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遗言吗？”

萧定云没有同哥哥说屋顶可能有隐患，也没说控鹤一定会追查，虽然大概率查不到却也必须报知父皇知道吧。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能人，被查到了，那真的就是遗言了。

如果因为她会武，那么就是公主隐瞒自己的武功意欲何为？如果因为她有武婢，那么事情更大，公主豢养死士罪同谋反！

所以，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她都不能让人利用她影响到她哥，那么万不得已的话，她会做一个同昨夜赵翁一样的决定。

没想到昨天刚刚救下一个人，今天却因为自己的境遇改变突然能同他刚同身受了起来，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世事无常。

“倒也不用那么敏锐，但是确实。今日之后，我可能麻烦不小。”

萧定云笑笑接下了话，

“倒也不涉及到生死，但今次一役，李柏舟有一种很方便限制我的办法。赵贵妃大约要给我派宫女了，数量一多根本判定不了是谁的眼线，自然功力就多了很多双眼睛可以看着我，而我却无力反抗。

固然可以找长相相似的人作为替身，但或许赵贵妃就是想让我这么做，然后某一天被父皇发现，我就彻底被父皇厌弃了。

所以，哪怕武功再高，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出不了宫了，甚至连我自己的荣熹宫都出不了，还得拼命搞清楚新来的人是不是别人放进来点沙子。”

萧定权知道这个别人也不会有其他指代，只有赵贵妃一人而已。好在他知道妹妹在宫里也留了写暗子，也算不得势单力孤。

“之前你给我的那些人手？”

“还是你的人手，”

萧定云却对哥哥说，“公主府需要人手，我可以送一批人入府里，大不了换一处私宅。”她原本想着站在她哥窗外把可以说的部分都说了，然后就这么扬长而去。

但既然已经都进屋了，门外站着的也是自己人，她似乎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多说一点。

“之后宫里说话就不安全了，算了，既然来了，我还是今天就把这次我做了什么都告诉你吧，也省得我不在你一个人在这里乱猜睡不着觉。”

“我怎么可能会睡不着？”

萧定权知道妹妹说的是真的，但有的时候在妹妹面前当哥哥的样子却是要立起来的。

你就嘴硬吧！

萧定云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并没有把内心的吐槽往外说，而是现场就着哥哥的纸笔画出了在她脑海里的考号原本的样子，而后用朱笔标出了错号之后的实际上的考号。

“先同你说错号，李柏舟的计谋是先让你赢上一局，让齐王在父皇面前被冤枉得无可辩白，真的把诬陷一个无辜的人的情形向父皇展现出来。

而后中书令会为了齐王将所有的罪责一力承担，但事后一反转，你之前笑得有多开心，事后在父皇面前哭得就有多伤心，求得就有多痛苦！”

萧定云也不知道下一次见哥哥是什么时候，但既然今天正好她来了，那就把所有可以同他说的都说个彻底。

待全部说完，她又开始说题外话。春闱案此刻已经是过去式了，而接下来的，是未来他应该关注的是什么。他的下一步棋应该落在哪里？

“重点不是我，是你。”

“我？”

萧定权以为妹妹说的是春闱案没有发生，但其中手尾有他的手笔，对他可能有影响。却没有想到她妹妹张口就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本来今天你会遇到陆文昔，一个你喜欢的类型，可能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太子妃最热门的人选，陆英被卢尚书力荐就任御史中丞的圣旨已发，他本人此刻应该已经从蜀地茶马道任上返京。

陆文普没有被抓，陆文昔就不会骑马去刑部找哥哥，你们就不会遇见。如果你不插手，李柏舟就能顺利替齐王给陆文昔下聘娶为侧妃。

但一旦齐王娶了陆文昔，可能你未来的媳妇就没了。”

“你好像很想让我娶陆文昔？”

“倒也不是，我这哪里在选太子妃，我在选的是岳父。”

萧定云在心里疯狂吐槽，只不过被你和你媳妇故事翻来覆去虐过无数个72集而已，倒也不怎么想让你上赶着找虐来着。

“昨天昏定的时候，赵贵妃提的是张陆正做你岳父，他觉得你很希望齐王能就藩，就会急着成亲。她当时故意让你觉得这是父皇的选择，只不过在吃饭的这个场合由她来说出口而已。她觉得你会很在乎父亲的想法，潜移默化在你心里种下太子妃选张陆正家的女公子适合太子妃这样的想法。好在你当时一心想着今天的春闱，一点也没往只要顺着赵贵妃的意思成婚，齐王是不是就没理由留在京城的这个方向去想。

而这次如果真的有春闱案，李柏舟胜，你败，卢尚书替你顶罪最好的结果是致仕。因为陆文普的关系，陆文昔被排除在了太子妃的名单之外。而赵贵妃给你选的岳父在卢尚书的嘴里是个人尽可君的人，挺奸佞的。他和陆英师出同门，陆英的外放是张陆正在背后推上了一把。他会坏你的事，而碍于太子妃，碍于他是太子妃的父亲，未来小侄子的外公，你对他做出来的事情会无可奈何。今天把话放这里，你要是选他做你的岳父就是饮鸩止渴。”

“所以，你只是懒，觉得万一以后你会被迫处理张尚书惹出来的事情会麻烦？”

萧定权没想到妹妹会在这个时候选择退出，深宫固然有她需要战斗的地方，但涉及到他的婚事，她又选择在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之后骤然退缩。“或者，你是觉得失望了，觉得我立身不正所以不敢辅佐吗？”

“我只是在你的柜子里属于我的那一层放了陆文昔的画像，有国画，有素描，前者写意，后者写实。她善丹青给卢尚书生辰送的是一副画，我照样仿了一副放一起了。”

萧定云取出袖子里的钥匙放在哥哥面前，却是让他自己选择开还是不开。

“想不想看随你，但注意别给蔻珠看到了，齐王万一知道了会有变故的。”

“不要妄自菲薄，你真的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但作为一个太子来说，你要经历的实在太艰难，你要面对的敌人也实在太强大。不是不敢辅佐，而是以我微末的能力我并没有把握能够辅佐到你。我对哥哥的要求一直很简单，活着！你只要活着就已经很辛苦了，为什么还一定非要坚守着什么？你对我来说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所以，立身不正为何就不能辅佐了？知错了，你难道不会改吗？”

临走前，萧定云对哥哥说，

“你是太子，春闱是抡才大典，是平民白身唯一可以跨越阶级的平等机会，而他们都是朝廷未来的栋梁。说实话，我的确有些失望的。一国宰相和一国太子党争误国，用底层民众唯一的晋升之阶作为战场开演一场闹剧。另一方面，你的确是太子，太子其实就是个职位，历史上有刚出生就当太子的，有懦弱无能的太子的，为什么偏偏你萧定权，不过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孩子罢了，就一定被约束着要做到尽善尽美？

总归到底，我不愿意有人拿国家大事当成权谋斗争是我的事情，我有能力让科举变成它原本的模样只是我的执念，同别人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你可以这么想，你的太子之位是父皇给的，你做错是父皇的责任，至少有一半责任一定是他的。开心点，虽然春闱才第一天，但这一仗虽然我们没赢，但也至少没输吧，不值得庆贺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