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Drama （中）

虽说人生常有意外。

但这也太意外了。

至少没有人告诉江留月，死了之后会回到自己的童年时期。

说‘回到’倒也没那么严谨。

要怎么形容眼前的场景呢？

大约是……

“这就是所谓，人生的走马灯吗？”

江留月自言自语道。

“马？什么马？”

蹲在她旁边大口大口吃汉堡，吃的脸上都是沙拉酱的小姑娘猛然抬头，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懵懂的

看向她。

江留月：“……吃你的吧。”

这是一个静谧的午后。

江留月不太记得这是自己几岁时期的哪一天了，总之，没有让她把自己的人生每一天都过一遍可真是太好了。

她是在汉堡店外面看到年幼的自己的，比车水马龙更响的，是小江留月……啊不对，是小明月的肚

子。

虽说死者为大，但乔娜这时候和2014年都活着，江留月还是忍不住要骂一句她实在是个很不负责的

母亲。

比起被人欺负霸凌的记忆，饥饿感显然更深刻的烙印在她的身体里，即便是长大了，她也不算是那

种很能挨饿的人，不然也不会在那个时期用催吐来维持身材了。

好不容易有了一顿美餐，小明月吃的肚子滚圆，后面脖子都要伸出二里地试图压缩空间再吃下一份

鸡块的时候被江留月紧急喊停。

开玩笑，这种‘我回到了自己的小时候然后用一顿炸鸡把自己撑死了’的抓马故事，她可不想当女

主。

小时候的记忆大抵是模糊的，因此周围的街景也是模糊的，只有一些记忆深刻的场所是清晰的，比

如说刚才的汉堡店，冷饮店，玩具店，还有……

一阵风吹来，树叶哗哗作响，枝繁叶茂的榕树垂下无数枝条，将这里变成一座小小的绿色岛屿。

江留月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秘密基地，这是一个天然的树洞，她被人欺负的时候就会跑过来，这里入

口狭窄，只要钻进去有一根树枝，就能打退大部分不怀好意的人。

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很有安全感的地方。

但，谁能告诉她，这个挂着粉红色纱帘，里面还塞着抱枕和玩偶的树屋是哪来的？

……她小时候的记忆应该没有篡改吧。

“是哥哥给的。”

小明月煞有介事：“哥哥给明月买很多玩具。”

江留月：“……”

她记得心理学上有个东西叫什么来着，PTSD？大概是说人受到极大刺激的时候可能会选择性遗忘什

么东西是吧。

她小时候是被什么了不起的变态盯上，然后被猥亵了，最后因为这种刺激失去了记忆吗？

什么哥哥？

哪来的哥哥？

“哥哥！！！！”

小明月忽然很开心的叫了一声，然后雀跃的从她身旁跑开，江留月顿了一下，顺手抄起来一根木棍，准备去会会这个所谓的‘哥哥’。

她回过头，榕树的光斑星星点点的落下，覆盖在小明月奔跑的身影，她张开双臂，像是小鸟一样朝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跑去。

江留月手里拿着的木棍无声的掉落，风吹拂起她粉蓝色的头发，她下意识的眯起眼睛，又很慌乱的

拨开头发，试图去看清。

看清了。

既没有认错，也没有消失。

是权志龙张开双臂，将年幼的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他的臂弯。

只是这样一个普通的画面，江留月却不知道为何，鼻头一下子酸了，像是有许多的委屈一下子涌了

上来。

然后，她就看到权志龙的身后出现了另一个身影，她的眼泪一下子就被吓回去了。

这是真吓回去了。

因为，权志龙身后还有一个权志龙。

并非是她自穿越之后就熟悉的那张脸庞，而是更消瘦，也更成熟，眉毛从剑眉变成得柔和细长，轮

廓和气质也更加沉静内敛，即便离得很远，她也看到了他淡褐色的眸子里，似乎总有她看不懂的，令人心碎的温柔。

真奇怪，明明他的眼神是那么温柔，她却光是被看着，就觉得心脏刺痛。

上一次看到这张脸，还是在巴黎。

是2024年的权志龙。

江留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

然后，在这个时刻，她的脑子却只冒出一个想法。

“……我们终于见面了，权志龙。”

