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睿鉴把奏报收在身上的时候,射柳将进入最后一局。齐王对他准备送出的礼物果然心生欢喜有极高的期待,赵贵妃执掌后宫,盒子里是什么对这对母子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太子果然对他求了一个恩典,他想要一个人,看了他嘴里所说的爱慕陆文昔并不是假的。可惜,他的恩典可以下次再给,但移兵迫在眉睫。就算马的事情由阿云出面可以凭借她的身份和他认同过的措施足以安抚武德侯,但牵涉到罢相大计,解除兵权是必须完成的一步,而且必须得让他以为他的真实目的就是把兵安置在长州。
当着所有人的面,萧睿鉴把调兵的圣旨当场宣布,但李柏舟作为中书令直接行事文臣最高长官的权力用封驳直接回绝了他的圣旨。他干脆让吕翰直接回答是否愿意去长州,没想到李柏舟竟然不怕,看起来大约是早有准备。
场上,最后一场射箭比赛开始,但不知出了何种变故太子好好的正在比赛,被齐王别了一道马之后竟连比赛也放弃了。
“太子他想要干什么?”
太子一面大喊着好像说了什么,一面直接面向他的方向骑着白马张弓就准备射箭,萧睿鉴不由自主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而太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的瞄准动作包括一同在场的百官都看得傻了眼。
“护驾!”
崔屹山先是大声警告,但太子离开他们太远明显听不到于是便直接拔出刀,同剩余御前护卫一起守在他所在的高台之前。
“拿弓来!”
太子使用的是弓箭,就算御前护卫有刀,但那是短兵器,如果能挡得了箭?
萧睿鉴在太子在瞄准的同时也取出箭搭在弓上瞄准了他的马,射马而已死不了人,但却能有效阻止太子进前,无论他想做的是什么,他都不可能做到。
可是,当手中的箭羽即将离开弓弦之际,萧睿鉴在瞄准太子身下坐骑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小女儿是否是因为看到今日,看到此时此刻的这一幕才会心神绝望,只求速死的?
几乎是一念之间,萧睿鉴瞄准太子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阿云面对他放下一切戒备闭目等死的脸。仿佛听见她问,连太子哥哥都要被您怀疑,被您今日能毫不犹豫的对着他拿起弓箭,明日自然也能如此对我。父皇,我看不到我的活路在哪里,要不您就先杀了我吧,一了百了省得我天天提心吊胆,您也能省点心,不好吗?
阿云一直是个很乖的孩子,萧睿鉴能听见她说很多话,但绝对不可能听到这一句,她从来不说,她只是等着,看着她父皇的心情。钥匙都交给陈谨了,倘若她死后,另外那半库钱财从来都是留给他这个父皇的吧。但是对不起,他不仅仅是她的父亲,还是这个国家的君王,一旦身死就会国家动荡,前线还打仗不是?阿云,你会理解父皇的对吗?就算你在这里,你也不会我阻止的吧?只是一匹马而已,大不了我就赔他一匹更好的。太子一直没怎么买过马,你的马一直卖不到太子府上去,这回有借口了,我把自己的马送给他,你看好不好?
他的耳边充斥着崔屹山的那句,“什么什么等同谋反”。他看到太子的箭已经脱手,箭却射中了在他前方骑在马上的吕翰的后心,吕翰从马上滚落下来。
于此同时,齐王的手上的箭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手了,射中了机关之后,一直早就预备好的白鸽从代表最终关卡的葫芦里飞了出来。明明是本场射柳的胜利者,但他所在的那个角落早已无人关注,唯有在葫芦里关了一整个早上的白鸽用那双好奇又懵懂的眼神看向他。
萧定权之前是看到父皇搭弓射箭时的模样的,没有听到崔屹山的那句“御前持械,视同谋反!”他也瞥到了崔屹山为首的殿前侍卫们一个个手里抽出的刀,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他的举动会引起什么样的误会,但他的眼睛在下一刻只能瞄准吕翰。无论他今天戴甲是为了什么,没有远程兵器,只要他没有去到父皇面前,没有近身,他无论如何都伤不到他的爹爹。
萧睿鉴就看到太子射完自己的箭之后就闭上了眼,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却没有等来应该射向他的箭。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萧定权心生疑惑,再抬头却发现父皇的弓箭由侍从保管,现在都早已不在他的手上?怎么会?他刚才看错了?萧定权心生疑惑,但此时此刻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他闭眼的时候没有控制马,马已经偏移了之前行进路线,好在吕翰已经中箭落地,对马的脚程来说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罢了。但吕翰好歹的一卫指挥使不仅身份敏感,也可能武功高强。他可以直接拦人,但这个时候不适合由他出面拦人。
“拦住吕涵,他私自带甲欲对陛下不利!”
“拿下!”
崔屹山一声令下,控鹤们瞬间持刀一拥而上,率先抵达的两人人直接拨开了吕翰的被箭射中因而破损衣服立刻露出了里面的铠甲。
与此同时,早有准备的其他控鹤卫一起行动,直接在齐王面前拿下了他的手下。
萧定权即刻下马待他牵马走到近前的时候,崔屹山带领的控鹤卫已经大体掌握了局势。查证后得知所有招箭班都穿了甲,但没有携带兵器。从吕翰靴子里搜出来的也不是兵刃,被上呈给父皇后发现内容也是关于移兵的事情。
李柏舟见吕翰被抓不仅毫无偏袒还落井下石,他似乎很想让吕翰承担责任。而他的父皇却反其道而行之,直接让崔屹山的人手退开,不仅如此还承认了吕翰穿甲之事是他许可的。卢世瑜致仕后萧定权没有渠道获知朝堂的信息,至于阿云虽然日常在晏安宫可能可以接触奏疏但莫说她最近不在京城,就算在京也一般也不会同他谈论政事。所以,此时的萧定权并没有意识到原本他和齐王两人的射箭之争其实是一场父皇和李柏舟之间的政治博弈。他看着父皇同李柏舟似乎是在打着机锋,看着吕翰被免了罪责,还听见父皇为他对吕翰的那一击伤了人为他向吕翰道歉?吕翰最终答应了天长卫移兵入长州,而他留在京城本部。李柏舟忽然又说这件事不能由一介武夫自行决定,萧定权完全没搞清楚场中的局势怎么变成了这样,他的父皇直接提到了齐王完全没有顾及他的另外一个儿子没有赢得比赛是因为想要救他,而直接用一句“三局已过,胜负已定”判定了齐王胜局。
萧定权求的恩典没有指望这件事在他决定回身相救爹爹的那一刻他已经有所明悟了,却没想到给他的打击不仅如此,射柳的奖品竟然是一条玉带。往年射柳的赢家一直是齐王,而奖品也是事先就准备好的。玉带与太子是寻常束腰之物,赢得并无意义。而就齐王而言,玉带代表的是实则是太子之位,而他的父皇在赏赐齐王玉带的同时不仅点明了“或可更进一步”,还特意说了特恩赐其玉带。此举虽未行废储之事,却等同于金口玉言实实在在给了齐王萧定棠竞争储位的资格。
在朝中没有人的后果是这样的,明明白白的一桩空手套白狼放在萧定权面前,他却没有去抓重点,而是把眼睛盯在了此间最不重要的细枝末节之中。还不以为疑,反以为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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