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惴惴不安的情绪围绕着闵容莳，连带着他晚上训练时的动作都要迟钝了些。

郑号锡很疑惑，明明下午还那么可爱的一小孩，怎么吃了个晚饭就变成这副胆怯的模样。他向来心软，对比自己小的孩子都抱有一种宽容的态度。

不能任由小孩这么迟钝下去了，可惜现在他们正在训练，无法一心二用找到那个影响到小孩的缘由。

孙德胜也很奇怪，不过他不是什么心理老师，也不太在意到底是什么理由让小孩频频出错的。他现在只在乎如何让他回到正确的动作上，哪怕要冷脸装坏人狠狠地训斥他一番。

于是，闵容莳来到大黑的第一天，就被孙德胜叫到练习室的角落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顿。

没有用上什么伤人的词，但话里话外都在批评他训练时不认真，没有把心思放在舞蹈上。

痛骂声特别大，大到让田柾国都感同身受到了那一股难受。

闵容莳和他同岁，他难免会把自己带入到闵容莳的感受中，说真的，这真的太难为情了。

伤自尊吗？

闵容莳当然感到伤自尊，可他无话可说。因为他确实在训练的时候出神了，拖累了几位哥哥也多重复了几次动作。

如果说只是他一个人受罪，那也还好。

最要命就是拖累了其他人，这是他不能承受的重量，无他，只因为他没有那个能力。

好在孙德胜念他不过还没到十五岁的小孩，没有太过苛刻，他见小孩红着眼圈低头不说话，就明白他已经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闵玧其淡淡的目光频繁地落在闵容莳的背上，没有温度，不冷不热，就仿佛是在看什么平常的事。金南俊更是眼带担忧，他也是被孙德胜老师骂过不少次的人了，自然知道孙德胜那批评的词落在身上的痛。

喝了水的郑号锡见田柾国抿唇的样子，不由摇头失笑。

也是，两个同年的小孩，自然会关系亲近得快些。

“柾国，别担心。”

田柾国转头望去，对上如泉水般温柔的目光，竟然有些莫名地酸了鼻子。

说到底，他也是怕生的人。因为和自己同年的练习生更害羞怕生，他不得不让自己更勇敢一些，只有这样，同时进入公司的他们俩才不会给前辈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郑号锡眼尖，瞬间就看出了田柾国情绪的变化，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地。

“过来坐吧，容莳不会有麻烦的。”

“真的……不会有麻烦吗？”田柾国坐在郑号锡身边，呐呐，“容莳会很难过吧……”

闵容莳爱哭，在孙德胜的批评声中，他再也没办法憋住眼泪了。

不过他低着头，倒也没有直接在孙德胜面前哭泣。说真的，孙德胜不喜欢练习生在他面前哭泣。哭有什么用，还不如擦掉眼泪改正错误呢。

小孩可真能哭啊，那眼泪就跟不要钱的自来水，一滴又一滴地掉在地上。

闵玧其仿佛能听见泪水落在地板上的“滴答”声，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闵容莳晚上频繁出错的理由是他。是不是他对他的语气太冷淡了以至于让这位弟弟误会他讨厌他了？

可是没有道理啊，他又没有说什么让人产生错觉的话。

孙德胜的痛骂是有用的，重新开始训练之后，闵容莳基本没有出现错误了。只是眼尾依旧红着，仿佛向所有人宣告着刚才那一场狂风暴雨。

努力集中注意力的闵容莳自然体会不到其他人对他的担忧，他的脑海里都是孙德胜教给他们的舞蹈动作。

结束训练的时候，田柾国陪在闵容莳身边，没有说什么，只在一举一动中透露他对他的关心。

闵容莳心思本就敏感，他能察觉出田柾国的好心。

“对不起，让你和前辈们跟着我一起受罪了。”闵容莳的语气太过平淡，以至于田柾国拿捏不准他到底是在伤心还是内疚。

受罪？金南俊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闵容莳这小孩，跟他还真挺像的。两个忙内没来之前，他也有一段时间会连累玧其哥和号锡跟着他不断重复舞蹈动作，那个时候的他也是真的感到难堪。好在玧其哥和号锡都不是计较的人，再加上他们三个人关系越来越好，这种内疚感倒是少了不少。

忙内嘛，年龄小，上头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同辈，想要轻易摆脱这种内疚可不容易。

安慰安慰这小孩吧。金南俊这么想着，也便拍了拍闵容莳的肩膀，心里却有些感叹，这孩子看着也不矮，怎么衣服下的身子骨这么瘦弱。

“别想太多，受罪这个词可太严重了。”

“南俊前辈……”

金南俊无奈，行吧，对他的称呼也从南俊哥到南俊前辈了，看来这小孩是真的很内疚了。

“你没有拖累我们。”闵玧其平静地穿上衣服，望着闵容莳，“即使你没有出错，孙老师也不会轻易让我们结束训练。”