呃，好像是单方面的见面？

江留月一直到走到她哥跟前，才发现他们似乎看不到她的存在。

很好，现在她想要冲过去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为什么冒出来两个权志龙，之前她哥

后背那把巨剑又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真的死了等等已经是不能够了。

就带着这一堆的疑问，江留月倒也不想走远，显然她哥一进来，事情就不再是走马灯那么简单的

了。

小明月似乎在权志龙出现之后也看不到她了，刚开始还张望了一下，年轻的权志龙问她找什么，她

说有个好心的漂亮姐姐给她很多好吃的，然后还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

权志龙一边笑一边给她揉肚子，她搂着权志龙的脖子，歪在他的肩膀上玩权志龙耳垂上亮晶晶的十

字架耳坠，这一趴就看到了正在不远处站着的另一个权志龙。

她于是好奇的看向对方，然后皱着眉眨巴眨巴眼睛，忽然直起身子，用小爪爪扒着权志龙的脸仔细

看了一会儿，又震惊的看向身后的人，然后又看回来，再看过去，虽然她没有说话，但在场的人都

看出来，她的cpu已经烧得要冒烟了。

抱着怀里的小家伙，权志龙勾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捏了捏小明月那软乎乎的脸蛋：“来，

叫叔叔。”

小明月眨巴眨巴眼睛，犹豫了两秒之后，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叔叔。”

叫完了之后，她自己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立刻缩回权志龙的怀里，两只手搂着他的脖子，只露

出大眼睛悄悄地看着这个所谓的‘叔叔’。

江留月：“……”

她看看抱着小时候的自己表面正经其实已经暗爽的嘴角都压不住的权志龙，又看看这个被‘叔

叔’给震撼到立刻开始低气压的2024年的权志龙，只觉得额角一阵抽痛，第一次觉得，不被看到也

不是什么坏事情。

下一秒，本来还在暗爽的权志龙忽然闷哼一声，身体一晃差点没把怀里的小孩给摔了，江留月不明

所以的时候，权志龙的手臂忽然以奇怪的角度弯折了一下，小明月则在一声惊叫中直接朝地面摔了

下去。

江留月下意识的冲过去想抱住小明月，但不知从哪里，一堆蝴蝶将小明月的身体平稳的托住轻轻的

放在了地上，而这边权志龙已经痛得站不住，跪在地上低低的抽气。

这要是不知道发生什么就有鬼了。

“哥！！你干嘛！！”

哪怕对方听不到，江留月也气得大喊起来，这个人怎么疯起来自己都搞啊！

权志龙慢慢的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年轻的自己跪在地上，嘴角微微一撇，转头看向了小明

月。

蝴蝶翩翩飞舞，小明月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喜欢蝴蝶吗？”

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小家伙的脑袋。

然后，不出意外的，小明月张嘴吭哧给了他一口，然后迅速后退跑到自己的‘哥哥’那边，伸出手

臂挡在了哥哥面前，大眼睛忍着泪水对着他大喊：“坏人！！！！”

江留月：“……”

她真觉得叹气都多余。

不要小看小孩子的直觉啊……虽然两个人完全无接触但是就三个人在场（小明月视角）的情况下有

人忽然倒霉了，那可不就得有人买单全责吗？

“呜呜呜呜，宝贝哥哥好痛哦~好痛哦~~”

更不要说还有人用一口夹生中文卖惨，挺大个人缩在一个五岁小孩身后，还要硬挤出来几滴鳄鱼的

眼泪。

小明月这下可心疼坏了，赶紧捧着权志龙的脸，嘟嘴吹吹又亲亲脸颊，奶声奶气的说：“哥哥不

痛，给你吹吹就不痛了。”

江留月：“……”

不要心疼男人啊喂！！！

难道她的一生就是这样被卖惨装可怜的男人拿捏的吗？

她扭头反射性的看向另外一位喜提手指上一圈渗血牙印的人，却看到他站在那，淡色的瞳孔里是浓

稠得化不开的阴郁，直勾勾的看着小明月和年轻的自己相处，就像是被丢到路边的小狗看着原来的主人怀抱着别的小狗一样，嘴角很用力的撇着压着自己的委屈。

江留月：“……”

怎么回事啊你都快要四十岁了你不要在这里给我演啊！！！

这有什么好伤心好委屈的是你先动的手啊喂！！

权志龙低下头，咬着自己的嘴唇，很小声的吸了一下鼻子。

江留月：“……”

她这一生最需要学的课题就是不要心疼男人！！！

说归说，她还是没忍住凑过去看了一下权志龙的手指，小明月的牙齿结结实实留下了一圈渗血的牙

印，想也知道痛的要命。

这时候权志龙也低下了头，自己摸着那小小的牙印，表情看起来是说不出的低落。

江留月：“……”

