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安昙从小憩中醒来,胡姬和小玉放下了扇子,问道:“小姐要吃些东西吗?”
“暂时不需要,父亲和母亲那边结束了吗?”
“还没呢,似乎是老爷和定国公有要事相谈,现在已经去了书房,夫人身体欠佳,已经先回房休息了。”胡姬给她倒了茶,小玉则去取了点心。
“既然如此,就让厨房准备一些爽口的菜,一会儿送去母亲房里,今日我就与母亲一同用膳好了。”秋安昙坐起身喝了口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着人去书房问问定国公今晚是否要在家中留膳,若是他在,就让厨房提前准备好菜品。”
胡姬点头,“我知道了,厨房那边准备东西需要一点儿时间,您先吃些东西,一会儿再去夫人那里就行。”
她说着也起身去书房那边问话了,秋安昙靠在藤椅上,闭上了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还不打算出来吗?”
片刻之后,墙边传来一声轻笑,一个穿着红衣的年轻人身姿优雅地翻过墙,落在了她的院子里,“闻名不如见面,看起来秋小姐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无知无觉。”
秋安昙这才睁开眼睛看他,最初撞进眼中的自然是那一张无论放在何处都相得益彰的脸,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放在了她在这年轻人身上感受到的机锋熟悉感,“你是元三公子?”
在柳城之事彻底解决后,通天终于能够走出家门,他直奔京城,竟比元浮黎还要早到几日,“是,秋小姐叫我玉宸就好,我家兄长还要过几日才能到京城与你再会。”
“再会?我为何要与他再会?”
“?”
秋安昙能够察觉到元玉宸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她也懒得解释,只是问道:“什么叫做并非是无知无觉?元三公子这话听着莫名让人误会。”
通天走了过来,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他认认真真地打量着这个让道祖和他兄长另眼相看的女孩子,却并未发现有什么特殊之处,他想了想,回答道:“我原本以为秋家小姐和其他女孩子一样,家中长辈很多事都不会告诉你们,而你们也不会多想。只是如今看来,秋小姐不仅自己有意想要查明一些事情,更是想要做一些事情来改变一些东西。”
“...元三公子这话从何说起,今天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而且还是用这样一种蹿高走墙的方式。”秋安昙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未免有些过于轻浮了。”
“哈哈哈,秋小姐说的没错,不过既然秋小姐没打算叫人,也就是说你认为能够从我这里知道一些事情,想要和我做个小小的交易了?”通天笑起来,他看着依旧冷静的秋安昙,这时才觉得秋安昙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的与众不同。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要提醒元三公子一下。”秋安昙说着,脸上竟浮现出笑意来,“定国公就在府上与家父相谈,若是元三公子不担心自己的未来的话,大可以更加自在一些。”
这话一出,通天的脸色有了微妙的变化,秋安昙将这变化收入眼底,印证了自己的那个猜测——定国公果然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且他的地位在外面应该非常高才对,而且,这些人都互相认识。
所以,自己的身上到底有什么,是这些人想要得到的呢?
秋安昙思索着,通天很快整理好自己的表情,他没想到道祖居然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要是让道祖知道,他完全没有在乎道祖的吩咐而直接跑来见秋安昙,等到从图中出去了之后他怕不是要去紫霄宫关上三个月的禁闭。
他一边想着,一边站起身,对着秋安昙笑了一笑:“既然如此,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到了那个时候,想必秋小姐会非常想和我做交易呢!”
他很快就消失在院子里,秋安昙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目光沉沉地起身,她走进了屋子里,拿出了纸和笔,迅速写下几行文字,折叠几下后直接放进了信封中,用蜡封好,让人按照信上的地址送了出去。
这是她从很久之前就有的一个习惯,其实就连这个习惯究竟是如何养成的她都不太清楚,只知道她但凡有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只要写一封信出去就能够得到回应,而这些回应的确在很大程度上帮助了她。她原本是非常感激回信的人的,但是这一年多以来,随着她逐渐察觉到自己身边的奇怪之处后,她也在怀疑回信之人的身份。
小玉拿着点心回来的时候,就见到秋安昙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花枝,她将点心放在桌子上,走到秋安昙身边,问道:“小姐,您在看什么?”
“我在看月亮。”
“...天还亮着,哪里有月亮啊?”小玉茫然地看了看周围,甚至还抬头看了看依旧明亮的天空。
“没什么,只是刚刚想到了月亮而已。”秋安昙浅笑着转移了话题,“你和胡姬没遇到吗?”
“没有,她不是去了书房那边吗?”小玉奇怪地看着秋安昙,“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说的话这样奇怪?”