是安慰吗？闵容莳咬着下唇，有些捉摸不透这位哥的想法。

或许是看闵容莳没能想明白，闵玧其干脆走到他面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

“喂小孩，与其在这里想着自己做错了什么，倒不如和我们一起努力做到最好。毕竟，我们是一起住的关系，不是吗？”

一起住的关系。

只要是了解闵玧其的人，都能够听出他的话中话，这代表着他接纳了闵容莳，也愿意和他一起生活。

这是认可。

郑号锡摸了摸自己已经湿透了的头发，无奈失笑。这位哥啊，还真是别扭呢。

“好了，别想这么多，等我们回去洗个澡睡个好觉，明天会变好的。”他一左一右地分别搂住田柾国和闵容莳，笑眯了眼。

回寝室的一路上，或许有几位哥哥的说话声，让闵容莳紧张了很久的情绪终于松懈了下来。不过他的脑海还是在想着刚才哥哥们说的话，他得承认，那些话让他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稍微沉寂了下来。

走到分岔口，哥哥们走左边回寝室洗澡，而闵容莳和田柾国走右边去宿舍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了。

两个小孩拿着父母打给他们的生活费挑着日常用品，因为闵容莳太多东西没带，没一会儿就装了一箩筐。

牙膏牙刷，洗面奶，毛巾，浴巾……他仔仔细细地挑着适合自己的用品，连带着本想随便买几个的田柾国也认真挑选了起来。

青春期的小孩消化快，在练习室训练的时候还不感觉，现在在便利店里，闻着速食的香味，两个人的肚子都有些咕咕作响了。

闵容莳盯着三明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不买。田柾国也是盯着泡面好一会儿，最终做出了跟闵容莳同样的选择。

田柾国叹了口气，移开目光时正好对上闵容莳的视线，两个人对视了几秒，噗嗤地笑了起来，心照不宣地相伴去结算费用。

两个人领着袋子一起回宿舍的时候，闵容莳有一种和田柾国已经认识了很久的错觉。

这也许就是同年亲故的意义吧。在你感到孤单或者难过时，想到有另一位和你同岁的亲故，那些孤单感就会减淡许多。

这也难怪哥哥老是为他没有朋友而感到遗憾和急迫，也难怪哥哥的朋友们都无法忘怀哥哥。

“噢，回来了？”回到宿舍的时候，刚从卧室出来的金南俊朝他们笑了笑，随即抱着睡衣进了浴室，没一会儿就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闵容莳和田柾国在卧室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敢抬手敲了敲门，或许第一个开门迎接他们的是金南俊，现在让他们俩和另外两个人待在卧室里，还真的是尴尬啊……

“玧其哥，号锡哥，我们进来了。”闵容莳看了一眼田柾国，然后轻轻地扭开把手，再轻轻地推开门。

正整理衣服的郑号锡莞尔：“你们下次直接进来就行，这不是我们单独的房间，而是我们和你们的房间。”

“内。”两个小孩纷纷应和。

“东西都买齐了吗？”闵玧其把视线从手机上挪开，看了看他们手里的袋子，“整理一下吧，等会儿南俊出来了你们就可以去洗澡了。”

“内。”闵容莳和田柾国相伴着坐在地上，然后静静地整理在便利店买来的东西，分别把它们摆好，然后又把衣服重新叠了一遍。

金南俊洗澡洗得快，而闵容莳还没有弄好东西，田柾国便比他先去洗澡。

这会儿对闵容莳来说，气氛更加奇怪了。

三个哥哥的注意力虽然都不在他身上，但这个卧室里，只有他一个弟弟，而且他们还是今天刚认识，不感到尴尬才怪了。

整理完东西的闵容莳拘谨地坐在床上，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和不安，装模做样地拿出手机，却发现妈妈给他发的短信。无非是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和哥哥们相处得如何。

闵容莳不想让父母担心，只说了好话，表示几位哥哥都很亲切，他和他们相处得很好，老师人也很好。

没几秒，闵妈妈就回了信息。

【容莳，容荼今天哭了好几次，一直说舍不得你。你如果有空的话，就回家看看他吧。】

闵容荼，闵容莳的弟弟，也是家里的忙内。当他承担起哥哥的职责时，一直和他不大亲近的弟弟，终究把他当成了最亲的人。

按理来说，九岁的小孩应该是更亲近父母的，也不知道为何，容荼就喜欢粘着他，像是怕失去什么。

一想到容荼奶声奶气地跟妈妈说想念哥哥，闵容莳就不由自主地浅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过一段时间我会回去看看容荼的。】

闵容莘，闵容莳，闵容荼。

这其实才是闵家的三兄弟，不过现在也只有两个人了。

闵容莘永远停留在了十七岁，而闵容莳和闵容荼则背负着他的回忆慢慢长大。

这也是为什么，闵容莳会从弟弟的角色变为哥哥。

因为闵容莘，他和闵容荼都是弟弟，只需要接受哥哥的照顾就行。

而闵容莘的离开，让闵容莳成为了哥哥，也成为了闵容莘。

莘（shen，第一声）

荼（tu，第二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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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练习生日常（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