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玉迷茫地四处环顾了一圈,目之所及,没一个不在悟道的,有的闭目思索,有的手上掐算,更有的周身灵气震动,一整个开悟的架势。
可……
瀛玉抬眼看向上首的道祖,一双眼睛里满是没有被道法浸润过的清澈。
为什么我什么都听不懂呢?
这倒也不是第一次听不懂,瀛玉略微一想,自己堪称从来都不曾听懂过道法……可远渡万万里,难不成就呆坐着错过这般奥秘?
一想到自己会错过多少,心都拧起来了,又苦又涩,百般滋味堵在心口。
大道三千,自己却是一点都听不懂。
别说没听懂,光是闭目记得这点东西,也很快如同手中攥紧的沙粒般,一点点流逝,最后消失在了脑海当中。
愣是不信邪地试过了好几次,瀛玉丧气地睁开眼睛,垂着脑袋,用手指敲了敲脑袋,一点声音都不好发出来,免得打扰到亲友们悟道。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道:‘让我悟道,怕是比结果结出小鸟还难啊。’
正沮丧着,却听得了“因果”二字。
原来是讲道了世间因果的这一篇,这开始并非玄妙的道法,而是用了个小故事开场。
由一只蚂蚁发展到一场山洪,从一次飞蝶振翅到一场飓风,这世间因果纷纭,避无可避。修行修心,也是求个问心无愧。
听到这里,瀛玉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送还龙珠时的轻松,好似心中拂去了灰尘似的……可能龙君与自己的因果比灰尘更重些,那时的轻松更像是脱壳而出似得。
在不曾意识到因果之前,这样的重量从未被察觉。
可一旦了却它,如同挣脱樊笼,挣断镣铐,轻松无二,实在难忘。
瀛玉想着想着,就走起了神。涣散的眼神从眼前的蒲团游弋到地面,从地上的星辰游到角落的香炉,看来看去,实在是不敢抬头,就只好盯着眼前蔓延盛开而来的金莲发呆。
一朵、两朵、三朵……七十九、八十、八十一……一千、一千零一……五千……
一直数到八万六千四百八十一朵,才将眼前这些虚实相映,各有不同的金莲数清。
道祖在上首讲道,道韵悠扬,金莲涌地。
那些道韵……瀛玉看不懂,可这些金莲,实在是好看。
这些金莲各不相同,或是全开,或是半开;有的有五六层金色的花瓣,虚虚实实交相辉映,有的则是一个圆润的花苞,与直茎相连的花萼是虚幻的,而顶端的则是真实的花苞……
真真假假,互相转换,有色有香。
瀛玉盯了一会儿,身边也生出了一朵并蒂的金莲,亭亭玉立,不蔓不枝,从地板上的星穹当间生出来,一朵还是花苞,另外一朵已经半开了。
由浅到深的金色,浅金、灿金、耀金,各有不同,花上还闪着七彩的虹光。花朵一开,金色的芬芳喷涌而出,引得周边的灵气也一同涌动,原来是掀起了一圈涟漪。
瀛玉仔仔细细地看过了一朵金莲的开放,恍惚间,好像这样的花开放好似也不太难。
想来会开一种花,和会开百种花也没什么不同。
毕竟开花就是一种非常轻松的事情,对一棵树、一棵草来说,只要它能生出花苞,那剩下的就是吸收灵气,让汇聚在体内的灵气于花苞里迸发就好。
恰如鱼游于水,好似鸟飞于林。
长出花苞来也是很简单的,就是将激流一样的灵气汇聚在一起,在最薄弱的枝梢上打个转,不能直接冲出去,冲出去了灵气就会变作叶子,变作新的枝丫,而非一朵花苞。
需要小心地控制着这些灵气,聚而不散,急而不暴,不过是一棵树的须臾,就能生出一个花苞。
接下来,就是春蚕筑茧,飞燕衔泥。
花苞与开花,小果与成熟,都是差不多的过程。
那……想要让眼前这朵金莲的花苞盛开呢?
