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恩人见面分外眼红

“真的是你!”

少年转身的一刹那,黛玉就完全肯定,他确实是那夜深陷病痛囹圄时,帮自己解除痛苦的救命恩人。

她往前走了两步,少年玉相就和那晚病中瞧见的模糊面孔,渐渐重叠。

此时卫照也认出来,面前的小姑娘就是那晚的病重女童。

“原来是林姑娘,在下卫照,近日在府中借住叨扰。”

小姑娘生得精致,又气质斐然,眉宇间虽还夹杂着丝丝病气,但相比灵觉寺那日,看起来要康健太多太多。

那晚他之所以会拿出良药相救,完全是天时地利和心情的缘故,并非什么仁善之举,故并不想以此和什么人产生牵绊,打过招呼之后,就想径直离去。

只是拦在身前的小小身躯,令他明白,自己低估了小姑娘的诚心。

“小女见过卫公子,那日灵觉寺内,多亏卫公子出手相助,小女才能捡回一条命来,本想亲自前去道谢,奈何身子不允许,一直拖到如今,现下既偶然碰见公子,还请受小女一拜。”

一阵莺啼燕语袭来,洋洋洒洒的,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见礼感恩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且丝毫挑不出错处。

即便卫照心思不在这里,也不由纳罕,林姑娘不过五岁的幼童,就这样能说会道,这让他想起侯府三房的堂妹,现下也有六七岁的年纪,却只会说些简单通俗的短句。

这一对比,方能看出此女的早慧之处,忽的想到近些日子头疼之事,便存了试探的心思。

“林姑娘不必多礼,深秋天寒,姑娘病体未愈,怎会一个人在这里?难不成上次那些丫头婆子还没吃上教训,抑或是林大人过于沉湎伤情?”

“多谢卫公子关心,今日和上次不同,是我偷偷跑出来的,与他人并无什么干系,爹爹身为朝廷命官,自是不会因家事耽误公事,还请公子放心。”

这番话回答的更是滴水不漏,为林如海分辩的这句,显然是听出卫照方才的弦外之音。

“原是如此,风越发大了,林姑娘还是快回去吧,省得病情加重。”卫照朝小姑娘点点头,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开。

就在此时,“啪嗒”一声响起,他身后的青石板路上,突然掉下个巴掌大的小鸟来。

那鸟身上披着棕褐渐变的雀羽,细长的爪子在地上摸索扭动,羽翼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若非眼眸转动时有些僵硬,比起真正的雀鸟还要灵动三分。

一声呼哨突兀传来,躺在地上的小鸟,脖颈处立时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同时双翅渐渐展开,翎羽如孔雀开屏般蓬松扬起,径直一跃而上,飞至主人掌心。

卫照将那鸟小心捧好,余光瞥见小姑娘充满好奇的眼神,继续往前行了三四步。

“公子,这是什么鸟?”下一刻,身后的小姑娘果然问出口。

卫照朗然一笑,答到:“不过是只机关木鸟,京城这几月流行的孩童玩具罢了。”

“原来是只木鸟。”喃喃自语传来,卫照回身,就见小姑娘眼巴巴望过来。

“林姑娘要是喜欢,在下送给你。”

“真的?”方才眼角堆积的艳羡,已经烟消云散,瞬间化作弯弯的月牙,黛玉伸出双手接过,小心将木鸟捧进怀里。

“它的羽毛居然是真的!它要怎么才能飞呢?”

小姑娘的笑声欢快清脆,恰似屋檐下的风铃,叮呤作响,卫照心神皆被感染,方要启唇作答,却碰上一双澄亮清澈的眸子,那里面还盛着的婉转笑意,就要在寒秋里长出一枝嫩芽。

这般天真烂漫,稚气无双,实在难以伪装。他这才确定,她仅仅只是早慧而已。

仔仔细细将木鸟的驾驭方法教给黛玉,卫照抬首,才发觉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正觉不妥,想提醒小姑娘快些回去时,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就从远处传来,打破这一隅宁静,也迫使黛玉心念转回。

“糟糕!定是抚云姐姐她们找过来了,本身我带着病,她们是不肯让我出门的,现在被她们找到,肯定又得好几天出不了屋子。”

许是小姑娘的表情和语气,太过遗憾不舍,卫照定下心神,不觉安慰起来。

“她们也是按照吩咐行事,待你身子好全,自然会让你出门的。”

小姑娘仍旧低着头,眼睛死死盯着脚下青石板的纹路,声音闷闷的,显出几分委屈。

“就算让我出门,也没什么意思,我自己玩也只能捏捏泥人,再解个九连环,委实有些腻味。”

卫照这才想起,林家几代人丁单薄,前些日子唯一的小公子已经夭折,小姑娘现下怕是和幼时的自己一般,都处在孤单寂寥的境地。

胸腔深处无端泛起一股酸涩,鬼使神差间,他抚了抚小姑娘的双丫髻,帮她拿下那片停留好久的爬山虎叶子。

“既然如此,林姑娘敢不敢随我去玩更有趣的物什?”

等黛玉回过神时,已经身处松涛苑中,卫照坐在她身边,正摆弄着一只纱笼,而他身后站着的两个仆人,则像看什么稀奇东西似的看着她。

“林姑娘,你怎么会同我们公子一起回来?”

那个叫鹤鸣的,从刚才起嘴巴就开开合合的,眼角也不停觑着自己,这会好容易说出话来,黛玉看着好笑,忍不住起了促狭的心思。

“卫公子,林府是有我不能来的地方吗?”

