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八点，大观园正园门外。

“来来来，大家都到我面前来。”

“幼儿园老师”朱丽举高双手拍了拍，招呼大家过来。

“我刚才跟大家说的话大家记清楚了吗？记清楚了的话重复一遍给我听。”

“记清楚了！不能告诉路人我们的身份姓名、不能离开朱姐姐的视线、不能随便跟陌生人搭话！”

果然是一字不差地记下来了，朱丽满意点头，招呼众姊妹上了停在旁边的加长轿车，带着这七个跃跃欲试的幼儿园小朋友去商场春游。

*

踏进商场。

明亮的光线透过穹顶的蓝色玻璃，照在中庭供顾客休息的沙发上，四周点缀着适量的绿植，给这个密闭的空间带来了丝丝春意。

商场内部的设计简约而有现代感，每一层都被同品类的商铺填得满满当当，其中不乏国际大牌。

虽然此时正值工作日上午，但身为京城排名靠前的购物中心依旧人流量不小，不少穿着时髦的年轻男女悠闲地行走其中。

姊妹们自小学习世家的礼仪规矩，这会子在大众面前，虽然好奇但并不会毫无仪态地探头探脑大肆张望，而是谨慎地用眼神悄然打量周遭的人群。

热恋中的情侣在玩夹娃娃机，女孩子的头发染成了温柔的粉色。

哭泣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父母手中的冰淇淋，年轻的父母一人一个冰淇淋，吃得正高兴，显然没有要妥协的意思。

白发苍苍的老夫妻手挽着手依旧恩爱。

……

红楼众人像是初生在这个世界的婴儿，慎重地探索着陌生的世界，观察现代人表现出的跟古代人完全不同的行为举止。

忽然，两个青春洋溢的年轻姑娘手挽手有说有笑，经过众姊妹身旁。

她们穿着相似的亮色露脐短袖，短裙更是只到膝盖上头，大大方方毫不扭捏地露出白生生的胳膊、长腿和一小截纤细腰肢。

宝玉的脸红得像煮熟了的虾仁，慌乱地挪开视线，只敢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其余姊妹们的头却随着两个短裙姑娘的背影向后转去，视线紧紧粘在了她们身上。

两个姑娘有所察觉，面带不悦地转过头来，见到紧紧盯着她们看的是一群长得极为漂亮的少女，心情倏尔变得愉快起来。

她们冲着姊妹们眨眨眼明媚一笑，姊妹们被逗得满脸通红，她们却更兴奋了：“哇塞，好多可爱的小姑娘。”

等到她们远去，迎春还是难以置信，红着脸越说越小声：“她们好生大胆，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袒露肌肤，这么离经叛道，不知礼义廉耻……”

换做她们那个时候，女子拉起袖子在外人面前露出半截胳膊都会被骂水性杨花、人尽可夫。

要是家风古板些的，家中女儿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不得不上街也要带帷帽遮面。

刚才二女的作派即使是勾栏女子都会为之不齿，现代女子难道一点儿不在乎贞洁名声吗？

朱丽一拍额头。

差点儿忘了这还有一个被古代封建思想忽悠瘸了的！

朱丽劝说：“古代的《女则》《女诫》都是对女子的规训和束缚，这样的书你们还是忘了的好。”

总而言之，这种封建糟粕谁信谁傻子，千万别自己给自己裹小脑。

迎春向来随大流，听了朱丽的话讷讷点头：“姐姐的话我记下了。”

朱丽担心自己说得太严厉，吓到了迎春，便不再提这个话题，语气轻松地跟姊妹们开玩笑：“你们觉得惊讶，还是看得少了，殊不知更大胆的多着呢。”

比如维多利亚的秘密，比如格外省布料的夏日沙滩……

要是贾政这样的老古板穿越到现代来，看了这场面说不定会急火攻心，一边怒斥世风日下，一边气得晕过去。

俗话说得好，说什么来什么。

朱丽带着众姊妹刚上了一楼通往二楼的扶梯，面前就有一幅巨大的内衣品牌宣传海报映入眼帘。

一男一女只穿着极少的衣物，在耀眼的阳光下肆意显露小麦色的皮肤，展示着他们火辣的身材。

姊妹们大惊失色，看向朱丽：“朱姐姐，难道日后我们也要入乡随俗穿成这样吗？”

朱丽：……

朱丽强笑：“这倒是不至于……”

鲁迅先生诚不欺我。

要是直接给众姊妹推荐现代夏季的短袖短裤短裙，他们未必愿意。

但在看过内衣广告之后，他们忽然就觉得：诶，刚才两位小姐姐的短裙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二楼是一众服装品牌。

等到位于大观园中心的右侧殿改造成的室内体育馆完工后，一些体育运动自然是少不了的，既然来了商场，朱丽就带着姊妹们去运动品牌专卖店。

“你们平日穿原有的衣裳倒是没关系，只是体育课上不太方便，活动不开容易崴脚。还是换成运动服、运动鞋比较好。”