瀛玉静静地看着金莲,屏息凝神,调动起金莲漾起的浅金色灵气,汇聚成一阵微风,一股溪流,顺着灵气的方向,汇在花苞之侧。
缓慢渗入,稳稳当当。
浅金的灵气汇入金莲里,那些虚幻的部分就渐渐凝实了,从笔直的花茎,到稍厚实的花萼,经络似的灵气自下向上汇入到花苞当中,金丝金缕,编织似得在花苞当中打转,催出了一片片灿金的花瓣。
一片、两片、三片……一层、两层、三层……
这朵饱满的花苞足足开了七层,金灿灿地垂在瀛玉的身前,芬芳馥郁,如虚如幻,一朵较大的花瓣上还垂着一滴金色的水珠,圆润晶莹,摇摇欲坠。
这滴水珠在花瓣上摇摇欲坠,颤巍巍滚遍了花瓣,最后垂在花瓣尖上,从圆润的明珠状,慢慢拉长到下宽上窄的水滴……愈来愈沉,足足有七日,才告别花瓣跌落。
滴……哒……
落在了瀛玉身前的地板上,激起了一圈金色的水花。
附近的灵气如同金色的池塘,池中生着金色的荷叶与莲花,郁郁葱葱,亭亭玉立。近处的荷叶有的只是虚幻,只因它从听雨的鬓边生了出来。
有的则是真实,它的叶面上还乘着圆润的水珠。三两滴转悠转悠就成了一大团,灵气在叶片上凝聚,最后汇成了很大一团,晶莹剔透,当中还有金莲的影子。
不过是一阵风吹过,这叶片就不堪重负,将满盘的水珠倾覆,一下子全然洒出来,告别了这些水滴,又直起腰,恢复了笔直的姿势。
这些是真的吗?是假的吗?
瀛玉分不清,只是觉得舒服……什么三千大道,什么因果关联,这些都比不上眼前这八万金莲的开落。
这大抵也是一种悟道。
更适合一棵树的道,自然就是生长与开花,花开花落,叶生叶落,结果与落……尽在眼前这片金莲池中了。
‘也不算是白来了这一次……’瀛玉松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将湛绿中金莲的光团一并合拢在眼中。呼吸吞吐都是金色的灵气,只是瀛玉自己没瞧见罢了。
闭上眼睛,在识海中也生出了一棵梨树。
金莲是金莲,梨树是梨树……总归是要把从金莲这里学来的东西用在自己身上的。
瀛玉正闭目思索着,上首的鸿钧却睁开了眼。
鸿钧:‘似有因果在此殿中听讲?’
鸿钧不留痕迹地掐算了一番,‘怎么是她?’
福至心灵,瀛玉睁开了眼,倒是不曾和道祖对视。只是涣散的眼眸瞧见了道祖身上的紫袍,其上的道文像是活了过来,一串串地流动,似与金莲池中微风相合。
一瞬间,瀛玉脑中闪过了许多灵光,却又很快消散,只留下了灵光的余晖。
‘道祖好眼熟啊……’这念头又生了起来,瀛玉心想着,又鼓起勇气看向道祖的面容——仙姿玉貌,神明爽俊,清新俊逸,俊美无铸……真是用尽了形容词也说不出的风姿。
瀛玉确信,‘要是真见过,我肯定不会忘记的!’
可到底什么地方见过呢?
思来想去,恍然大悟,可不就是在化形之前见过的,传给自己修炼法的紫衣道人吗?!
瀛玉暗自好笑,‘这么明显的特征,怎么之前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呢?’