“不不,这是林姑娘的家,自然是哪都能去得。”见她搬出卫照,鹤鸣唬了一跳,连连摆手。

八卦的火苗瞬间被熄灭,鹤鸣怨念地看了小姑娘一眼,低下头注意到公子手里的纱笼有些眼熟,这不是……忍不住就要惊叫出声,却被眼疾手快的扶松一把捂住口鼻。

这一幕,黛玉并未看到,此时的她,已经被纱笼里的东西吸引住全部心神。

只见纱笼里慢慢爬出只六足昆虫,它通体碧绿,身形修长,体态纤巧,侧扁的身躯好似豆荚,又似品相上好的碧玉簪,爬动的间隙,还不停从腹中传来“轧织轧织”的清越鸣声。

“是纺织娘!”

“林姑娘见过?”卫照有些惊奇,这东西常出没于乡野田间,闺阁女子大多是不识得的。

“没见过真的。”黛玉摇摇头,神情却带着些微得意。“书上画的,就见过不少。”

这模样实在娇憨可人,卫照的嘴角不受控地翘起,随口恭维到:“林姑娘饱读诗书,在下佩服至极。”

“这话我爹爹也说过差不多的!”小姑娘脑袋一扬,鼻尖一耸,脆生生的嗓音里带着雀跃,就连面颊上的小梨涡都盛满炫耀。

此时她面上的欢喜得意,比之方才更甚,仿佛爹爹夸赞自己的话语,比任何东西都有份量。

这般孺慕之情,卫照看在眼里,脑中却闪过一张薄情寡义的脸,还有不带丝毫温度的“全力射杀”四个字。恍惚中,又有成千上万支羽箭密密麻麻袭近面门,喉间泛起的浓重铁锈味冲的鼻酸,五脏六腑也开始抽疼起来……

“我可以摸摸它吗?”

“我不会弄坏的。”

直到两道童音响起,才惊散他心底翻滚奔腾的仇恨,卫照回过神来,亲手将那只纺织娘递给黛玉。

“既然林姑娘这么喜欢,那就送给你。”

不顾身后鹤鸣传来的“唔唔”声,他连同纱笼一起放进小姑娘的手心,随后站起身作送客状。

“林姑娘再不露面,身边的下人怕是要被责罚,今日不若先回去。”

即使黛玉如何伶俐,也不过是五六岁的孩童,天性使然,得到有趣的东西后,自然会放下之前的小情绪,此时就算被下逐客令,也不见怪,捧着纱笼小心翼翼地走远了。

岂料她才离开松涛苑不久,就在一条小径上,被七八个丫头婆子堵住去路。

“姑娘,你去哪里了?前面可是客院。”

黛玉随便搪塞了几句,就被带回掌珠阁,路上不免受了好一顿唠叨,原本的好心情又去了几分。

从灵觉寺回来后,她身边原本相熟的奶娘丫头一个不见,换成现在的抚云、见月、朱鹮、白鹭、黄鹂、青雀。虽说都是尽心尽力的好姐姐,可黛玉和她们相处日子不长,并不习惯她们日日待在身边。

回到卧房,觑着丫头们忙着收拾琐事的空,她将自己怀里的木鸟和纱笼掏出,偷偷放置起来,这些东西可不能让她们发现。

只是屋外廊下,有人藏在窗檐后面,正瞧着黛玉的一举一动。

“姑娘在悄悄放什么呢?怎么把首饰盒子翻出来了?”

“不知道,估计是什么小玩意。”

将窗户轻轻关好,确保没被发现,朱鹮拉起见月就走,她们得去小厨房端晚上的药膳过来。

“哎,别呀,让我看清楚藏哪了,晚上好收拾出来,可不能把那些钗子簪环弄坏。”

见月还想再看,拧着身子不走,朱鹮没法子只能边扯着她,边伏在她耳边说话。

“你这心眼什么时候能变成实的?姑娘避着咱们,就是不想让咱们知道,你晚上去把它拣出来,姑娘知道后怎么想?”

“可也不能不管呀!姑娘还小,不懂得那些东西的珍贵,再说夫人让我负责姑娘的首饰,那些东西若是有个不好,可不就成玩忽职守了?”

“你呀!”朱鹮有些没好气。“咱们来姑娘身边有半个月了,你说说姑娘待咱们怎么样?”

“自然是好的,赏的多,活又少,院子里又没杂七杂八的人,再没比这更好的差事了……你说这个干什么?”

她这样问,更让见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不觉得姑娘待咱们太客气了吗?根本不像主子对待下人。”

被这么一提醒,见月才觉出不对来:“是呀,姑娘根本不吩咐咱们做事,全都是按老爷安排的来,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这是不亲近咱们。”朱鹮叹了口气。“我从前在掌珠阁做二等丫头时,姑娘最是依赖乳娘,撒娇卖痴什么都做得出来,哪像现在,话都不多说一句。”

“那乳娘为老不尊,敢拿姑娘的东西出去换钱,就不要怪老爷心狠,姑娘还想她做什么?”

见月一着急,说话嗓门越发大了起来,吓得朱鹮忙捂住她的嘴。

“你喊什么!巴不得姑娘听见是不是?老爷夫人怕姑娘伤心,可是下了严令,不许告诉姑娘真相的。”

“我错了,错了。”见月点头如捣蒜,朱鹮知她已经明白轻重,这才将手放下。

两人说着悄悄话,渐渐走远,并未注意到身后的一丛翠竹旁,蹲着个穿绿衫子的小丫头……

卫照:不得了了,现在看谁都是重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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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看谁都像重生的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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