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紫鹃心里一动,笑着道:“姑娘这里倒少有这个的,既是风行,想来必有可看的地方。”
黛玉也看向钟姨娘。
那钟姨娘见她们有兴致,自然细细描摹了一番:“紫鹃姑娘也知道,我原只认得几个字,也不爱那个,竟没看过。只瞧着那封面儿,就与旁人不同。”
“想来是有些人物楼台之类的木刻套色一类的。”黛玉想了想,便命小丫头从书架上取了两册,与众人看:“京中书籍,虽则庄重,总不如江南精细,宛然自有生致。”
紫鹃往她手上瞧两眼,见着一个是山水,一个是人物,或是寥寥数笔,或是精细刻画,便是一副天然画卷,着实可算精细宛转。然而,只有两三样颜色,线条也有些刻板。
在她看来,除却有些古香古色外,这装潢着实只能算平平。
然而,一众丫鬟却多是细细看了半晌,或有夸赞,或有盯着瞧的,连着钟姨娘也伸长脖子,细细看了一回,才笑道:“姑娘这个虽然好,还不及他那个鲜活好看。旁的不提,那连着颜色也有好几种呢。”
这话一出,黛玉也有些好奇,笑道:“如今竟然有这么新式的?倒要托姨娘买几册,带进来我瞧瞧。我常年在这深宅里头,外头的新文竟一概不知了。”
钟姨娘笑着应了。
众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就有琥珀过来,说着贾母立等黛玉过去。
此时诸事已定,不过闲谈罢了。既然贾母使人来,自然也就散了。
黛玉过去,不过也是随常小事。又有新鲜打来的野鹌鹑,贾母笑着点一点,道:“这个倒好,或是炸了,或是做个汤羹,都是使得的。”
她说得一句,下头自然有人去吩咐。
待得众姐妹等过来,宝玉也来了,贾母瞧见他便笑了:“你倒巧,凡有新鲜的东西,就能过来,可见是个有福的。”
宝玉原是读书有些厌烦了,出来散散,这会儿更是欢喜,上来扭股糖似的撒娇,又陪着说说笑笑,活似一只花蝴蝶,忽而东,忽而西,又有个湘云,素性健谈。旁人再搭上几句话,虽没有凤姐,也渐渐凑出满堂的热闹来。
一时用了饭,又说了半日的话,这才散了去。
及等翌日,钟姨娘就打发人送了三册话本来。黛玉一般也在上房那边,紫鹃收了这个,又命那婆子带了四色新鲜点心去,自己方拆了包袱取出来。
展眼一看,着实有些不同。
先前黛玉所示,原是线条取胜,这个却已经有些形状色彩,也不知怎么做的,倒有些几何般立体模样儿。须知道,林家藏书原就是精中取精,黛玉又特特挑了先前那两册,更是优选了的,犹不如这个。
只这封皮儿,就能夺人目光了。
心里这么想着,紫鹃信手将顶上一本翻开,细看内容。
她原不过是随便看看,谁知这话本着实有趣,人物既新巧,故事又曲折有趣,竟将她自入红楼后所看一干打发光阴的话本游记等皆尽比了下去。
虽还不如现代那些,无奈紫鹃久没见着这样正常的故事,自然看得入神。
“紫鹃!紫鹃!”
还没看完,就有呼唤,紫鹃怔怔回过神来,抬眼看去,却是黛玉与宝钗、探春一道进来,她忙站起身来:“姑娘,三姑娘,宝姑娘。”
话音未落,搁在膝上的书册跌在地上。
三人不免循声看去,一眼就瞧见了封皮儿:“这是什么?”
紫鹃忙拾起话本,轻轻拍了拍,又拿帕子擦了两下,才递给黛玉:“姑娘,这是钟姨娘送来的话本,着实有趣,我瞧着瞧着,竟就入了神。”
听是这么着,宝钗探春也不免多看了两眼,又有黛玉将先前钟姨娘所说道来。紫鹃则忙着沏茶,又命端新鲜果子茶点来。
一时布置齐全,三人早凑到一处看了几页,也觉新奇有趣。
探春更道:“从没见过这样的话本,既有趣,又不失女孩儿家的体统。虽说文辞略有逊色,比之市面上的有强出百倍了。”
说着,又央黛玉,意欲将这一册话本带回去:“我得闲了也能瞧瞧。”
黛玉一笑,因道:“值什么,等会子我打发人重买几套来,一人送一份,可好?”
