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流亡少女

雷德·弗斯号在暴风雨中剧烈颠簸,浪头拍碎在甲板上的声音像炮弹炸响。

莱姆琼斯单手抓着湿滑的缆绳,电击长棍在黑暗中划出幽蓝的轨迹,照亮东北方海域那艘正在下沉的商船残骸。

“有人!”他突然眯起眼,电流在瞳孔边缘跳动,“桅杆上挂着什么东西——”

喊声抓住了同伴的注意力。

那是个白色的身影,纤细得仿佛随时会被狂风撕碎。

她的手指死死扣着断裂的绳索,银白的长发在暴雨中像一面破碎的旗帜。

下一秒,那道纤白的身影像落蝶般坠入深海。

没有再犹豫,香克斯翻身跃入翻涌的浪潮里。

当香克斯把她抱上甲板时,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黑色披风翻飞,香克斯单手抱着人一路进到了医务室。

少女的白发黏在惨白的脸颊上,金色瞳孔涣散得像是融化的蜜糖。她身上那件被血染红的蕾丝裙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锁骨处的伤口狰狞地翻卷着,隐约可见森白的骨头。

“对、对不起……”她在昏迷中呢喃,声音细若蚊蝇,“弄脏您的甲板了……”

拉基·路手里的肉腿“啪嗒”掉在地上。

本乡的弹出手术刀:“都出去。”

医疗室充斥着血腥味和酒精的刺鼻气息。

本乡剪开她被血浸透的绷带时,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少女心口嵌着枚微型装置,世界政府的徽章在皮下闪着冷光。

“海楼石抑制器,”他对着通讯器说道,“外加心率同步炸弹。”

门外传来莱姆琼斯暴躁的电流声:“我就知道有问题!”

手术刀精准地划开皮肤时,昏迷中的薇薇安突然睁开眼睛。

她的手指紧紧般抓住本乡的衣角,像只濒死的鸟儿寻求唯一的庇护:“请、救救我……”

手中的液压管发出轻微的“咔嗒”声,这是本乡第一次在手术中分神。

手术结束后,门外的伙伴一股脑冲进来。

个比个高壮的男人们将医务室围堵的水泄不通,好奇的围观昏迷中的少女。

昏迷中的少女突然攥住香克斯的衣襟,睫毛颤动间泄出一线鎏金光晕。

莱姆琼斯的电击长棍发出危险嗡鸣,他盯着那张苍白又纯美的脸,喉结滚动。

五日后的医务室。

本乡的解剖刀在指间转出银花,苏醒才不久的少女缩在吊床角落,锁骨处的绷带渗出淡红。

“S-A3型镇定剂,”船医突然开口,“世界政府用来对付革命军干部的禁药,会在你血液里停留一年。”

光是简单的这几句话就能让人联想到更多落在少女身上的非人对待。

少女眼睫轻颤,瞳孔溃散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垂在腿侧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看着呼吸明显加重的少女,本乡皱眉,伸手扣住她细弱的肩膀,“冷静点,放缓呼吸——”

他毫不怀疑她这虚弱不堪的身体经受不住强烈的情绪起伏。

“现在,”本乡拿起托盘上的针管,“我得给你注射一些营养液,你现在还不能吃食物,你的胃部太脆弱了。”

闪着冷光的针头明晃晃的,薇薇安的杏眼一下子睁得更大,眼里蓄着水光,“不要……我害怕打针……”

她蹙着细眉,委屈又可怜的往墙角缩。

本乡愣住了,因为他在她昏迷的时候就扎过了好几次针,压根不知道薇薇安会害怕打针,平日里船上哪个家伙不被他拿针猛猛扎过,哪个敢说个不字。

“笃笃”的敲门声吸引了本乡的注意力,他回头,发现是贝克曼和莱姆琼斯。

“来得正好,她不肯打针,给我想个办法。”

比起贝克曼含蓄又绅士的目光,莱姆琼斯直白又炽热的视线让薇薇安浑身不自在,她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个鹌鹑了。

“我不想打针。”薇薇安仍在小声抗议。

“这是为了你好。”本乡差点忍不住叹气了。

薇薇安警惕的瞪着上前来的贝克曼。

“失礼了。”

还没等她弄明白这句话,她的视线就一阵翻转,整个人被掐着腰抱起来了,贝克曼单手环住她向本乡示意,“打点滴?”