她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摸了摸权志龙的头发，虽然知道对方看不到她也感觉不到她，但摸一摸她自己的心情会好一点。

此时正巧一阵风吹过。

权志龙若有所感的看向了她的方向，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两个人一下子四目相对。

江留月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不知道为何，无法挪开自己的目光。

明明这个人穿着干净整洁，脸庞也依旧年轻，他略带委屈哀怨的样子甚至还有些孩子气，但当两个

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就是能感觉到，权志龙很累很累，甚至是吊着一口气，都快要倒下来的那种

疲惫。

“怎么了哥哥，你看起来怎么那么的……”

江留月不自觉的问出了声，然后才意识到，对方并不能听到她的声音，于是只能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摸了摸权志龙的脸庞。

权志龙看起来很累，像是很久没晒过太阳，像是皱巴巴的枯草一样，随时会被碾碎成粉末。

现在想一下，这个人之前并不是这样，不管是2023年在巴黎见到的那个成熟优雅的绅士，还是在

2014年离奇的再次相遇，他看起来至少是沉稳的湖泊，而非动荡的破碎的即将干涸的露水。

这种疲惫枯竭的状态，权志龙在过去的时间里也有过，他就是这么一个小伤口要喊的全天下都知

道，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却闷不做声的人。

他每到这个时候就格外的沉默，安静的像是一片被反复折叠的影子，以前他是她的哥哥和前辈的时

候，他就会躲起来一阵子，如果被靠近还会乱发脾气。

后来他们成了恋人，权志龙会在这种时候跌跌撞撞的来找她，如果她在忙，他也不说话，就是等

着，眼巴巴的看着她，如果她没有在忙，他就会直接走过去，猛然扎到她的怀里。

他湿漉漉的，又干瘪瘪的，整个人被碾成没有情绪的薄片，轻飘飘的落在她的怀里，发出不成语调

的声音。

江留月于是会摸摸他的脸，亲亲他的脸颊，她的双手抚摸他的脸庞的时候，他从一片影子缓慢的膨

胀起来，变成软软的一团依偎到她的怀抱里，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有时候也埋在她的腹部，呼吸

逐渐变得平稳，皱巴巴的情绪也吸饱了水分慢慢的舒展开来，挤出一些委屈巴巴的眼泪。

然后他们在眼泪和呢喃细语中接吻，唇齿交接中两个人的呼吸逐渐趋于同一种频率，权志龙的坏脾气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冒出头，他咬她的嘴唇、鼻尖，也咬她的指尖、手腕、脖颈、锁骨还有柔软的

胸脯，他像是膜拜又像是吞噬，融化在她的怀抱里又将她也变成一坨轻柔的奶油。

“……发生什么事情了，志龙哥。”

江留月问完这句话，自己也顿了一下。

她回头看了一眼正紧紧抱着年轻的权志龙的腿的小明月，又看了看她哥失落的双眼，有点好笑，又

有点心酸。

她用双手捂住对方的眼睛：“好了，好了，没关系了。”

尽管对方看不到，听不到，感觉不到。

她又亲了亲权志龙的嘴唇：

“我在这呢，志龙哥。”

眼泪莫名的流了出来，

莫名到权志龙自己伸手摸了一下脸颊，然后愣神的程度。

为什么会忽然流泪了？

年轻的自己也注意到了，他露出见鬼的表情，然后嘟囔道：“你不至于吧……”

小明月瞪大了眼睛，有点心虚的又往权志龙的身后躲一躲，小爪爪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牙齿，又砸吧砸吧嘴，后知后觉自己给人家啃出血了，于是更加又探头探脑的看过去，看着对方擦眼泪的动作

急得两只脚丫互相踩。

她犹豫了又犹豫，终于磨磨蹭蹭的走过去了，然后抬起头看着这个掉眼泪的‘叔叔’，又回过头看

向自己的‘哥哥’。

她的小脑袋瓜显然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东西，最后也只能放弃自己已经要开始滚烫的小脑袋瓜，哼

哼唧唧的叫了一声“叔叔”。

权志龙：“……”

他于是又给罪魁祸首来了一下，并提前堵住了这个家伙的嘴。

看着对方面容扭曲的样子，权志龙心里才算是舒服了一点，他努力整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尽量亲

切的看着小明月。

“给你这个。”

小明月对着他摊开自己小小的手掌心，那里是一颗橘子糖。

她用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权志龙：“甜甜的，给你吃，不要哭了。”

