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边刚刚擦上一抹白，丫鬟们便点上红烛，熏上檀香，唤敖丙起床梳洗。

昨晚在杨戬的提醒下，敖丙才想起第二日自己还要成亲，忙不迭从席上退下，早早歇息去了，否则此刻只怕要困成熊猫眼了。

正红暗花织锦大袖衫的边缘绣着栩栩如生的鸳鸯，相同样式的襦裙上佩戴了一枚赤金镂空飞鸟香囊，大袖衫和襦裙都被细细掺入了银色丝线，红烛照耀下更显华光。珍珠点翠龙凤冠更是金贵无比，满头珠翠压得敖丙几乎抬不起头，他却很欢喜。这种亮亮闪闪的东西，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

披上宝石蓝嵌珍珠霞帔，戴上之前哪吒挑的各种首饰，敖丙看似平稳的呼吸，终于在红纱覆面后变得慌乱。日后哪吒也会像李靖唤殷夫人那样唤自己为夫人吗？敖丙觉得够呛，他只听到过哪吒叫他小龙、小妖。

说到这，哪吒似乎没叫过他的名字，是因为哪吒在自己世界曾打死那条也叫敖丙的龙吗？所以他觉得膈应？

敖丙微微晃了晃头，不打算在手忙脚乱的成亲日想太多，牵动着发上凤冠环佩叮当，珊珊作响。

敖丙由喜婆领着走到正堂，因为不是真正的娘家，所以免去了寻常人家女儿出嫁的各种礼节。

敖丙面上覆着两层略厚的红纱，旁人瞧着与寻常盖头并无不同，只是略轻盈精致些，敖丙在里头瞧外头虽也不甚清晰，却也能看个大概，这是喜婆的巧思，说是能提防元帅夫人看不清路而摔着。

随着激昂的鼓乐声传来，整条街上拥挤的人群都沸腾起来，放花炮的小孩拿着纸糊的炮筒朝天发射，或赤红或粉嫩的纸花瓣飘扬在风中，倒真有落英缤纷的样子。大人们说笑不停，都讨论着新娘子的奢靡婚服，和赵家备下的何等丰盛的酒菜。

在这喧闹张扬的唢呐鼓乐声中，哪吒骑着一匹枣红色汗血宝马，带着后面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走到敖丙面前。

比敖丙的婚服要简单许多的袖衫，只在腰间系了玄青凤鸾腰带，穿在哪吒身上却更显高壮。袖杉上绣了几团鸳鸯云纹，只在花纹处穿了密密的金线，耀眼阳光照射其上，倒像两只华丽的神鸟嬉闹于波涛翻滚的金海之上。

红衣如火，那少年郎翻身下马，金环在耳上随风震荡，两边发髻上的金箍光芒刺眼，压抑着少年蓬勃的张扬。

哪吒在敖丙面前站定，在杨戬嘹亮地祝福声中，哪吒打横抱起敖丙，将人放进金漆木雕轿中。

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民间难得一见如此声势浩大的婚事，百姓们围在迎亲仪仗两侧，堵得官路水泄不通。

翠屏宫大门前，敖丙在众人搀扶下跨过火盆，杨戬便在旁大喊：“新娘举步跨火盆，行为端庄人温存；夫唱妇随同心腹，同辈相惜老辈尊！”

敖丙接过哪吒递过来的同心结牵巾，两人一人抓着那红绸的一头，让那朵大绸花在两人正中，杨戬又喊：“新娘接过牵红线，从此夫妻心相连；白头偕老情永在，幸福美满永无边。”

哪吒和敖丙并肩走向正堂，杨戬又在旁喊道：“花堂辉煌，五彩祥云。青鸾舞，鸾凤鸣，百世昌盛。”

杨戬声音嘹亮有磁性，喊出来的话没有婚娶的浪漫柔美，反而铿锵有力振奋人心，敖丙想着自己和哪吒不像成亲，倒像要上战场杀敌，杨戬则是在临行演兵，想着便忍不住轻笑两声，纤细肩膀也跟着抖了两下。