可想起来也没什么,瀛玉思索了一番,朝着道祖又拜了二十四拜,这只是感谢道祖赐了自己修炼之法,才能化得道体,能有今日之拜。
拜完之后,瀛玉依旧闭目参悟草木生发之道。
上首的鸿钧又睁开了眼,瞧见了自己身上一条梨白的因果,一端在这里,另一端则牢牢系在瀛玉身上。
“一切诸报,皆从业起;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一切诸业,皆从习起。”*
瀛玉因是不曾听懂,听到这道也只如清风拂过,不留痕迹。
而红尘客中许多都变了脸色,也不知沾了几多因果,当偿几种报业。
上首的鸿钧瞧着诸生惶惶,唯有少数的几个面不改色,心中一叹,接着讲道。
可瀛玉面不改色是懵懂,鸿钧也瞧见了,心念一动:‘这样的悟性,如何化形、如何修炼、又如何来得了紫霄宫……’
手指将梨白的因果一绕,其中缘由就清楚了。
怪不得她懵懂,原是当初寻宝初见,将她灵中慧枝折下做了个法宝。
她本是鸿蒙初开时的草木,本就乘了开天功德,侥幸灵性未散,在海中漂流至一处灵眼。若是不出意外,本当开悟修炼,懂天下诸般法理,会四海千种道法,聪慧伶俐,天资卓绝。
只是这灵枝给自己做了引路的灵宝,这悟性自然也就只剩下了十之二三。
怪不得那灵枝灵慧十足,不仅引着自己最先找到了秘宝,寻吉避凶、寻宝掐算上更是趁手。
原来这本是人家安身立命的天赋,只是如今这样的福慧却不显,蹉跎懵懂,只剩下了福缘尚可。
可这些让她修炼至金仙尚可,再往上就欠缺了些。
虽说是鸿蒙初开的灵根,可如今能来此地的修士哪个没有个鸿蒙初开的功德,异种不稀奇,天骄更是寻常。这就显得瀛玉这样的草木生灵实在孱弱。
这才是那因果竟然在传道中仍是深重的缘故。
只因这三千道法,她全然不通,那便是无。
倘若瀛玉仍是海上一棵无名的梨树,那鸿钧随手一点,一点灵光自九天而下令她开了神志,化了形体,或是移栽到紫霄宫,赠她道途坦荡,这因果就算是两清。
可瀛玉偏偏自己生了灵智,见证了这因,结下了果。哪怕灵慧不足却又偏偏想了起来,这下因果就坐实了。连鸿钧都觉得有些棘手。
虽说瀛玉现在是个金仙境界,可她那渺茫的道途,实在是很难帮扶。
鸿钧失笑:‘之前寻找秘宝的顺利,都应在了此时……因果呀因果。’
看着怡然自得的瀛玉,鸿钧不留痕迹地叹了口气,讲道仍旧不停。
瀛玉又睁开了眼,正抬起手,纤细的手指刚放在金莲上,还没用力,就觉得一道视线从头顶而来。自在地抬眼,就望进了鸿钧紫金色的眼中。
一愣,瀛玉讪讪得收回手,背在身后,不由得挺直了腰背,正襟危坐。
“……”瀛玉懵懂得看着鸿钧,呆滞了几息,这才怯怯得传音道:“多谢道祖传我修炼法,弟子才能修炼化形,得以登门拜见道祖金身。”
“无妨,因果所致。”鸿钧道祖的声音有点难以形容。
瀛玉原本以为应该是很威严的,就像前不久的钟声那样威严,没想到是严肃的好听,也没有很缥缈,就是修士的声音。甚至和讲道时听到的声音也不太一样。
“我和您也有因果?”瀛玉一问,问完才反应了过来,笑道:“难道是您折走的那枝花枝的因果吗?”
“不错。”
“可您也传给了我修炼法呀,让我能修炼,能有如今的境界,还能出去见到海以外的大荒,这都是很大的恩情呀。”
“这也只是你我因果的一部分。”
“我不明白,我和道祖您的因果还没了结吗?”瀛玉一手抚在心口,问道:“可我觉得这里已经轻松了好多,我拜了您二十四下,是拜得不够吗?”
