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妹妹记忆中的话本里看到了贾府的悲惨结局，贾宝玉终究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不管那是否为众人原本的命运，但他绝不愿看到身边的长辈、姊妹甚至丫鬟们沦落到那种地步。

而且……林妹妹香消玉殒，想到此，他便遍体生寒。

妹妹的心愿同样是他的心愿。

妹妹走后，他便自觉跟着先生读书、学习君子六艺，不管贾府身处官场漩涡，卷进皇家政治纠纷多深，但只要他有用，贾府中人有用，想必终能力挽狂澜，一点一点挽回贾府在圣上心中的地位。

毕竟贾府后来坍塌，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后继无人。

若贾府能治家严明，规规矩矩的为圣上效力，有太上皇遗留下来的荫泽，他们贾家想必还是能支撑下去的。

有妹妹的帮助，大哥在建州政绩卓绝，向圣上献上了外来的良种马铃薯，有了此物，可以在贫瘠山地开垦出大片耕地，大大缓解了各地的粮食短缺问题。

圣上龙心大悦，特意下旨提升父亲的官职，从工部员外郎升至工部郎中，从五品至正五品的晋升，虽等级提升较小，却是父亲为官多年难得的提拔，且工部郎中为实职，显然圣上对大哥此次进上马铃薯是记了一功的。

便是元春姐姐在宫中都好过许多，得了圣上恩宠，就连皇后也赏赐许多绸缎、珠玉给府中女眷。

他还记得那一次，祖母和母亲有多么高兴，喜极而泣，父亲同大伯喝得酩酊大醉，荣国府宁国府两府上下热闹了好几日。

贾灵玉攸地转头，“宝玉，你……”

这些事太过深沉，她不想他压力这么大，可对上少年明了透彻的目光，她也倏忽笑了起来。

这是她理想中最好的状态了，有宝玉在，他是男主角，总有些男主光环吧，且这个故事的核心不就是他吗，此刻，胜利的天平已向她微微倾斜，她该高兴才是呢！

两人颇有默契地笑了起来，林黛玉敏锐地察觉到二人的状态，似乎背着她已说了什么，不由咬唇，语带不满道：“知道你们是兄妹，可当着我的面，就背着我说些小话，是不是太不尊重我了！”

贾宝玉望着黛玉活泼的样子，只觉心情仿佛雨水洗过的长空，唇边溢出笑：“看来妹妹归来数日也不是没做什么好事，眼见着黛玉妹妹却是比刚进府时少了几分拘束，活泼许多！”

林黛玉羞答答地低垂头，拈着帕子半遮脸容，而后轻轻地抬起眼帘，声音中透着一抹娇蛮：“宝玉哥哥这是何意，明明是你们二人背着我说些什么，又何必如此打趣我！”

对上她水润含情的眸子，贾宝玉却是什么辩解的话也说不出了，只知呆呆地挠头道歉：“黛玉妹妹，我和妹妹没说什么……”

他呆头呆脑的样子立刻逗笑了黛玉，“罢了，逗你们玩的，若我有个双生妹妹，定然也经常同她说小话，”说着，她想起什么，对一旁勾唇笑望着二人对话的贾灵玉道：“灵玉姐姐，你的诗做得如何了？”

原是这些时日，贾灵玉记诵了林黛玉送来的诗册，黛玉知晓后便道：“既是学了词律、格式、对仗，便该做几首诗来，方才知晓进展如何。”

因此，贾灵玉也在找寻作诗的灵感。

“快了，快了，有你这位金牌师傅的指点，我作的诗又岂会差劲？”虽如此说，但贾灵玉还是偷偷吐了一下舌头。

感知到妹妹心中叫苦，贾宝玉不由抿唇笑了起来。

林黛玉聪慧过人，见贾灵玉面容似是发苦，有几分言不由衷，莞尔一笑，不去安慰，反而挑眉说了一番话：“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灵玉姐姐如今已在第二层之境，之前，你可是对作诗畏惧得紧，可如今再提起作诗，却是平和多了，可见这其中的进步之大。”

她的一番话听得灵玉二人连连点头，贾灵玉更是眉飞色舞道：“知我者，黛玉也，我也能清晰察觉到我对诗似是亲近许多，再没有之前那么畏手畏脚，避而远之。”

“这就很好，诗可以阳春白雪，可以下里巴人，打油诗也是诗，它可以描景，可以言志，它比普通人想象得包容，灵玉表姐贵为贾府嫡女，以后少不得出门参加宴席，说不得哪天会用上……”

贾灵玉面露讶然。

贾宝玉更是吃惊：“黛玉妹妹竟然考虑如此之多……”

望着二人惊讶的模样，黛玉眼波流转，眉眼一弯，闷声笑道：“怎么，你们以为我就是那不食烟火、不染世俗之人吗？”

贾灵玉恍然，是啊，能被称作“心较比干多一窍”的黛玉又岂是不通俗务之人，端看她想不想、愿不愿去做罢了。

黛玉原本便是看似冷清实则心善之人，在红楼中端看她能亲身去教香菱一个丫鬟学诗，便知她的格局之大。

而今她认可了灵玉，教灵玉作诗，自然考虑良多。

贾灵玉“扑哧”一笑，“那便多谢黛玉考虑周全，看来我还要多下功夫，才不负你的一番心意！”

