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今晚月色真美

门子站在一旁听裘智要去殓房,忙上前问道:“老爷,快到锁门的时辰了。您几时回来,我好等您回来再落锁。”

不等裘智说话,朱永贤就着急忙慌道:“你家老爷不住衙里,不用等他了。”朱永贤盼了好几年,好不容易盼到和裘智双宿双飞,哪会让他去住衙署。

裘智自己心里有鬼,总觉得朱永贤这话说得太过暧昧,赶忙描补道:“我在外面忙了一下午,没来得及收拾后院,今天先不回来住了。”然后欲盖弥彰的大声对朱永贤道:“师兄,你回头借我几个人,帮我收拾下屋子”

二人的关系估计瞒不过县丞衙的人,他们早晚会看出端倪,但裘智没打算一上来就掉马甲。

朱永贤明白爱人的意思,拍着胸脯答应了。

裘智想着殓房离得不远,今天骑了一天的马,不仅腰酸背疼,连大腿都磨破了,索性不骑马了,走路过去。

朱永贤向来以裘智马首是瞻,裘智说步行,那就步行,屁颠屁颠地跟上了。

秦仵作想到一会要验尸,就腿肚子转筋,不骑马最好,他恨不得一辈子走不到殓房。

裘智咬了一口馒头,反而觉得更饿了。

朱永贤见裘智吃得狼吞虎咽,关心道:“还没吃晚饭吗?”

裘智摇摇头,抱怨道:“我今天水都没喝几口,别说吃饭了。”然后随口问道:“你吃了吗?”

朱永贤可怜巴巴地看着裘智,嘟嘴道:“我也没吃呢,想等你回家一起吃呢。”

裘智瞬间脸色绯红,十分不好意思,暗想:去金家前就该让广闻去和朱永贤说一声,自己今天要加班的事,以免他饿着肚子等自己。

裘智把手里的馒头掰成两半,没要咬过的那半递给朱永贤,道:“分你一半,先垫补一下,回家再喝点粥,晚上吃太多了不好消化。”

朱永贤笑眯眯的接过爱人递来的爱心馒头,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裘智指着天上的月亮,微笑道:“今晚月色真美。”

朱永贤转过头,看着裘智,皎洁的月光照在裘智脸上,看得他挪不开眼,过了许久浅笑道:“今晚月色真美。”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后边跟着的侍卫、太监都不知这俩人打得什么哑谜,只觉气氛十分暧昧,不由面面相觑。

秦仵作一门心思都在待会的验尸上,不停地唉声叹气,根本没精力关注裘智和朱永贤。

几人来到殓房,朱永贤本来命众人等在门外,就他和裘智还有秦仵作进停尸房。

裘智一听就急了,立刻道:“不行,都进来,一个都不能少。”

古人讲究死留全尸,验尸只验外伤,不会解剖。卫朝法律规定,验尸时涉案人、关系人、家属一定要在场,感兴趣的百姓都可以来围观。柳管家虽是涉案人,但裘智可不敢放他出来,本来就是存了死志的人,回头看解剖受了刺激,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他不好收场。

金佑谦有秀才的功名,当着他的面解剖他爹,给他惹急眼了,回头把自己告到刑部、吏部,还得让朱永贤帮自己善后。

朱永贤是圣上册封的亲王,跟着的随从也都是有品级的,只好让他们做个见证了。

裘智看秦仵作一脸不安,叹了口气,安慰道:“你别怕,不用你验尸,我来验。”

秦仵作不敢相信,瞪大眼睛望着裘智,以为自己幻听了。除了朱永贤,其余人也倒吸一口凉气。裘智一介书生,堂堂七品居然要亲自验尸。

秦仵作急中生智,想到了个借口,结结巴巴道:“下午。。。下午。。不是验过了吗?”

裘智解释道:“下午只是初验,现在要解剖。”说完,就让秦仵作把工具都拿来。

秦仵作根本不信裘智懂得验尸,但还是依言取来工具。卫朝仵作无需解剖,只有些基础的工具。裘智看一眼,无奈叹了口气,又让秦仵作找来了锤子,锯,小刀等工具。

尸检一般从头部开始,这年代没有x光,拍不了CT,无法鉴定颅脑损伤,只能通过外伤来观察。

现在是夏天,金老爷死了这么多天,尸体开始腐烂,全身脱皮严重,就算有瘀伤也会被尸斑掩盖。裘智仔细看了一刻钟,没看出特别之出,于是拿起刀,开始胸腹部解剖。

朱永贤两辈子都没接触过尸体,不过他胆子大,属于有情饮水饱的那种人。只要裘智在,哪都是天堂,看到尸体脸不变色心不跳。

裘智本来打算用一字切开法,后来想想,还是改用了Y字形切开法,穿上衣服看不见伤痕,家属多少好受点。

裘智用刀划开金老爷的皮肤,二十年没动过手术刀了,但上辈子好歹干了十来年的法医,一上手就找回了感觉,越做越顺手。剥离完胸壁软组织和肌层,肋骨面完全暴露。裘智拿起大剪刀,剪断了肋骨,揭去胸骨,胸腔就完整显露出来了。