“并非如此,礼数已然周全。”鸿钧垂眼看向瀛玉,她和当日的小团子比起来,已然道体完善,很有个金仙的样子了。
除了懵懂的湛绿眼睛。
看着这眼睛,鸿钧在心中叹了一声,抬手一点,那朵并蒂的金莲就落在了瀛玉的手中,“喜欢就赠与你了。”
“多谢道祖!”瀛玉当然欣喜,开心地把这一尺半高的金莲抱在怀里,芬芳的灿金花蕊落在脸侧鼻尖,笑道:“多谢道祖赏赐,只是弟子愚钝,不曾见过这样的金莲,可否知晓这金莲的名讳?”
“此为功德金莲。”鸿钧极有耐心地解释道:“因我传道有功,天道便降下功德金莲彰显。”
“道祖您的金莲一共有八万六千四百八十……二朵?”瀛玉说着说着,后知后觉得笑了笑,“弟子闭目参悟了一会儿,眼前的金莲有多了好多,弟子也不知道有多少了。”
“那就好好数一数吧。”鸿钧一听这话,笑道:“若是讲道结束时你也数清了,我就再赠你一份厚礼。”
“真的?”瀛玉眼睛惊讶得睁圆了,笑道:“弟子谨遵道祖法旨。”
这边瀛玉还在奉旨数花,那边鸿钧倒是轻笑了一声,抬手将这梨白的因果扯出来,团成了一点灵光,种子一样。
遥遥一点,将这灵光从九霄之上的殿中抛下去,穿透层层罡风云雾,蹭了一身祥云清风,落进了瀛玉的岛中,转瞬就钻进涩皮小葫芦里,无影无形。
这下剩下的因果连线更浅薄了,从明显的丝绦似的梨白细绳,变成了如今的游丝样子。
鸿钧抬手又详细一算,惊讶地发现这小树虽说灵慧不足,可这福缘却不浅,竟然将法财侣地四角占了个齐全,才踏上道途就已经有了自己的福地洞天……收藏也不少。
这倒是显得方才那粒种子有些想当然了。
这剩下的因果,又该如何偿还呢?
鸿钧合眼一思,就将瀛玉的洞天瞧了分明。五座浮岛,一片珊瑚海,当中矿产灵石无数,仙草琼花不少,外面罩着防御的白雾,其中生着连通的根系。
原来福运真深厚,倒是尘世小洞天。
洞天祥云里还有未成型的游龙飞凤,梨白的云团里倒长出了一片梨林,朵朵云花盈树,颗颗梨果压枝。
这芝麻大点的地方竟然还有过龙珠蕴养,现在还有木中火在岛中燃烧,真是把灵慧也一并分给了福运似的,才有这般的家底。
道祖心念一动,抽出剩下的因果化作了一条帛书,云锦浮字,花朵缠枝,将自己精通的炼器法门凝聚在这条丝帛之中。这还不算完,又将这帛书往金莲池中一抛,将虚虚实实的金莲金粉都沾了一圈,镀上了一层金粉花香,这才圆满。
“你那葫芦已然被天道抹去了生机,是个空葫芦,我便赠你两样灵宝两清你我因果如何?”
“什么……多谢道祖。”瀛玉懵懂得应了一声,道祖的话好似一阵清风似的,吹进了识海当中,将方才参悟生出的一片梨树尽数吹开。
千树万树梨花开,生发果落了然胸。
瀛玉连忙稽首下拜,拜足了二十四下,这才被道祖扶了起来。心中一轻,原来又是一场因果了却。
“回禀道祖,弟子曾擅作主张,将您传我的修炼法门传给了其他草木。”瀛玉抬起头看着道祖,湛绿的眼中好似有朵朵梨花开落,很是好看,“也有生灵修炼此法化形……”
“你做得很好,算是领悟了生生不息之意旨,我已知晓。”
“多谢道祖。”瀛玉又替她们拜了拜,这才挺直了腰杆,双手搭在腿上。手指擦过荷包,灵光一闪,眼珠骨碌碌一转,问道:“道祖,弟子有个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事?”