探春忙谢了,宝钗却摆手推辞了:“这虽好,后味却有些无味,我这里竟罢了。”
“你不爱这个,云丫头必是喜欢,我送一份与她,也就罢了。”
宝钗只得答应了,又道:“终究只是闲磕牙的,你们瞧瞧也罢了,竟不要入迷,反倒不好了。”
探春并黛玉一笑,也不答应,只将话头一转,又议论了今日几件家务,这才散了去。
黛玉自打发人买了几套,散与各处,果然各个都觉新奇有趣,又有湘云,本就是个爱新奇热闹的,偏宝玉如今读书,不免少了走动,她也不好十分去叨扰。
宝钗虽然诸般皆好,却是寡言安静的,又不喜这些个话本。她便或寻黛玉,或与宝琴、探春等议论,倒也平添了三分热闹。
阳春时节,花开如锦,枝叶一日比一日繁茂,大观园中一众女孩儿,今儿顽闹,明儿嬉笑,正是诸般无邪的时候,常有相聚的。
这日,黛玉等正在李纨房中说话,忽得有个小丫头跑将进来,笑嘻嘻着道:“奶奶,姑娘,姨太太将邢姑娘定给蝌二爷了!”
满屋都是一怔,待回过神来,众人都看向宝钗。
她只拿扇子遮住半张脸,笑道:“你们只看我做什么?”
李纨便推她:“旁人也还罢了,你能不知道?我却不信了。”说着,她凝神想了想,又道:“人物倒配得上,性格也都难得好的,只这两件有了,就是好姻缘。”
邢岫烟为人雅重,外柔内刚,骨子里自有一股韧劲。在这满眼富贵的贾府,她依旧能不亢不卑,进退得当,着实难得。
薛蝌虽与众人不过数面之缘,然则从宝琴话中就能听出,为人做事沉稳,言语又温文涵养,薛家又是那样的家底,自然也是个好的。
两好凑到一处,众人自然只有祝贺的。
因贾母又留邢岫烟住下,她不免拘泥些。又不好与宝钗姐妹共处闲言,又羞于见爱取戏的湘云,平添三分不好意思。
幸而她是个知书达理,性情柔韧的,略过二三日,也就渐渐如常了。
这日,因与黛玉偶尔有些咳嗽,从上房回来后,连着午饭也没去吃。宝钗便来瞧她,恰巧遇见邢岫烟,半路相遇,不免说话一回。
宝钗心细敏锐,一眼瞧间她穿得单薄,问了两句,才知道邢岫烟当了棉衣这一件事,忙料理了。
一时邢岫烟回去使丫鬟送当票,宝钗却依旧往潇湘馆来,却见薛姨妈也在这里瞧黛玉,她便笑道:“妈多早晚来的?我竟也不知道。”
这般说道起来。
黛玉忙让了坐,紫鹃端了新沏的茶来,就立在一侧静听。
不过也就是些闲话。
又有邢岫烟的婚事,又有薛姨妈说着月老的事,渐渐就扯到宝钗、黛玉两人的婚姻。
紫鹃心中微微提着,有些忧心黛玉认义母的事。
谁知三人说笑归说笑,打趣归打趣,这一桩事却一点也无,她便也渐渐放下心来。因她没提,后头薛姨妈也没提与宝玉、黛玉说婚事这一着。
这时,湘云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当票,口内笑道:“你们瞧瞧,这又是什么帐本子?”黛玉瞧了,一眼就认出来,正待说话,地下的婆子们早已笑道:“云姑娘,这可是一件奇货,这个乖,可不是白教人的。”
宝钗忙一把接了,见是岫烟才说的当票,忙折起来。
那边薛姨妈等与湘云细说了当票的事,她才明白,笑着打趣两句,宝钗忙拦下话头,说是死当,将这一个话茬挑开,当下又有尤氏过来,请薛姨妈过去说话,一时便也散了。
屋内再无旁人,宝钗方欲询问湘云,黛玉已是道:“这又有什么缘故不成?我瞧着分明不是死当。”
宝钗、湘云两个都看向她,黛玉道:“原是先前钟姨娘与我说闲话,我竟不认得。她后头带来与我瞧了,才知道这个的。”
湘云叹道:“竟只我一个关在家里,一点儿事都不知道。”又将里头的事说与两人。
宝钗见已是说到这里,不免将方才的事告诉了。
一听这话,黛玉也有些感慨起来,想邢岫烟为人处境,不免有些嗟叹,暗暗生了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戚戚之情,因道:“她这么个人,为人做人都可人疼的,偏偏又是这样儿。”
说着,倒落了几滴泪珠儿。
史湘云却着实动了气,因道:“等我去问二姐姐去!我骂那起子老婆子、丫头一顿,给你们出出气如何?”说着,就要走。
宝钗、黛玉两人忙拉住了她,正待说话。
紫鹃就从里头出来,瞧见这光景,笑着道:“云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倒像是恼了似的?”
下一章不知道能不能写出来,也可能放明天了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1章 诸事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