秦仵作整天和尸体待在一起,虽然害怕,倒还能坚持。文勉和另外两个侍卫毕竟是武人,还能撑得住。跟来的两个太监,早就跑到外面吐得稀里哗啦了,说什么也不敢再进去了。

朱永贤本来想夸一句,裘智好厉害,但看到下属一个个面有菜色,强忍住了心中的骄傲。

王典宝和刘典膳俩人瘫坐在院子里,过了大半天才缓过神。二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惧意。

裘智这一手真给俩人镇住了,现在似乎还能听到裘智刚才剪断肋骨时“嘎吱嘎吱”的声响,还有剥皮时“嘶啦嘶啦”的声音。二人后背直冒冷汗。

裘智做完了尸检,左右胸腔各有少量深红色腐液,胃部亦有淀粉状液体。裘智不禁有些失望,辛苦一晚上果然没找到确凿的证据。

朱永贤见裘智脸色不对,宽慰道:“金老爷都烂成这样了,没找到证据也正常,都怪他们报案太晚了。”

裘智盯着胸腔取出来的腐液看了许久,叹息一声,调整好情绪,轻声道:“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溺亡的死者两侧肺部会有充水现象,造成双肺肿大。金老爷的内脏已经开始腐烂,无法得知死亡时的状态,但肺部腐烂后,里面的积液会流进胸腔(注1.)。对于一个淹死的人来说,这个腐液似乎有点太少了,大概率是尸体腐烂所产生的液体。”

只是这个结论不能说百分百正确,如果遇溺时胃部括约肌收缩,水不会进入肺部(注1.)。

在现代裘智还能有别的方法来判断,比如冲洗鼻腔、气管看是否有泥沙残留。可古代没有这些设备,他实在无能为力,相当于忙活了一晚上,还是确定不了死因。

裘智无奈只能给金老爷缝合好,因天色已晚,只简单看了一下金夫人的尸骨。金夫人骸骨纤细,生前应该颇为娇小。

几个侍卫出了停尸房,深吸一口气,感觉恍若新生。金老爷的尸体散发着恶臭,几人都想不通,裘智平日里看着文文弱弱的,怎么对着一具腐尸居然这么淡定,还敢下手解剖。

裘智看天色估计已经到宵禁的点了,不过他是县里主管治安这一块的,又是为了工作加班,心安理得的拉着朱永贤慢慢走。

朱永贤拉着裘智的手,柔声问道:“累不累。”

后边的侍卫和太监看着二人手牵走在一起,脸都吓绿了,心想:王爷,二爷的手可刚摸了死人,还给人家大卸八块了。

裘智忙活一天能不累吗,刚才要不是估计秦仵作在场,早就开始撒娇了,如今没了外人,立刻原形毕露。

裘智整个人靠在朱永贤身上,道:“累死了。”

朱永贤一听,立刻蹲下身,回过头看着裘智,道:“我背你回家。”

裘智歪头问道:“离得远吗?”他知道朱永贤急着来宛平县找自己,这几天肯定是风餐露宿,休息的不好,怕殓房离别苑太远累着爱人。

朱永贤不在意道:“没多远,放心背得动。”

裘智指指自己一身土,不好意思道:“我衣服都脏了。”

朱永贤笑道:“没事,不嫌弃。”

裘智欢呼一声,趴在朱永贤的背上,把头埋在朱永贤颈部,轻声道:“回家。”

裘智想着金佑谦的嫌疑还没排除,要派人去礼逊学堂里问询,这事不好找县丞衙里的捕快去。礼逊学堂在京里小有名气,不少文人大儒在里面教书,估计看不上张捕头他们,去了也问不出来什么,倒不如让朱永贤派王府的人去。

裘智用头蹭了蹭朱永贤的脖子,低喃道:“求你个事啊。”

朱永贤一听裘智找他帮忙,和打了鸡血一样,道:“你说,肯定给你办到。”

裘智柔声细语道:“金佑谦是这个案子里的最大受益人,所以他有很大的嫌疑。你派个人去礼逊学堂问问,他平日里的表现,柳管家会经常去看他吗,还有案发时他在哪?”