“我的洞天当中有一苔藓生灵,她虽然没来,可……我这荷包当中直通洞天,我能拉开口袋,让如意也听听吗?”
鸿钧:“紫霄讲道,自然是有缘者皆可听。”
瀛玉一亮,连忙扯开口子,洞天里的宝光在满池金莲里也显不出什么,道祖依旧在上方讲道,可隐隐的道韵也顺着这个口子钻进了洞天里。
宅着的如意原还觉得可惜不曾前往紫霄宫,却听得道韵阵阵从天而降。
走出来一看,天上祥云滚滚,伴随着声声道秘,真是绝无仅有的机缘。
如意心下一暖,当即原地坐下悟道,周身灵气涌动,比瀛玉聪慧更多。
这紫霄宫中讲道,一讲就是整整三千年。
“此番讲道为混元金仙之境。”鸿钧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紫金光芒闪烁,扫了一眼在座的红尘客,“第二次讲道于一会之后重新开始,为期五千年,紫霄宫留待有缘者。”
“第二次讲道,细分道途。”
“尔等离去罢。”
话音未落,高台之上就没了鸿钧道祖的身影,只留一地金莲瞬开瞬落,转瞬之间就消散得只剩下了一片金光。
瀛玉茫然地和大家一起站起来,心口彻底轻松了,‘那因果看来是两清了……真是,真是得了天大的机缘。’
瀛玉刚想和红云说说,念头刚起,就听得道祖在脑中传音道:“此机缘不可道与六耳。”
瀛玉一愣,眨了眨眼,乖乖回道:“谨遵道祖法旨,今日机缘除天地道祖与弟子,更无六耳。”
“可。”
“小玉?”
瀛玉又等了一会儿,没了回音之后,才像是回神了似的看着红云,“唔……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此番真是收获颇丰,恨不得当即就闭关参悟。”红云笑着朝瀛玉伸出手,平摊在身前,“走吧,咱们这就回去。”
“好啊,不过红云我倒是有个钻漏子的法子。”瀛玉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荷包道:“要不直接从这里去东海?”
“那可不行,这里是什么地方……”红云说着,揽过瀛玉的肩膀,凑到耳边传音道:“财不露白呀,小玉又忘记了?”
瀛玉这才想起这里已经没了灿金耀眼的金莲,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说道:“我又忘记了。”
“你呀你呀,让我们怎么放心呢。”红云揉了揉瀛玉的发丝,拉起手一起往外走去,“看来悟道之前,还得先替小玉想想怎么才能更安全呀。”
眼看着红云不像是在开玩笑,瀛玉连忙岔开话题,看着红云的眼睛问道:“下一次讲道是什么时候来着?”
“嗯?”红云一愣,“真是听道听蒙了?”
“第二次在一会以后呀,就是一万零八百年。”红云说着说着自己笑了一起来,“真是不太习惯,原来寻常的小闭关就有一万多年。”
“是啊是啊,我原本还觉得一会挺短,没想到用年来计算竟然那—么—长!”
瀛玉有些好奇:“那这点时间够吗?”
“马马虎虎吧。”红云刚想了想寻常,就被瀛玉拉着手往外赶去,“那咱们快走吧,快腾出时间来闭关!”
“好好……”红云无奈地笑着,跟在瀛玉身后,走着走着又并肩在一起,边笑边聊。
“红云你来我洞天里闭关吗?”瀛玉问道,“我那里灵气不少……”
“这次就不了。”红云叹了口气,“我倒是舍不得你,只是修炼不能只图安逸,这次领悟的道我还想去苦寒贫瘠之地先试一试,领悟才深呢。”
“这样啊……”瀛玉垂眸叹了口气,“好吧。”
红云一愣,拉起瀛玉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砰砰的心跳令瀛玉一怔,他道:“你听,我的心也舍不得。”
“我听着还挺快的。”瀛玉红着脸,看着红云的眼睛,道:“可是修炼如此,那我就狠狠心,和你一会不想见好了!”