权志龙又开始哭了。

江留月在旁边手抬了又抬，只好放弃，心想什么橘子糖难吃的让她哥哭成这样，伸头一瞅，却发现

这个橘子糖看起来十分眼熟。

……她是不是吃过这个玩意儿？

江留月仗着无人看得到自己，给橘子糖来了个怼脸观察。

啊，是了，那个酸得要命的糖……所以，这是那位2014年的权志龙带过来到这个地方给了小时候的

自己吗……

等下。

这玩意……甜吗？

江留月狐疑的看着这颗橘子糖，她怎么记得这玩意儿酸得她直接吐了出来？

她哥会带这种她讨厌吃的酸糖给小时候的她吗？

……不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江留月一脑袋问号，根本无暇顾及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哥哥，她想四处找找线索，却发现自己好像成

了这个时空里的一个幽魂，真的就是在5D沉浸式的观看这个奇怪地方里自己的奇怪人生体验。

她本以为这可能是什么平行时空，但好像除了出现了权志龙之外，她的人生轨迹并无发生任何改

变。

她依然在夜幕降临之后发现自己弄丢了钥匙，然后在暴雨的夜晚被关在了房门外，冻得发起了高烧被送到了医院。

而且最重要的是，对于这种放到苦情剧都能骗一堆人流泪的场景，两个权志龙都似乎是习以为常一

样的，没有哭天抢地也没有试图做什么，而是两个人互看两相厌的缄默的陪伴在年幼的江留月身

边。

江留月大概的推测了一番得出了结论：这里的确是她的人生走马灯，只是她哥进来当了个编剧，改

了剧情却改不了命运的既定轨迹，给了她短暂的温暖，但这些记忆也并未对她产生任何影响。

而且很显然，2014年的权志龙和2024年的权志龙在这个走马灯剧场中能做的东西区别极大：2014年

的权志龙很明显和每个阶段的她都认识，关系都还不错，而2024年的权志龙每次出场都能吓她一跳，不管怎么看都是很陌生的样子。

联想到2024年的权志龙出现在2014年之后，2014年的权志龙就时不时失踪……老实说当时她还担心

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现在看……

江留月瞥了一眼正握着小明月的手在空无一人的江家花园里跳交际舞的权志龙，又看一眼坐在不远

处的台阶上跟她一样当观众的另外一位，颇觉得荒谬的叹了口气，在他旁边找了个位置也一屁股坐

下了。

对方的情绪显然很消极，但他每次试图接近小明月，都被戒备心很强的小家伙抗拒的态度刺伤，当

然，最让他难受的，还是另一个自己得到了截然不同的全身心信赖，要知道，她哥最在意的事情就是他要永远当她的第一顺位，现在这样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换个想法，那也是你对不对，自己和自己吃醋是毫无理由的，志龙哥，而且……呃……而

且……呃……”

江留月实在是看不得他这个状态，但对方又听不见自己说话，她干巴巴的说了好一会儿，自己也词

穷了，只能叹了口气，放松自己的身体靠在了权志龙的肩膀上，抬起头看向天空上稀疏的星星。

尽管她不被看到也不被触碰，她却能感觉到权志龙的温度透过他的衣服传过来。

一阵风吹过，小明月的笑声和风一起吹拂而来，江留月也用新奇的眼光，看着12岁的自己将手举过

头顶，被权志龙轻轻的握住指尖旋转。

“我在这的时候，一直都没有能参加这种舞会，虽然我很认真的学了交际舞，但是直到离开，都没

有真的派上过用场。”

她想起自己14岁之前的人生，在江家的日子不好过，她咬着牙往上爬，打怪升级的日子没完没了，

好不容易在江家挣出了头，却还来不及进入大交际圈，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除名了。

她做出的那些努力，看不懂材料也咬着牙一边抄一边用电脑搜索里面艰涩的专有名词熬过的夜晚，

被训斥被嘲弄被打压的难熬的日子，一下子就失去了意义，只剩下她站在人生的残垣断壁里不知所

措。

“也不算完全没有用。”

江留月说，她的脑袋在权志龙的肩膀上蹭了蹭，一条手臂搭在了权志龙的手臂上，握住了他垂在膝

盖上的手。

“这不是和哥哥跳上第一支舞了吗？”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2014年的权志龙在2003年邀请了12岁的她跳了人生的第一支舞，2024年的她又和2024年的权志龙坐

在这里见证了这个本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还好你看不到我。”

江留月歪过头看着权志龙的侧脸，他正看着那边的两个人，她只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

