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请问哲君……他在吗?”桃井五月将哭腔压下去,轻声地问,抬眼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故人。
来人一面体贴地用干燥的衣物裹住她,一面回答:“他现在不在哦。”
红枫色的发梢擦过手臂,她惊觉对方如今已是一头长发:“小……绫?”
注视着她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温和,弯出她所熟悉的弧度,就仿佛离别的时间根本不存在。
她们依旧能在放学后部活的工作中或欢笑或烦恼,又或者是吐槽各自的竹马。
就像当初最好的时光一样。
少女的气息将她包裹,带着思念牵挂的温度。
胸中的那股憋闷委屈顿时被酸涩的回忆放大数倍,同为经理的少女扑进曾经的同僚、也是前辈的人怀中呜咽出声:“呜呜呜小绫!”
停下训练的各位前辈队员正受到来自监督的暴击,真绫安抚着情绪临近崩溃的桃井五月,远远同他们打了招呼:“监督,我借一下休息室。”
“嗯嗯好,去吧,我去把黑子他们叫回来。”迅速地回应着,相田丽子大手一挥。
真绫穿的是私服,就去储物箱把存在学校里的备用衬衣和T恤拿出来借给五月。
“小绫……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换上干爽衣服的粉发少女揉了揉眼睛,对她展开一个笑容,“我都没收到消息。”
看穿她的勉强,真绫手上还是没停地擦着那头长发:“回来没多久呢,这不是想着给你们惊喜嘛。”
侧身的距离很近,桃井瞥到被自己身上雨水沾湿的部分下隐约透出的痕迹,加之那些无法被衣物完全隐藏的痕迹,她迅速联想到一贯守信的友人曾经的失约以及那些断开联系的日子。
她抬头去看对方,确认般望进那双枫色的眼:“小绫那时——初中去美国的时候,耽搁的时间是……因为受伤了吗?”
“……很敏锐啊,五月。”捕捉到她脸上的担忧,真绫放下手里的毛巾,安慰地拍拍她,“虽然那时候,我应该也做不了更多。”
“不过不管怎么样,的确只有你陪着他们走到了最后。”
在五月旁边坐下,少女像是以前面对刚接手经理工作的她一样接纳宽慰着那些手足无措,而后这个人双臂后撑,转移了话题:“五月还是陪着笨蛋竹马去了桐皇啊,那今天这样我敢肯定也是那个笨蛋的错吧。”
她的语调上扬,欲盖弥彰地试图活跃气氛。
但是五月还是顺意被逗笑,不仅因为那个语气,更是因为熟悉的称呼,证明着身边这个人的确就是那个一起度过少女时光的可靠友人。
“嗯,我是真的想和哲君去同一所学校啦——可是放着他不管不知道会怎么样,现在也是。”她也学着样长叹一气,双手撑住自己的脸颊,却无意露出些羡慕,“所以我做不到小绫这样。”
“我倒也不像你说的那样游刃有余啊。”听出她的意有所指,真绫歪了歪头,回以微微的苦笑。
她们面对的问题相似却也天差地别,其中的无奈和痛苦只有当事人自己明了。真正的内里只有真绫自己明白,她甚至羡慕能够有争执摩擦的青梅竹马,那种能够容忍直接矛盾爆发的关系。
直面矛盾从来都不是最难的,再者少年人的矛盾又能复杂到哪里去,但一切的前提都是【能够交流】。
真绫所面对情况恰恰相反,矛盾愈演愈烈的中心也永远都平静,单向的撕扯破裂都能瞬息恢复回完好的皮囊。
不知何时起,话语不再能被听见,想法已经不能传达,或许就像是曾经意气用事说出口的那样,她是不被需要了的。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从来都没能抓住那个说出口的机会。
奇迹的时代,伴随着名气提升的同时,他们的能力开花结果,但是高中生的身体往往不足以容纳那么多的才能,由此而来的便是身体的劳损。
人体总有极限,而少年的心气往往最容易忽视这一点。
她们的担心绝对不是无用的,只是真绫和五月都真切地知道,这样的提醒对于现在的几个人来说不过是耳旁风。
……特别是五月那边是比她队里的篮球笨蛋还刹不住车的家伙。
结合她对青峰的了解,大部分能猜到之前二人发生了什么,口不择言的少年一定在某种意义上伤到了自己的青梅。回去球馆的路上能听到逐渐接近热闹的人声,看来是出去打球的一年级被全员叫了回来。推门进去之后真绫才发现前辈们似乎都不见了踪影,而回到学校的一年级里也有个人看上去满腹心事的样子。
她扬了扬眉,决定先解决五月这里的问题。
“噢,你们来啦。”相田丽子体贴地拖来一把折叠椅,示意五月可以坐下。
伸手把她按到座位上,真绫轻声道:“那,和我们讲讲吧?”