“可不能这么决绝,若是我提前出关了,小玉也不见我?”红云笑着抚上瀛玉的手背,“我是舍不得的,一定会早早出关来寻你。”
“不要。”瀛玉别过眼道:“道途修炼那么要紧,可得稳扎稳打的,再说了,难不成只有你闭关不成?”
“我当然也要闭关的……”
“那我们一万年后相见如何?”
瀛玉算了算时间,也才刚刚好,这才弯起唇角,笑道:“……好吧。”
一万年……在此时的大荒也不过是一次寻常的小闭关,有时候走个神的功夫就过去了。
可这一次,却格外地漫长。
瀛玉虽说是立下了好好修炼的鸿鹄志,可有时候念头和行动总会有些偏差。
再说了生发之道在紫霄宫中就有进展,梨花开后的阶段都是水到渠成的功夫,不用着急。
着急也不成。
于是瀛玉就干脆和曾经一样,平躺在水潭里,像是曾经的团子一样,抬眼看着水潭上的梨花开落,梨白与湛蓝,还是一般好看。
不过现在谭边多了黄中李和人参果树,从紫霄宫带回来的金莲也被瀛玉栽进了水里,亭亭地生出了不少的叶子花苞,连金色的莲蓬也有了几个。
那涩皮小葫芦也常被拿来把玩,如意闭关前还和瀛玉说了,“之前有一点灵光从天而降,跌进这葫芦里了,说不准是有什么机缘呢。”
瀛玉应下来,如意就闭关去了……至于她去了哪里,这个瀛玉还真不知道。
虽说对这葫芦里的东西有点预料,可具体有什么……瀛玉还真是拿不准。
小葫芦也大变样了,果皮如今像是粗糙的石皮。指尖一敲还叮当作响,又过了几百年,就成了石壳子,声音沉闷,分量也沉。
两千年过去,这石葫芦还是木葫芦的家伙外皮更圆润了,也不知是长久把玩的功劳,还是附近灵气浸润的效果。
三千年过去,石皮慢慢剥落,露出其中晶莹的内里……像是一枚圆润的果子。
……
这葫芦一年一变,慢慢地一月一变,到后来更是一年一变……看得瀛玉目不转睛,又新奇又惊喜。这葫芦当中暗含生发之道,光是看这葫芦变化,就让瀛玉把自己的道又重新领悟了一遍似得。
直到八万一千年,将要凑齐九九之数前夕,这葫芦终于破了。
空空的葫芦壳里没什么瓤,只有一枚圆润的种子。
灵玉般的种子见风就长,在瀛玉掌中就冒了枝丫,生着叶片,从手掌大小长到了小臂长短,玉质琼叶,三片叶子更是生着金色的叶脉,很是好看。
瀛玉屏息凝神地瞧着,身边的金莲中漾出一片金粉,把瀛玉和小枝拢在一起,将灵气也一并引进去。
瀛玉只觉得眉心一疼,一滴碧绿的汁液从眉心挤出来,裹着金粉飞向小枝。
混沌之间,瀛玉瞧见这滴精粹之血一沾上枝丫,这小枝就又变了。
从琼枝玉叶变作了一个纤长的长柄,既趁手,又匀称,像是什么东西的长柄。
圆润的枝条落在手里,手感温润,上好的灵玉都比不上。
在枝条最顶端生出了一簇金脉叶子,眨眼间又生出了一串圆润的小果子,一个个明珠似的,垂在梢头。
池中的金莲飞出了一朵,化作了一盏金莲琉璃灯,刚好挂在了枝梢上。满池的金粉化作了系绳,丝丝缕缕,虚虚实实地缠在叶片上,缠在枝梢里,浑然一体。
满洞天的灵草仙花,山石飞瀑里吹过一阵阵的清风,从诸多灵气中拧出了一缕缕游丝般的丝线坠子,团了个梨花球似的结,挂在了灯下。倒是如金如玉,非金非玉,更与瀛玉气息相合。
方才一滴精血让瀛玉脑袋还混沌着,倒是不再疼,只是反应稍慢了些。
这是一盏灯,有着长长手柄的琉璃宫灯:灯是金莲,柄是琼枝,玉叶为缀,灵气作饰。
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辨明真假、寻宝定缘……乃是瀛玉自己的慧根与诸多天材地宝炼制的胚子,又同与道祖之间的因果一起,炼制出的灵宝。
超品的本命灵宝,甚至都不需要瀛玉她去炼化,就在手中生长出的,和本体无二。