梁，还有紧紧抿着的嘴唇。

“我才能这样看着你。”

我都忘记什么时候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不管发生的是开心的事情，难过的事情，还是害怕的事情，

又或者我拿不准，又或者我期盼着什么，我总是会不由自主的看向你。

你有时候皱着眉，有时候带着纵容无奈的笑容，有时候在坏笑，有时候气急败坏的瞪着我，有时候

会挑眉，但更多的时候，你只是看着我。

——你只是看着我。

用漂亮的淡色的瞳孔，静静的看着我。

我总是能在你的眼睛里找到自己。

【只看着我】

【只看着我】

【只看着我】

酸意骤然涌上鼻头，江留月飞快的转移开目光，看向不远处的花园里，小明月正在肆虐那些昂贵的

蔷薇，把花瓣对着权志龙撒去。

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看起来幸福又美好，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

“……”

权志龙发出隐忍的喘息，他飞速的低下了头埋入膝盖，试图将自己缩在台阶栏杆斜铺下来的阴影

里。

他一定觉得很难受，江留月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

江留月靠在权志龙的肩膀上，她的手指扣住了权志龙微微张开的手掌，渐渐地，权志龙的呼吸平缓

了一些，他若有所感，下意识的蜷缩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两个人的手因此十指相扣。

这种有点陌生的触感让江留月怔了一下，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牵着彼此的手了。

哪怕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里，他们总是很匆忙，权志龙忙，她也很忙，见面不是吵架就是在急不可

耐的上床，用激烈的情事，要吞噬掉对方的吻来宣泄对彼此的情感，两个人累得半死就倒头就睡，

江留月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早就空了。

昂贵的奢侈品，距离越来越远的座位，无孔不入的摄像头，他们之间总是隔着这些，即便伸长了手臂，也够不到彼此。

江留月用手指尖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权志龙手指上的刺身，最后点了一下他虎口上的笑脸。

这还是她哥为了逗她纹的，他刚纹好那天，故意用手去装作掐她，然后手在她跟前一张一合，得意

洋洋的展示。

江留月想起他们原来吵架的时候，权志龙紧绷着脸伸出手给她牵着，她不肯，她哥气鼓鼓的说：

“我都给你笑脸了你这孩子为什么不能救这样算了，你看，你看，我都笑成这样了。”

他给她看刺身，又用手指拉开嘴角扮鬼脸，江留月被逗笑又气得努力向板着脸，他就说她心狠，凑

上来咬一口她的脸颊。

江留月看着那枚不变的笑脸，忽然转过头蹭着权志龙，用另一只手戳了一下她哥的脸颊：

“笑一个。”

权志龙自然察觉不到，依然是板着脸的样子。

江留月反而被他这个样子给逗笑了，又趁机多戳了几下，最后长出一口气。

真奇怪。

明明是权志龙一个字也听过不到的时候。

她却觉得有好多话要对他说。

哥哥。

你总是很喜欢问我，问我想要什么，我每次都说我什么都不要。

其实我是骗你的。

你总是走在我的前面，我总是看着你的背影，你的手上戴着亮晶晶的宝石，我的眼睛总是忍不住跟

着你的手指转。

‘我好想牵一下你的手’

像是以前那样。

你总是牵着我的手，我们走过无数次的那条小路，露营时水流缓缓的小溪，还有首尔那奇形怪状的

台阶们。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你的手不再握紧我的手，而是经常捏着我的下巴，攥着我的手腕，也掐着

我隐隐作痛的智齿，你的虎口越收越紧，我快要无法呼吸了，我的眼睛里只能看到刺青，却看不到

你的笑脸。

真奇怪。

我明明能感觉到你爱我，你非常爱我，但我也能感觉到，你爱我爱得很痛苦。

爱不应该是给人带来幸福的东西吗？

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累，那么辛苦呢？

“今天晚上月色真美啊，志龙哥。”

江留月轻声说。

“真希望这个时刻永远不要结束。”

神。

如果你问我，我的愿望是什么。

我大概会说，我想让这个人度过幸福的人生。

不要皱眉，不要流泪，也不要因为爱而感到痛苦。

要爱一个让他幸福的人……而非像我这样，最终和他互相折磨的人。

但如果你真是全知全能的神，那你就会知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话。

这些都是假的。

我的愿望是如此的卑劣、怯懦、难以启齿。

在这月光如水的仲夏夜，我想就这样和你相拥死去。

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我们就这样。

我们就这样。

We belong tog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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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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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drama （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