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间的感觉很奇特,并非物理上的移动,更像是意识被投入了一条奔涌的河流,无数的光影、破碎的画面与声音从身边呼啸而过,最终被猛地抛掷出来。
当古伊娜的脚再次踏上坚实的土地,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陌生的海岸边,周围是全然不同的植被与地貌。几乎在同时,脑海中那陪伴了她三年的系统界面,开始剧烈地闪烁,信号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
在这一刻,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过于真实的痛感、复杂难辨的人性、逻辑自洽的世界演变、以及系统偶尔流露出的异常、对她过于的熟悉——如同拼图般骤然完整。
这种大戏居然都被她他妈的碰上了,临死前的爆炸把她炸出了世界的边界?
【最终指令……】系统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夹杂着非常电流声和一些听不清的喧嚣,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与恳切,【……请……肆意、快活、不后悔地……度过这一生……】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有一根连接着她与某个遥远存在的弦,悄然崩断。脑海中恢复了久违的、完全的寂静,似乎从未存在过别的什么东西。
那句最后的赠言,带着某种熟悉的执念。她在那一刻明白,这或许是未来的“自己”,跨越了时空,留给她的唯一忠告。
她站在原地,思考了许久,直到海风吹拂起她的墨蓝色的头发。她抬起头,环顾这个陌生的时代。根据零星的信息,她知道,这里是海圆历1470年,距离她所熟知的“未来”整整四十四年。
此地仍是和之国,却与她记忆中那个开放繁荣的武器之国截然不同。高耸的悬崖,封闭的港口,弥漫着一种古老而压抑的气息。
在她理清思绪时,一个穿着花哨、发型狂放不羁的年轻男人,正垂头丧气地从树林里走出来,嘴里嘟囔着又一次出海失败的郁闷。他注意到了海岸边的古伊娜,眼睛一亮,大步走了过来。
“喂!你看起来不像本地人!是从外面进来的吗?”他嗓门很大,带着一股天然的熟络,“我是光月御田!你叫什么?”
古伊娜看了他一眼,报出名字:“古伊娜。”
“古伊娜!好名字!”御田显得异常兴奋,尤其是当他得知古伊娜也想出海时,更是用力拍着她的肩膀,大笑道:“真是偶遇知音!等着,我很快就能搞到船,到时候我们一起逃离这个国家!”
原来这里与世隔绝,并且禁止民众随意出海,光月御田热情地承诺会送她一艘小船,并规划着共同出海的“伟大计划”。
古伊娜自然同意了,和御田约定三天后再次来到这一地点见面,便先行离开了。她见过光月御田的画像,知道他是大名的儿子,名义上的和之国继承人,弄来艘小船对于他来说应该不难。
古伊娜第一次踏足这片她名义上的故乡时,她就嗅到了和之国的空气里弥漫着与各个海域都截然不同的气息,古朴、锈蚀,带着难以形容的味道。
路过一处僻静山腰,看见一座古朴寺庙,院墙内几株桃树长得正好,沉甸甸的果实压弯枝头,散发出诱人的甜香,提醒她是时候解决一下晚饭的问题了。
古伊娜左右看看,寂静无人,她后退几步,助跑,蹬踏,动作干净利落地攀上了院墙,灵巧而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内,直奔那棵最硕果累累的桃树。
就在她伸手抓住一颗饱满毛桃的瞬间,一个温和却不容忽视的声音在树下响起:
“小姑娘,寺院的果子,不问自取,是为窃也。”
古伊娜动作一僵,低头看去。
树下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朴素的僧侣常服,额头绑着束带,面容敦厚,眼神……是睁着的,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沉稳与平和。
藤虎正在仰头看着她,那双眼眸尚未蒙上日后的伤疤,但古伊娜莫名觉得,他现在似乎看得没有日后清楚。
一人树上,一人树下,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古伊娜手里还捏着那颗桃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我饿了。”她实话实说,语气里没什么歉意,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男人脸上没有怒意,反而微微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奈的宽容:“饿了,便下来吧。寺里有斋饭,比这生冷的果子更能果腹。”
古伊娜犹豫了一下,衡量着跳树逃跑和接受陌生(邀请的利弊。最终,她做出了选择。她松开桃子,轻盈地从树上跳下,落在男人面前,拍了拍沾了灰尘的衣角。
藤虎对她点了点头,转身带路,步伐稳健。古伊娜默默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那宽厚的背影,心里嘀咕:这人,果然和后来没多大区别,说话还是这么文绉绉。
斋饭很简单,糙米饭,腌萝卜,一碗清汤。她安静且迅速地吃着,藤虎就坐在对面,没有用餐,只是静静地打坐,仿佛在思考什么。
“你不是和之国的人。”藤虎忽然开口,是陈述,而非疑问。
古伊娜咽下口中的饭,点了点头:“嗯,从外面来的。”
“为何来此?”
“无意间流落于此,正准备离开。”古伊娜的回答依旧简短。
藤虎不再追问。待古伊娜吃完最后一口饭,他才缓缓道:“世间纷扰,**横流。小姑娘,前路小心。”
古伊娜能感受到那份善意的提醒,她站起身:“谢谢你的饭。我是古伊娜,霜月古伊娜。”
藤虎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双手合十,微微颔首:“贫僧一笑,若是找不到合适的住处,东边院子那还有一件空房,勉强能与你一住。”
“多谢你的好意,但我已经有了住处。”古伊娜婉拒了,出于不明的缘由,她并不想在这里住下,她不习惯寄人篱下,本来的打算就是随便找个角落凑合几晚,或许在树上,或许她可以现在去搞一点钱然后开间旅房。
名字交换,有些人萍水相逢的缘分也就到这了。
藤虎没有强求,只是低声念了句大概表祝愿的佛号,古伊娜对他点了点头,算是告别,然后转身,重新投入到和之国喧嚣的街道上。
此次短暂的相遇,如同一颗投入时间长河的小石子,激起的涟漪微不可察。但他们还会相遇,在另一面旗帜下,以截然不同的身份再次交集。
对于很多人而言,古伊娜的初遇,其实是他们的久别重逢。
三天后,御田果然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艘结实的小船,兴高采烈地来找她,并再次约定过两天的黎明时分在隐蔽的海湾汇合出发。
然而,在约定时间的前一晚,月色朦胧,古伊娜独自来到了系着小船的地方。
她看着前方封锁港口的巨大瀑布,回忆起了跟随鹰眼修炼时,偶尔触及的、关于斩击更深层次的运用。她缓缓拔出腰间的“雨眠”,心神凝聚,将力量与意志灌注于刀刃,朝着前方的瀑布虚虚一斩!
一道无形却锐利的剑气破空而出,并非斩断实物,而是短暂地、强行地在那激流瀑布中“切”开了一道可供小船通过的缝隙!
她没有犹豫,驾着小船,瞬间冲过缝隙,驶入了外海。将御田和他的“伟大计划”彻底抛在了身后。开玩笑,和之国大名的儿子跟她一起跑了的话,那她岂不是要被一整个国家的人追捕了。
小船在广阔无垠的大海上漂泊了许久。她看着与四十多年后截然不同的海图,感受着这个时代独有的气息。
“古伊娜”这个名字,似乎也应随着那个“系统”和那段旅程一起,暂时封存了。
她想到那本日记中的主角的名字,想起了系统消散前,那微弱波动中,似乎有人曾用另一个名字呼唤过它,或者说……呼唤过未来的她。
从此,这片大海上,多了一个名叫霜月雅兰的剑士。
她站在船头,任由海风拂面。新的旅程,开始了。这里的一切,都还那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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