还没等到秋安昙回答,胡姬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小姐,定国公今晚的确是要在府上用餐,只是看起来他和老爷的谈话并不太好,我偷偷瞧了一眼,他们的表情都不太好,我回来的时候又去了夫人房中,夫人还在昏睡中,我不敢打扰,就吩咐周边人好生照看着,自己赶紧回来了。”
“真是奇了,母亲身体一向康健,这种时候怎么突然身体上出了问题,你去禀过父亲后,让人去请医师上门。小玉,你去替我照看着母亲,我去书房那边探探口风,反正陛下的意思已经出来了,这种时候,定国公也不能做什么其他的事情。”秋安昙将胡姬和小玉都调开,也是不希望这两个人发现自己已经逐渐察觉了某些真相。
在她的记忆中,胡姬应该是狐族之人,而小玉看样子有几分像兔子,反正她们都不是人就是了。秋安昙在心里慢慢地绘制一张地图,脚下的步子却迈的很急,她一路快走到书房外,正看到定国公和她的父亲从书房里走出来,两人的脸色都非常差,若不是那种差劲的脸色都不是冲着对方去的,她都要以为这两个人会直接动起手来。
只是明明她离得不算远,也能看到两人的嘴在动,但是就是听不到两个人的说话声。
“事实证明,我的卦象仍旧处于天道之下,天机遮掩,就算是运用一切办法也不可能推演出之后的诸般变化。”伏羲叹了口气,“您想要看到的东西,我并不能推演出来。”
鸿钧早已经有了准备,得到这个结果也不算是特别失望,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叹息道:“女娲想要做到的这一次终究不能做到了,只是哪怕是已经到了如今这样的局面,你与她依然不想让阿昙成长起来?她是注定要去到洪荒的,你们两个如今不让她学习那些术法,未来就是害了她。”
“不是不愿意教导她,只是您打算让我们二人如何和阿昙说呢?这孩子小时候还看不出来,如今年纪大了,心思敏锐得很。我与女娲在她出生伊始时并未对她投以太多的感情,而您也看到了,代价就是如今她与我们并不算亲近,她之前跑去极北之地,也是因为怀疑我们与她之间的关系。”
伏羲说起这件事,也有些后悔,“而且她自幼生活在人的世界中,并不相信神明,如今您让我们告诉她,她自幼所知道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是我们为了满足我们的私心而一直蒙蔽着她,您觉得阿昙会怎么想?”
“只怕是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就会决定拉着我们玉石俱焚。其实现在无论告诉她还是不告诉她,为难的已经成了我们,若是清除她的记忆,只怕对她会造成更大的危害。”
“是以,我和女娲宁愿维持着这样虚伪的和平,也不敢把真相告知于她,虽然依照那孩子的性格,她怕是从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了怀疑。您说这么多年过去,阿昙在她并未察觉的时候已经掌握了山河社稷图的一部分,那么等着她自己发现真相如何?”
鸿钧看着伏羲,觉得这个主意简直是糟糕透顶,“如果你们两人现在告诉她真相,那么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若是真的等到她自己发现真相,你们之间就是彻底的割裂了。”
伏羲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们的确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我们不说,到最后她会愤怒于我们的蒙蔽,她会为此生气,甚至想要报复我们,她一直都觉得我和女娲并不在意她,知道真相后想来不会用死亡这样的方式来报复。若是我们现在告诉她,您觉得她会不会在自己没有能力的情况下把自己的命搭上?”
鸿钧不再说话了,他知道伏羲说的没错,但是他与秋安昙也相处了这么久,他眼中的秋安昙一直都是一个关爱老人的温柔的姑娘,虽然有的时候也有些小脾气,但是那都是和亲近之人的撒娇而已。这样烈性的秋安昙,他从未见过,却也不想见到。
“老子素来不理世事,您把他放入图中对于一切事情都没什么影响,通天是个聪明人,他也不会做出什么来,唯有元始,他是一贯的不好说话,您将他放入图中,就算是失去了记忆,他也会做出一些不可控制的事情来。”
“这一点你不需要担心,我会解决元始的事情。”鸿钧并不多说元始,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秋安昙,“先收拾收拾你这一脸快要死人的表情吧,别让阿昙起了疑心,既然你和女娲都已经打算好了,我也不好过多插手,你们两个自己看着办吧。”
伏羲行了一礼,郑重道:“是,多谢道祖了。”
秋安昙看到定国公往自己这边走来,随着距离的拉进,她也能听到定国公的说话声了。她微微皱起眉,却在定国公来到身前的那一刻微笑起来,“定国公,我已经命人备了菜肴,请您和父亲一同去前花厅用膳,母亲身体欠佳,所以我来作陪。”
定国公拍了拍她的肩,笑道:“你有心了,不过今日我和你父亲还有别的话要说,你不方便在场,就先回去陪陪你母亲吧!她想来是因为近来京城的变故而心生忧虑,如今你回到京城,之后的日子怕是要参加无数的诗会,有的忙呢!”
秋安昙点头应是,她向着两人行了一礼,离开了书房,敲响了母亲居所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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