冰凉的碘伏搽在手背上,薇薇安瞳孔骤缩,不美好的回忆瞬间涌了上来。

“怕就别看啊,真是的。”

莱姆琼斯直接上手捂住她的双眼,薇薇安眨了眨眼睛,他感受到睫毛划过手心的细痒。

顿时手指酥麻,他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摸了摸泛红的耳尖,面上淡定自若。

用胶布固定好针头后,贝克曼将人放回床上,薇薇安无精打采的垂着头,“对不起……我又添麻烦了。”

“不必道歉,”贝克曼把烟灰弹进镀金痰盂,“船长说,你留下来吧。”

薇薇安猛的抬头,满脸错愕。

——

深夜,薇薇安从噩梦中惊醒。

她光着脚踩在冰冷的甲板上,小心翼翼得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厨房的储物柜里,她偷偷摸出一把餐刀——

“要切水果?”

莱姆琼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薇薇安吓得餐刀脱手。

电击长棍抵住她的后颈,电流在皮肤上激起细小的颤栗。

“我、我只是……”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想帮拉基·路先生,准备早餐的材料……”

金发战斗员眯着眼看她发抖的手指,那里有新旧交叠的割伤。

突然他伸手掀开她的袖口——

一道更加明显的结痂伤疤横在手臂上,像是洁白的画布被划了一刀,破坏了美感。

“这个怎么解释?”

莱姆琼斯将人围在墙角,屈于过大的身高差,他只好弯下腰,两人鼻尖几乎相碰。

“我、我……”薇薇安瑟缩着往后,活像他怎么欺负了她一样,莱姆琼斯嗤笑着收回了压在柜台上的手。

“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吗?别担心,虽然我们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是将伤者抛弃的事绝对不会——”

“不是的!”薇薇安揪着裙摆,眼底闪过名为厌弃的情绪,“我,只是讨厌我自己而已!”

那些丑恶的经历在她心底抹下乌黑的印记,怎么也褪不去,讨厌,非常讨厌这样的自己。

好像坏掉了一样……

一边厌恶本身的存在一边又渴望活下去。

“喂!”莱姆琼斯焦急的捧起她的脸,金色的眼瞳暗淡无光,像魇住一样。

“你怎么回事?醒醒!”

薇薇安惊呼一声,刚刚像死气沉沉的人偶的少女霎时间又像注入了灵魂一样,鲜活起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刚刚走神了……”

莱姆琼斯眉头紧锁,眼神复杂,他确认了。

眼前的少女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

“所以就是这样,大家必须谨慎对待。”

听完莱姆琼斯的缘由,香克斯倒是乐观得很,“莱姆把问题想得太严重了吧。”

“倒是给我认真一点啊船长,”本乡不耐的用手指敲桌子,“既然决定让人留下来,就得负起责任。”

“你怎么想的,将人留下来的缘由。”

“诶,这个嘛?”香克斯打了个哈欠,“因为想要,所以就留下来了嘛。”

理由顽劣得像一个想要玩具的孩童,他们的船长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

“而且,如果连我们也不管她的话,会死的吧?”

那枚印着世界政府徽章的微型装置意示着背后会接踵而至的不小麻烦。

没有任何庇护的弱者会被巨大的漩涡吞噬而尽。

“那些垃圾来多少,杀多少。”莱姆琼斯语气厌恶,本乡没有说话,看着天花板发呆。

他作为医生,比任何人都要更早意识到薇薇安隐藏在伤疤下的心理创伤。

“我出去看看。”

本乡拿起外套离开了休息室。

医务室里,本乡发现薇薇安正在偷看他的笔记。

少女像受惊的兔子般跳起来,撞翻了药架,玻璃瓶碎裂的声音中,她跪在地上徒手去捡碎片:“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

“别用手捡。”本乡的手像器械一样牢牢钳制住她的手腕。

船医锐利的目光扫过她指尖新鲜划出来的伤口,淡粉的手指关节还存在着细细的伤疤。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容易受伤的人。

起身回到柜台上拿了一支药膏和一瓶精油,薇薇安小心接过。

她把药膏涂在自己的伤口上,发现本乡严肃的视线时,吓得打翻了整瓶精油。

“呜哇,对、不起……”

她又跪在地上急忙用裙摆去擦油渍的样子,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动物。

本乡深深叹了口气,捧住她的脸颊直视,漂亮的金瞳染上了水雾,“不用那么小心,这里没有人会责怪你。”

“可是、我——”

这么没用的我,会被大家抛弃的吧……

薇薇安眼睫低垂,敛去眼中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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