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黛玉魂魄离了潇湘馆，飘飘荡荡竟至太虚幻境。但见朱栏白石，绿树清溪，真是人迹希逢，飞尘不到。忽闻环佩叮咚，警幻仙姑执着拂尘而来，笑道："绛珠妹妹可算归来了。"
黛玉凝神细看，但见仙姑手中捧着一本金册，正是《金陵十二钗》正册。仙姑展开书页，指着"黛玉"二字道："妹妹可还记得，当日你恳求下凡还泪，如今泪债已偿，可曾悟了？"
黛玉垂首望去，见那书页上分明写着："泪尽绛珠归离恨，情痴顽石返青埂"。旁有一行小注："木石前盟原是错，金玉良缘总成空"。不觉怔怔落下泪来。
警幻叹道："痴儿痴儿，你只道是为还泪而下凡，可知这一遭原是让你勘破情关？"说着将拂尘一指，但见灵河岸畔景象重现：神瑛侍者仍在执壶灌溉，而那株绛珠仙草早已枯萎。
"这是..."黛玉愕然。
"这才是真相。"警幻道，"那贾宝玉本是青埂峰顽石，偷换命格顶替神瑛下凡。你这一世眼泪，原是错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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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贾府自元妃薨后，日渐萧条。这日宝玉独坐怡红院，正对着一地碎玉发呆，忽见袭人引着个陌生公子进来。但见那人眉目与宝玉一般无二，项间也悬着块通灵玉，只是玉色更显澄澈。
"这位是金陵甄家的公子。"袭人低声道，"恰巧来京，特来拜会。"
宝玉怔怔望着来客，忽觉怀中顽石剧烈震动。那甄宝玉笑道："久闻兄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如故。"声音清越，竟与宝玉一般无二。
二人对坐品茶，甄宝玉忽道："小弟日前得了一梦，见一块顽石在青埂峰下哀泣，说它误入红尘，顶替了他人命格..."
宝玉手中茶盏"啪"地落地，热水溅在甄宝玉项间美玉上。那玉遇水显形，竟现出"神瑛"二字！
"你这玉..."宝玉颤声问道。
甄宝玉从容解下美玉："家传之物，说是与生俱来。"那玉在日光下流转着七彩光华，与宝玉那块迥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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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甄宝玉正是真神瑛侍者转世。那日顽石偷换命格后，神瑛一缕精魂竟投生甄府。如今二人相逢，正是真假相证之时。
宝玉只觉头痛欲裂，眼前浮现前世种种：青埂峰下苦苦哀求僧道、太虚幻境偷看命册、潇湘馆中听琴落泪...原来自己果真是个冒名顶替的！
甄宝玉见他面色惨白，轻声道："兄台可记得'木石前盟'？"
这话如惊雷贯耳。宝玉猛然想起，那日梦中警幻仙姑曾说："真神瑛在此，顽石何苦执着？"他踉跄起身，怀中顽石应声而裂，石屑纷飞间现出青埂峰全貌。
"我...我明白了..."宝玉喃喃道，"原来我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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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中，警幻仙姑正为黛玉重演前因。但见水镜中显现甄宝玉面容，与神瑛侍者一般无二。
"这才是你真正的恩人。"警幻道，"那贾宝玉不过是顽石所化，偷换了你与神瑛的缘分。"
黛玉望着水镜中甄宝玉项间美玉上的"神瑛"二字，忽然泪如雨下。原来前世今生的痴缠，竟是一场天大误会！
警幻取出一面风月宝鉴递给黛玉："你且看看这个。"
黛玉对镜望去，但见镜中显现贾宝玉与甄宝玉对坐景象。那贾宝玉项间空悬，怀中顽石正在崩裂；而甄宝玉项间美玉大放光明，玉中隐约可见灵河景象。
"痴儿可悟了？"警幻轻叹，"眼泪既还，尘缘已了。从今往后，你便是太虚幻境的绛珠仙子，再不必为凡情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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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红院内，宝玉已昏睡三日。这日忽然坐起，对袭人道："取纸笔来。"也不等人伺候，自己研墨挥毫，在纸上写下：
"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
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
写罢掷笔大笑，又大哭。忽见窗外飘进片片竹叶，每片叶上都带着露珠，恰似泪痕。宝玉拾起一片，见叶上用血写着："绛珠已归位，顽石当醒觉"。
此时恰逢宝钗来探病，见地上诗稿，拾起细看，不觉怔住。那墨迹竟与太虚幻境中顽石上的刻文一般无二！
"宝兄弟..."宝钗轻唤。
宝玉抬头，目光清明如镜："宝姐姐，你可知道，我原是青埂峰下的一块顽石？"
宝钗从容坐下，从袖中取出个锦囊："这里有你想要知道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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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宝钗早知今日之局。那锦囊中盛着片牡丹花瓣，花上现出太虚幻境全景：警幻仙姑正在为黛玉解说因果，而真神瑛侍者已归位灵河岸畔。
宝玉望着花瓣上的景象，忽然记起前世：自己原是女娲补天遗落的顽石，因羡慕神瑛与绛珠的缘分，才苦苦哀求僧道带他下凡。而今绛珠泪尽，神瑛归位，自己这场大梦也该醒了。
"多谢姐姐点化。"宝玉深深一揖。
宝钗浅笑："我不过是奉警幻仙姑之命，陪你们演完这场戏罢了。"说着项间金锁化作牡丹花瓣，纷纷扬扬散入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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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宝玉独坐灯下，将平生所历一一录下。写到"黛玉归天"一节时，忽见窗外明月皎洁，月光中现出潇湘馆景象：黛玉正在焚稿断情，那诗稿投入火中，竟化作只只彩蝶。
"妹妹..."宝玉伸手欲触，幻象却倏忽消散。
此时太虚幻境中，黛玉正随警幻仙姑巡视情榜。忽见"贾宝玉"名下新添注语："顽石梦醒，返本归真"；而"甄宝玉"旁写着："神瑛归位，再续前缘"。
警幻道："你与神瑛的缘分未尽，来世仍可相见。"
黛玉却摇头："泪债既偿，情缘已了。弟子愿长居离恨天，再不入红尘。"
正说着，忽见下界一道金光直冲霄汉，正是顽石归位之象。警幻笑道："好了，这一局总算圆满。"
黛玉望向人间，见大观园中百花凋零，唯余一缕痴魂在月下徘徊。她知道，那是顽石在作最后的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