这下她再也不用担心元神道体受损过重了,有了这盏灯,便是大罗金仙来了想伤到她也难。
瀛玉看着这还没灯芯的琉璃灯,眼泪簌簌地涌出,不知不觉就流了满脸湿润:这琼枝玉叶再厉害,却也没个开启灵智,增长灵慧的功效。
瀛玉抽噎了一声,握着这长柄,叹了口气。心里明明是轻松地,却好似沉得慌。
她心想:‘有了这宝贝,和有了聚宝盆没什么两样,天下机缘都在掌中,唾手可得,俯拾即是。’
‘即便不是灵宝的,只需要将这琼枝放在一旁,搁上些时候,也能成为灵宝。’
瀛玉吸了吸鼻子,又有些难过地想到,‘这么好的宝贝,也没说怎么能让我变聪明呀……’
“唉……也是我贪心了。”瀛玉喃喃了一声,仔细看着这灯,越看越喜欢。长柄上没花纹,手感好极了。稍上有些金脉玉叶,精致小巧,还很合道韵,就连生出的一串小果子也可爱,摇摇缀缀,精巧得好似首饰。
至于那盏金莲化得琉璃灯,那更好看了。
原本还是个金莲的样子,后来又随着瀛玉的心念改了形状,化作了五瓣梨花的样子,不是单个的花瓣,而是小小的花,拥拥簇簇成了一个球,汇成了一盏灯的样子。
只是这中央是空的,还没有灯芯,也没有灯火。
瀛玉回到岸边,把长柄搁在腿上,越看这灯越是喜欢,“用什么点亮你呢……”
想着想着,瀛玉打了个响指,亮白的木中火就在指尖点燃。像是另外一簇花似的,与这灯也相称,都是瀛玉喜欢的样子。
这木中火往前一送,自己就落进了灯盏之中,砰砰地燃烧起来。
这点亮银的火从花瓣簇成的灯盏里映出来,竟在灯盏外照出了一圈细白的光晕,如同一圈白雾。
正想着,叩尘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从丝绦中拆出细细窄窄的一条,往灯盏里一落,就成了根灯芯。
“多谢叩尘!”瀛玉惊呼了一声,惊喜道:“这下这……琼枝就完整了。”
“往后你就是我的本命灵宝了,名为……”瀛玉摩挲着灯盏的长柄,眼睛从温润的长柄看到花瓣的灯盏,又看向灯盏之下满山灵气凝成的坠子,眼中满是笑意:“琼枝。”
灯里的火焰一亮,像是认准了这名字。
瀛玉更是喜悦,这下对自己没能变聪明的一点遗憾也一并消散了去,抱着琼枝自顾自地开心。
此时恰巧一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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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引用:
一切诸报,皆从业起;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一切诸业,皆从习起。*
《华严经·入法界品》(一切报应都是从人的所作所为生出的;一切结果都是从原因生出的;一切行为都是从习性中生出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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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第一次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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