,过几天他的新鲜劲就会消下去。
就跟她前世时国中学校里那些爱起哄的同学一样,当时班上好像有一对关系很好的男女生同桌,每次他俩中的某一个被点名回答问题时,大家便「哦哦哦哦」地朝另一个人挤眉弄眼。最初那两人还会条件反射地觉得难为情,后来时间一长,他们越来越坦然,被起哄也会认真解释,起哄者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于是关于两人的八卦绯闻也逐渐消停了。
而装床帘这件事不知道是不是达旦和他们提过,总之三个男孩相当平静地看她挂床帘,顺带一提,这帘子挂了和没挂区别不大——路飞没事就“唰”地拉开,跑来跟她说话,他有和人对话必须看着对方眼睛的习惯。
所以平时她也不会拉上帘子,到最后,除了换衣服之外,床帘的作用约等于零。
怎么说呢,聊胜于无吧。以及十岁左右的留守儿童在她眼里就是猫猫狗狗那种形象的玩意儿(无性别),褒义上的。
三隅后来跟风间提过,但风间阳斗最后也只是不太有信服力地告诉她:“小男孩就是有段时间会到处起哄,纯粹是精力旺盛,尤其是国小年龄段的男生,招猫逗狗的,像你说的那样,不看他们就好了,然后等他们觉得无趣就会自己转移注意力。”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三隅就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决定把「我是荒野求生RPG玩家」的方针贯彻到底了。
风间阳斗最近几天都休假,他一有空闲就到科尔波山来找她玩,一来二去的,他跟几个男孩的关系也变得稍稍熟络,至少萨博和艾斯会主动叫他「利安叔叔」。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好像被《少年JUPM》的漫画主角称作大叔的微妙不爽感?”风间阳斗捏着下巴忖度,“我才十几岁吧,也还是看少年漫画的年纪啊,怎么搞得跟只配看晨间剧和晚间新闻的中老年人似的。”
“……”
这个人不会是被史莱姆把脑子毒坏了吧。
脑子被毒坏的风间阳斗快乐加入艾萨路三人组建秘密基地的队伍(其实是跑腿的冤大头),他不知道从哪搞来一大堆建材,大方地送给三个孩子,还给他们的建筑计划出谋划策,他美其名曰「小孩子用角磨机太危险了」,然后扛着电锯帮他们砍树。
三隅表示自己有事去一趟风车村,于是在此期间,路飞趁机嚷嚷着让风间教他“海军专属的超酷训练技能”,因为卡普爷爷只会咣咣狂揍他们。
风间阳斗顿时装起来了,他一抚刘海,背景再度出现那种花哨的特效:“我平时不会打架,只会劝人打架。”
“……这不就是拱火吗,你为什么能这么自信地说出来?”艾斯吐槽道。
“真的不来加入海军阵营吗?你们三个人刚好能凑一个宿舍哦。”风间劝诱道。
“不要。”路飞果断拒绝。
“那叫我「利安哥哥」就教你们。”风间阳斗摆摆手指。
“利-安-叔-叔。”艾斯一句一顿。
“……小朋友很不友善啊。”风间默默总结。
而且风间阳斗发现了一个规律,这仨孩子里最活泼没心眼的是路飞,他确实给风间一种莫名值得信任的熟悉感,通俗点讲,像少年漫的男主角似的。剩下两个年龄稍大的就没那么好糊弄了,艾斯嘴特别毒,说一句要呛三句,攻击性很强,萨博话少,以观察为主,常常冷不丁问他一句难回答的问题。
想到这里,风间有点想逗他们一下,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地蹲下来跟艾斯说:“其实我知道哦,你的人际关系很不简单。”
三个男孩的谈话声渐渐小了,他们面面相觑,艾斯脸一黑,死死看着风间阳斗。
“弗洛伦斯酱全都告诉我了。”风间故意说。
艾斯站在原地,霎那间他表情凝固,萨博拉住他的手臂刚要劝,艾斯却冷冷开口:“这是谎言,别说这种让人讨厌的谎话。”
风间阳斗愣住了,萨博也惊讶地看着艾斯。
“……啊。”风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被发现了啊,确实是逗你玩的,她什么都没说过啦,抱歉抱歉,只是开个玩笑。”
艾斯没理他,自顾自地抱起木材,像个小刺猬似的完全无视风间阳斗。萨博耸耸肩跟上,他旁边的路飞却恍然大悟道:“原来大叔是笨蛋啊。”
萨博回头看了一眼风间,好心补充说明:“如果经常开这种不合时宜的玩笑,那你真是个没大脑的家伙呢。”
呜哇……这孩子说话真狠啊。风间都惊呆了,他有点尴尬,毕竟是被小孩子教育了:“呃,真对不起,是我错了。”
前世也有人暗示过他不会读空气,以及缺乏察言观色的敏感度,不过当面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第一次。
艾斯低头敲钉子,似乎打定主意要把风间无视到底。风间阳斗不太会哄孩子,他无往不利的好人缘此时却失去效果,就连系统都没派上用处。
【系统提示:“艾斯”拒绝了玩家“利安”赠送的小花】
【系统提示:“艾斯”拒绝了玩家“利安”赠送的猪肉】
【系统提示:“艾斯”拒绝了玩家“利安”赠送的金币】
路飞就在这种噤若寒蝉的气氛里凑到他旁边问:“大叔和弗洛真的是朋友吗?”