“怎么了？”敖丙听到了哪吒的声音，侧脸看去，那人目视前方并未有过动作。

“传音决。”敖丙这才明白，哪吒是用传音决和自己讲话，他以前听师父说起过，传音决能让两个人不动嘴巴，在神识内聊天。

“我还没学会传音决。”敖丙略靠近了些对哪吒说道。

进了正殿，众多神仙都聚在两侧，敖丙隔着红纱看了下，高堂的位置上果然没有李靖，也没有殷夫人，只有太乙坐在那。

“一拜天地日月星，感谢上苍赐姻缘；二拜高堂养育恩，父母辛劳记心间；夫妻对拜情意长，相敬如宾永不忘。”随着最后一句念完，哪吒和敖丙也起身，面对面望着彼此。

“礼成！送入洞房！”又是一声高喊，两人被丫鬟扶着走向殿后哪吒的卧房。

回房后和敖丙坐在床上，撒帐人端着一盘桂圆干、枣子等物，撒在那通红云锦被下面。哪吒又被大圣和几个平日里爱闹爱玩的仙子叫去敬酒。

外面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和屋内安静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折腾了一天，敖丙肚子有点饿，想去吃点东西，又想起喜婆说洞房花烛夜当晚，被新郎官喂饺子之前不能吃别的东西，怕坏了规矩，只好作罢。

透过红纱，敖丙看到最后一个丫鬟也走了出去，眼疾手快地赶在另一个丫鬟回来前从被子下掏出一个枣子，顾不得其他忙放入口中。

枣子皮薄肉嫩，香甜可口，却更勾起了敖丙的馋虫。利用红纱盖头透亮的特点，在丫鬟发现之前吃了个半饱，摸了摸肚皮，终于舒适了。

敖丙无聊地坐在床边，心里想着婚事终于结束了。现下吃了个饱，身乏食困，低着头又困倦起来。

入夜后，哪吒走了进来，跟着进来的是一个喜婆和几个丫鬟。

一个丫鬟端的方盘里放着一柄和田玉如意，另一个丫鬟端的方盘里放着一碗饺子。

哪吒用玉如意缓缓掀开敖丙的红纱盖头，敖丙的视线终于摆脱了那一片朦胧的红。眼前人美得惊心动魄，那小龙寻常穿的月白绸衣十分素净，如今这么穿更显皮肤白皙，哪吒听到自己的心跳快了一拍，乱了阵脚。

那丫鬟怕误了吉时，又把方盘向前凑了凑，哪吒回过神，把玉如意放在方盘上，端起那仍还泛白的饺子，用勺子舀了一个精致小巧的饺子，递到敖丙嘴边。

敖丙把饺子吃了进去，只觉得虽然鲜美，却有些不熟，面皮还有点韧性，莫不是今日太忙乱厨子也没顾的煮熟？

敖丙饿的紧，没有管这么多，吞咽下那个饺子就等着哪吒喂下一个。

哪吒看小龙似是饿极了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把那碗饺子放回方盘上，叫丫鬟把几道菜放下就打发他们下去了。

“你没尝出那饺子的生熟吗？去桌边吃些些菜吧。”

敖丙听完如蒙大赦般走到桌边，拿起筷子细细吃着菜，“我尝着面有点生，想来是今日来得宾客众多，厨房忙不过来了罢。”中午敖丙进门后两边看了看，果然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哪吒摇了摇头，想起那日小龙怯生生道自己太小还不能生蛋的样子，打算暂且不告诉他这生饺子的寓意。

民间习俗，成婚当日新郎新娘吃生饺子，寓意早生贵子，于他们二人来说应当是没必要了。

小龙又吃了几块平桥豆腐，才发现外头夜已深了，“原来你去了这么久，怪不得浑身酒气，看来是被叫着喝了不少吧。”

“嗯。”哪吒闻了闻自己身上，确实有很大的酒味，“我去洗个澡罢，你先休息。”

说着掀开了被子，只见底下空空如也，原先撒帐人撒下的枣子花生干桂圆都不见了，哪吒略呆愣了一下。

转头又看到赶紧跑过来想阻止他的小龙，那小龙红了脸，指着这空荡荡的床单说道：“我实在太饿了，就背着喜婆和丫鬟把这些干果吃掉了。”说着拿出一个喜帕，里面裹着小龙偷吃的干果壳和枣核。

哪吒看了看喜帕里满满当当的壳，又回头看了看他龙小肚大的夫人，顿时哭笑不得。

“先吃饭吧，若是不够就唤下人去做。”

“好。”

[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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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成婚当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