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理智的代价
汉斯·兰达,这位优雅的“教父”,确实在某种程度上重塑了奥德莉。他馈赠她的不仅是珍珠项链与华服,更是冰冷的、剖析世界的目光。他教她逻辑,教她透过浪漫的表象看到利益的脉络;他教她多国语言,不是为了吟诵诗歌,而是为了捕捉言语中的漏洞与伪装;他教她观察,识别那些隐藏在微笑背后的恐惧与**。他将那个在玫瑰园读《罗密欧与朱丽叶》的鲜活少女,一点点培养成了一个能冷静思考并懂得权衡利弊的“理智”女孩。
然而,这种“理智”的馈赠,包裹着最残酷的毒药。
当凯普莱特家族被查出与犹太商人有长期隐秘的资金往来时,风暴毫无征兆地降临了。指控、查抄、冻结资产……一系列程序精准而高效,如同兰达本人办案的风格。公爵夫人,那位曾天真地以为“教父”身份能带来庇护的贵妇,在巨大的惊恐与屈辱中一病不起,很快便香消玉殒。老公爵,失去了挚爱、祖产和尊严,在接连的打击下,如同一棵被蛀空的老树,在一个寒冷的雨夜,跟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奥德莉,瞬间从“法兰西最耀眼的星星”变成了父母双亡、家产被没收、且自身难保的“罪人之女”。
在整个家族倾覆的过程中,汉斯·兰达,她的教父,她曾经以为的庇护者,始终袖手旁观。没有只言片语的警告,没有一丝一毫的援手。他像一位冷静的观众,观看着凯普莱特家族这出悲剧缓缓落下帷幕,甚至,奥德莉在绝望中冰冷地意识到,他或许就是那只在幕后推动这一切的手。
理智,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武器。她没有被悲伤击垮,兰达的教导在此刻显现出它扭曲的价值。她清楚地知道,留在原地,等待她的不是仁慈,而是更黑暗的命运。在家族旧仆冒着风险的通传和帮助下,在家产被正式查封、她即将被“控制”的前夜,她带着仅能藏匿的少量细软,消失了。
第二节流亡
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利用对巴黎暗巷与旧贵族通道的了解,不断躲藏、转移。她剪短了头发,弄脏了脸颊,穿上从市集偷来的粗布衣服,混迹在流民之中。恐惧是她的食粮,而兰达教给她的“理智”是她活下去的指南针。
最终,通过一条仅存于几个世交家族之间的渠道,她联系上了父亲年轻时的挚友,一位以低调和正直闻名的老派贵族——多宾伯爵。在寄出的密信里,她没有哀求,只有冷静的陈述和一个精心编织的故事。
于是,在法国南部“因体弱多病而常年静养”的伯爵次女,奥黛特·多宾,被“接回”了巴黎的多宾家族府邸。她苍白、安静,带着一丝久病初愈的怯懦,绿色的眼睛里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伤痛。
多宾伯爵夫妇,怀着对老友的哀悼与对这个孤女的怜悯,接纳了她,并对外完美地演绎了这个故事。
奥德莉·凯普莱特已经“死”在了那场家族灾难里。活下来的是奥黛特·多宾。她学会了用新的名字呼吸,用新的身份微笑,将那个曾经依偎在“教父”怀中听诗的少女,连同那份被背叛的、炽热的恨意与难以言喻的情感,一同深深埋藏在心底最黑暗的角落。
她成了自己过去的囚徒,也是兰达“成功”教育出的,最悲哀、最完美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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