风间立刻挺直脊背强调:“怎么不是呢?”
路飞看了他几眼,拉长音调发出无意义的语气词,然后收回目光,有点不太高兴地皱眉:“这也是骗人的吧。”
诶——真的要把话说得这么绝吗?!!!
风间在这种小孩子质问的视线中终于破防了,他忍不住大声吐槽:“所以说啊!我和三……我想和她搞好关系啊,但是每次尝试都不太成功!怎么回事?说到底朋友究竟是什么?宇宙的速度是多少?光的距离要怎么计算?海水里有多少种生物?我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风间阳斗一顿输出,说到最后变成哲学问题,听得三个孩子都惊住了,他们都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抽象,不由瞠目结舌。
艾斯冷哼了一声,他扯了扯嘴角,冷淡的表情仿佛轻飘飘得微不足道,但嘲讽还是占据上风:“变态。”
风间阳斗:“……”都说了不关他事!是系统搞出来的年龄差!
萨博咳了咳,没忍住,笑出一声。艾斯迅速转头看着萨博的眼睛,里面明晃晃写着“你敢笑试试”,萨博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憋住了。
路飞故作正经地对风间说:“我跟弗洛早就是朋友了!”
艾斯看了路飞一眼,没说话。
风间虚心请教:“请问您是如何与弗洛伦斯小姐相处的呢?”
路飞理直气壮:“弗洛被我撞晕了,然后帮我打了山贼,在玛琪诺家里玩,给我画了香克斯,我们一起送香克斯出航,她还教我孵鸭蛋,我们一起骑自行车……”
风间越听眼睛睁得越大,他后仰露出双下巴:“她欠你钱吗?”
艾斯提高音量:“我才是被欠钱的人!”
路飞按了按脑袋上的草帽,不太理解风间为什么能纠结成这样,他奇怪地歪头:“弗洛明明人超好的。”
你小子看着草帽大眼的,原来是个隐藏款的万人迷啊喂!
风间已经无话可说了,他觉得对方的经验无法复制,只能丧气地耷拉着肩膀,生无可恋地摆摆手:“算了……这种事情不能强求……跟小孩比较没什么意义……”
“我已经八岁了!”路飞一听就气鼓鼓地说。
“是啊……我还不如一个八岁的孩子……”风间越想越悲伤,他转身,只给三人留下一个悲怆的背影。
三个孩子互相看了看。
——所以这人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
另一边的三隅也发出同款感叹:我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她骑着小自行车到风车村,正值午后,村民大都在田里耕作,乡间的小道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没什么变化,她骑到养羊的西侧农场,在门口纠结地来回绕了一会。
邻居听到动静,捧着碗过来看,不由一愣:“小弗洛?”
靠着之前在村里到处做系统任务的缘故,基本上村民都认识她,再加上玛琪诺和路飞的宣传,就演变成现在的状况了。
三隅捏住刹车,小自行车稳稳停住了,由于惯性,车把上挂着的一串桃核装饰物荡起来,然后又在半空摇了几下,她迟疑地开口打招呼:“嗯……下午好。”
邻居又惊讶又笑:“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呢?昨天卡尔曼还念叨你和路飞呢,说他的那小破自行车被弗洛骑得像城里那些贵族似的,还说要给链条重新上油,现在他俩应该在公田那边帮忙送水,你等一下啊。”
邻居返回家里拿了一大把风车村特产糖饼,塞到她车篓里:“山里肯定没有糖吃,拿着!”
三隅手忙脚乱:“谢谢。”
“我去田里叫他们。”邻居急匆匆地要走。
“啊……那个,不用了,其实我今天就是下来带个东西,不用麻烦您了。”三隅吞吞吐吐道。
“这样啊,真不用吗?那我回去吃饭啦,小弗洛之后得空了也经常来玩啊!”邻居乐呵呵地跟她挥挥手。
卡尔曼老夫妇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老奶奶佝偻着背把竹筐放在羊圈门口,老爷爷费力地一瘸一拐走进屋内。
成捆的柴火被整整齐齐地放好,地面也扫得干干净净,老人一愣,他转头看见草垛旁还摆着一根拐杖,是加装了轮子的四角改良款。
卡尔曼迟疑地喊了一声:“小弗洛?”
屋子内空空荡荡的,但他在一瞬间就确定那孩子来过了,从外面走进来的老奶奶戴上老花镜,她拿起桌上的一张纸条。
“是拐杖的用法。”她揉了揉浑浊的眼睛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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