而后数月，贾灵玉愈发刻苦，甚至为一句写月诗熬了半宿，只为琢磨是“夜深望月升”，还是“夜深望月生”，当真有几分诗人推敲诗词的风采了。

贾府众人暗暗心惊，担忧她的身体，想去规劝，却被贾宝玉拦住了，他振振有词道：“妹妹如今正是才思泉涌、妙手成章的好时机，这样好的作诗状态，她定不愿被人打搅了去的！”

王夫人心中忧虑，捂着胸口道：“可她已两日没有进食了，身体怎么受得了！”

贾宝玉眉头一挑，嘴角噙着一抹笑：“母亲，你还不清楚妹妹，她只是没有同大家一起用餐罢了，香暖阁有小厨房，她可不缺什么吃喝！”

“你这坏孩子，也不早说，这两日我都没休息好，竟担心着你妹妹去了！”王夫人也是忙中出乱，见灵玉没来老太太房中用膳便慌了神去，哪还能顾着去细想别的，如今听宝玉如此说，知道他最是疼灵玉，心中方才安定下来。

“母亲，灵玉妹妹在药王谷可不是白呆的，便是将她扔出去在那山野密林中，怕也只有她打死打大虫的份儿，哪里有饿着自己的道理！”

“妹妹不在，你竟会胡扯！”王夫人自然不清楚灵玉的实力，只知她跟随师傅学习些岐黄之术，出身这样的人家，本也不求她会些什么的，所以王夫人也不曾多问，每次灵玉回来，只关心她的身体如何，是否康健。

不得不说，王夫人虽在红楼中对贾府许多事情漠不关心，又或者横插一杠，但对自己的亲生儿女却是爱护有加、慈母心肠。

眼下里，她的大女儿元春进宫，得了圣上恩宠，虽想要关心却有深深宫墙相隔，难能再见；贾珠是大儿子，如今在建州做知县，看似官职低，却是起步的好机会，他已外放三年，政绩显著，明年政绩评定后至少能再升迁一级，想必过个几年便能调回京都……

贾宝玉、贾灵玉是她能养在身边的一对双手兄妹，且各有机缘，宝玉含玉而生，显见不凡，同灵玉又心意相通，灵玉自幼活泼可爱，后又去了药王谷。

这对龙凤胎的出生给她王家、贾家带来了太多益处，便是贾政，也在他们出生后远了赵姨娘许多，灵玉是个贴心的孩子，多得贾政喜爱，她在孕期咽下的苦水如今通通都化为了甜水。

尤其以她的年龄，这也是她最后一胎，原本只希冀再有一个男孩儿，未曾想却是龙凤胎，这样大的机缘，满京城怕也只有她一人……

想到此处，王夫人心里柔软许多，“你是哥哥，要疼妹妹，灵玉在外不易，如今归家了，又沉迷作诗，你那房里有什么新鲜物什，多给你妹妹分一些……”

贾宝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满府上下怕是只有自己最清楚妹妹有多富裕了吧，药王谷可是做医死人肉白骨的生意，妹妹既是少谷主，岂会亏待。

更何况，妹妹手底又经营了不少客栈、舶来品的生意，怕是把自己的库房搬给妹妹，她都要嫌弃寒酸吧！再说自己的那些宝贝，大半都是妹妹给的，他倒手给，妹妹怕还嫌弃呢！

刚一念生出，却听得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而后一抹娇俏的身影轻盈飘入，恍若绿莹莹的美玉倏然划过旷古散发出莹澈的光芒，房间豁然一亮。

却是说曹操曹操到，贾灵玉走了进来。

见到来人，王夫人欣喜极了，忙站起来道：“快来，让母亲好好看看你，这两天下巴都尖了……”

贾宝玉“扑哧”一笑，“母亲，你才两天没见妹妹，她哪里就瘦了这么多！”

王夫人夸张的话语逗得灵玉眼眸弯弯，她连忙上前拉住王夫人的手，扶她在软榻坐下，“母亲太夸张了，哪里瘦了半分，这两日我虽没过来，但香暖阁里，采薇可是做饭的好手呢！”

她又扭头冲宝玉龇牙道：“宝玉，你且是不知，母亲这是爱我怜我呢，想是你平日顽皮，吃得又多，脸盘都圆了，母亲的一番慈母心肠只好冲我使了，你现下可是嫉妒？”

王夫人唇角噙着笑看两个小儿斗嘴，等他们停歇了，亲昵点着灵玉的脑袋，又是宠溺又是不满道：“你呀，真是不让我省心，作诗便作诗，何必对自己如此严苛，便是你二嫂子，不识几个大字，不也照样管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王夫人心疼得紧，甚至有几分后悔前些时间鼓励她学诗了，她们这样的人家，不需要这些诗才，也能过得很好。

突然想到红楼里好像从来没有提到过贾府迎春几个姊妹与旁府后代的交集，没有出去参加过筵席之类的……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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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