姊妹们从善如流地答应了，在朱丽的帮助下各自挑选了几套运动套装几双运动鞋。

“你们都选好了吗？那我去结账了。”

朱丽大致看了看，嗯，果然还是保守的古代人，别说网球裙之类的了，连短袖都没见着一件。

“您好，一共35698元，请在这里付款。”

朱丽心情愉快地解锁手机，打开支付宝扫了付款码。

总之一会儿回去全都能报销，她一点不心疼。

“好的，这是您的小票，请您收好。”店员小姐姐面带微笑，把一串长得能当春联的小票递过来，“我看您购买的商品比较多，请问需要送货服务吗？”

“不用了。”

要送货上门肯定要留地址，朱丽的地址怎么留？

留大观园？

要么送货员以为朱丽故意拿他寻开心，要么方瑾以泄露情报为由将朱丽从项目组扫地出门。

还是让【后勤组】的同事把衣服送回去吧。

朱丽暂时把衣服留在店里，将小票拍照发给的同事，方便他们进行数量上的核对。

旁观的姊妹们瞳孔都在颤抖。

不用纸币，只是用手机一扫，就付款完成了？

在古代，付款用铜钱、银子、银票，在新中国成立后的许多年里，付款用人民币。

众姊妹在学一年级数学的时候，就学过认识人民币，小到一分、两分、五分，大到五十元、一百元。

当时数学老师还拿了真实的硬币、纸币给姊妹们看。

之后又通过实际的案例，学会了在购买不同价格的商品时，要用什么样的人民币组合进行付款，对方又该怎么找零。

但手机付款给姊妹们带来的震撼，不亚于刚学会用电的清朝人，发现伦敦都已经通地铁了！[1]

店里有外人在，姊妹们不敢表现出异常。

等出了店门，姊妹们才把内心的疑惑问出来：“朱姐姐，你刚才是怎么付款的？为什么不用纸币，只用手机一扫就可以了？”

“现在大部分人都习惯使用手机付款，大家把钱存在银行里或者支付宝里，通过手机可以查询余额，也可以付款。”

说着朱丽调出了自己的支付宝余额给众姊妹看。

众姊妹看着手机上的数字，异口同声惊讶问道：“大家都愿意这样做？”

朱丽：“大家都愿意，因为这样更方便，不用随身携带纸币。”

红楼众人的心乱糟糟的。

在古代，许多庶民攒了点余钱，大多都是把铜板、银块偷偷藏在家里，连对银票都不够信任。

老百姓的观念非常朴素：银票说破天去就是一张纸！把银子换成纸，别人说不认账还不就不认账了，只有银子金子才是硬通货！

居然有人会把钱存进银行、支付宝，变成手机上的数字？老百姓居然还睡得着？

要是换做古代，银子变成数字，老百姓一家老小恐怕当天晚上就得齐刷刷上吊，都等不到第二天早上！

“这就涉及到国家公信力的问题。”面对他们的疑问，朱丽回答道。

在烽烟四起、王朝更迭的时期，国家发行的铸币跟破铜烂铁没什么差别，银票更是废纸一张。

在现代，人民愿意把钱存入银行，愿意把钱放进支付宝，最大的原因就是人民相信国家的信誉，相信国家会维持社会稳定。

见众姊妹表情还有些迷茫，朱丽安抚他们不用着急：“这个问题，等到以后你们学了历史，学了政治，就会慢慢明白的。”

买完了运动服，朱丽又带着一众青春期的少女去内衣店。

宝玉看着店里全都是女孩子贴身穿的衣物，害羞得不行，自觉在店门口止住脚步。

“我，我还是在外头等你们吧。”

说着背过身去。

朱丽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剩下六个女孩子脸都红扑扑的。

从前她们穿的肚兜都是由贴身丫鬟亲手缝制，但凡不够亲近的丫鬟都没有经手的机会，在现代的店铺挑选内衣对她们来说是一大挑战。

要是宝玉在这儿，恐怕她们更不好意思挑选，如果为了不丢面子赶紧离开而随便选了不合身的，反倒辜负了朱丽的本意。

朱丽便嘱咐宝玉不要乱跑，默许他在店门外当门神。

朱丽带着女孩子们进店，这家店专门卖的是适合少女穿的内衣，全都是鹅黄、天蓝、淡粉等看起来极为柔和的颜色。

朱丽教姊妹们怎么挑选内衣的款式，什么样的面料穿起来舒适，日常款和运动内衣有什么区别，又招呼店员帮忙拿合适的型号给姊妹们试穿。

姊妹们见朱丽神态自若，这才学着她的样子镇定下来，各自去试衣间试穿。

忙完这一件事，就到了今天的正头戏。

众姊妹决定做生意，但他们到现代来还不足一月，对现代了解不足，要是着急忙慌地定下来做什么生意，匆匆租店铺开张，恐怕会把本钱赔个干净。

所以他们今天是来商场进行实地考察的。

[1]伦敦地铁开通是1863年，中国最早能用电是1878年，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被狠狠震撼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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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