实际发生的事故其实和她的推测不差多少,真绫将抱着的热饮拉开递给五月:“你也知道他脑袋里就一根筋。”
人在桐皇的青峰:?有被冒犯到。
和大部队一起大致了解到了来龙去脉,刚直的火神大我听完之后发出了不解风情的声音:“你不是喜欢黑子的吗?那么被那家伙讨厌的话也没什么的吧。”
“虽然是这样,但是这不是一回事啊……”五月被噎了一噎,解释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我就是放不下心啊,这不一样啊呜呜……”
少女的眼泪是摧残人心的宝物,于是火神遭受到了来自自家队友们的强烈谴责:“你看吧,把人家弄哭了——”
他哪见过这种场面,顿时慌得手忙脚乱。
“啊那个!对不起啊!!”
“火神同学真的太没神经了。”黑子在安抚桃井之前痛击了自己队友。
来不及吐槽男生的笨拙,真绫叹了口气,难得说出这样抱怨的话:“青梅竹马就是这么麻烦的东西。”
义愤填膺得仿若自己也深受其害。
冲突至少还有令人清醒的可能,可是一旦连这种可能性都没有……
那仅靠一方面对一个无解的问题,再多的努力都会是徒劳。
真绫非常罕见地体会到了名为后悔的情绪,可惜的是所有的假设都只是变不成现实的【如果】。
过去已经无法改变,破碎的镜子即便粘合,裂痕也无法消除。说出口的话覆水难收,但现在她决心做出改变。
由于一年级的三个才是前队友,诚凛的前辈们体贴地给他们留下了单独说话的空间,桃井五月在和黑子以及真绫宣泄过后情绪也安定了许多。
在送她回去之前五月和真绫单独说了些小话,小姑娘们并排走在诚凛体育馆前的长廊上。
桃井低头,将目光放上一旁植物湿润的叶片,残留的雨水顺着叶脉凝聚到一点。
“小绫……没去看全国大赛吗?”
“没有呢,硬要说的话,我可能现在更想看录像。”真绫挠了挠鬓角,没什么避讳地撇撇嘴,“阳泉和洛山的比赛,不用看现场也知道那两个人肯定没有上场。”
“啊哈哈,是这样呢。”桃井斟酌了下,旁敲侧击地问道,“那赤司君接受的采访内容你知道吗?”
“他?说了什么吗?”
“大概是说,如果他上场,这样打赢就没意思了。”
“……”
注目着少女反应的桃井在几秒过后得到了一声笑,轻得像是她的错觉。
“是他现在的风格。”
好在她并没有在站起身的少女脸上发现任何一丝阴霾,心中的悬吊感也随之消弭。
五月有些挫败地松下肩膀,一副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丢脸的语气:“要是知道小绫在这我就直接来找你了!”
“哼哼,你现在都已经找好黑子君就不能反悔啦。”开玩笑地摇摇手指,真绫掏出自己的手机,和五月交换了号码。
“不过之后我随时欢迎你来倒苦水哦。现在差不多该让黑子君送你回去啦。”红枫色的双瞳俯视着她,微笑的样子像极了从前,“抱歉耽误了有些久呢。”
桃井五月摇头,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情况,相对的阵营和久别的友人,没有什么能阻止将来的彻夜长谈。
昔日的师徒展开双臂做出了拥抱的姿势,她们下意识地拥住了对方单薄的脊背。
“能再见到你,我好高兴,小绫。”
“嗯,我也是,五月。”
和黑子进行完有关五月的交接之后,真绫搓了搓脚边二号的脑袋,转身回球馆拿自己落下的材料。
球馆的门没有完全关闭,随着明黄色灯光一起倾泄出规律的撞击声,以及擦过地板的摩擦音。
对于人选真绫也有猜测,她没有着急打断火神的假想练习,而是呆在门口看着他的动作,直至篮球因为弹力滚向她脚边。
真绫弯腰捡球,这时追着过来的火神才发现门口的经理,少女的影子在身后被拉得很长,那双枫色的眼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高大的少年忽然感觉背上发毛:“!经理!你为什么走路没声音的?”
对面的少女这才露出了如常的神色,笑眯眯地把球传给他,并好整以暇地跳上礼台坐下:“所以,发生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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