朱永贤马上打包票,“放心,包在我身上。”他王府里设有审理官,让审理去问,算是专业对口。

走了一刻钟,就到了别苑,裘智见牌匾上三个大字,‘不羡仙。’朱永贤把裘智放了下来,叫门官打开大门。

朱永贤拉着裘智的手道:“咱们回家了。”二人携手一起跨进了大门。

裘智侧过头,看着朱永贤,心中暗暗感慨,老天待自己不薄,和朱永贤谈恋爱真是捡到宝了。不仅长得好,身份尊贵,对自己温柔细心,还经常搞一些仪式感,方方面面都没得挑。

朱永贤体贴道:“今天太晚了,你也累了,明天散班早,再带你逛逛咱俩的家。”

朱永贤是当今幼弟,颇受宠爱,便算是别苑规模也不小,不是一时半会能逛完的。

朱永贤知道裘智在外面跑了一天,回来肯定要洗澡,早就叫仆人准备好了热水。二人洗漱完,上床躺着说话。裘智说了没几句,就觉得眼皮打架,声音越来越低,嘟囔着睡着了。

朱永贤叹了口气,暗道:这另一半太有事业心也不好。

朱永贤亲亲裘智的额角,低声道:“晚安,好梦。”说完搂着爱人,相拥入眠。

裘智睡得死沉,感觉没睡多久,就被朱永贤叫了起来。裘智迷迷糊糊道:“几点了?”

朱永贤拿了条毛巾,先给裘智擦了把脸,看他稍微清醒了些,才说道:“7点了,该起来了。”

裘智一把推开朱永贤,又躺回床上,耍赖道:“再睡一刻钟,不吃早饭了。”

朱永贤哪会同意,一下又给裘智捞了起来,道:“这又不是现代,还能边办公边吃饭,你昨晚上就没吃东西,早上多少得吃点。”

裘智无奈,用手使劲揉了揉眼,醒了一下神,从床上爬了起来。

昨天那件官服又是土,又是汗的,洗了还没晾干,裘智让广闻取了新的官服来。

裘智一边换衣服,一边对朱永贤道:“幸亏听你的多做了几件,不然连换的都没有。”

朱永贤一听裘智夸自己,立刻美上了天,得意洋洋道:“虽然我是个逍遥王爷,但论做官的心得还是比你多的,听我的准没错。”

裘智看他穿了一身茶色织金妆花纱道袍,奇道:“你待会要出去吗?”

朱永贤宠溺道:“你不是要收拾屋子吗,我怕底下人不知道你的喜好,我去盯着他们,顺便看看咱们新任县丞老爷的威仪。”

二人用过早饭,裘智坐了轿子,朱永贤骑马,往县丞衙去了。不是裘智不想骑马,他昨天骑了一天的马,腰都快断了,大腿内侧先是磨出了血泡,之后血泡又磨破了,只能先坐轿子。

几人到了县丞衙,还没到敲三邦的时辰。裘智暗暗松了口气,幸亏没赖床,不然第一天上班就迟到,太丢人了。

裘智带着广闻去了签押房,朱永贤则带着太监去了后衙,给爱人布置房间。

如今五月中旬,正是农忙时节,衙门不受理民事纠纷,也没有县衙转送来的公文。裘智在签押房里转了一圈,看没什么事,就往三堂去了。

裘智命人把金老爷的衣服拿了过来,又叫来几个捕快一起研究起来。金老爷的衣服在水里泡了一夜,仆人帮金老爷换衣服时撕个稀烂。几人费了半天功夫,先将衣服拼凑好了。

赵捕快指着袖口道:“老爷,您看这怎么有块黑啊。”

裘智闻言仔细看了看,确实有块黑色污渍,只是颜色略淡。这年代没有鉴定仪器,只能凭经验来判断。

裘智想想道:“似乎是墨迹。”昨日在金老爷房里,看到了笔墨纸砚,可能是写字时沾上的。

赵捕快憨笑道:“金老爷都这么有钱了,还穿脏了的旧衣服。”

裘智听了心念一动,打发赵捕快去金家,让何典史问清楚金老爷平日里的生活习惯,是不是非常简朴。

裘智刚检查完金老爷的衣服,乔师爷就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拱手道:“见过东家。”

乔师爷给裘智使了个眼色,暗示裘智,有些话想私底下说,裘智挥退众人。

乔师爷一脸我是为你好的表情看着裘智,道:“东家,咱们可以结案了。”

裘智没明白乔师爷的意思,眨巴眨巴眼,不解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乔师爷道:“东家,柳管家既已供认不讳,咱们又何必横生枝节呢。”

裘智看乔师爷神神秘秘的样子,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惊天线索呢,美滋滋地等他汇报,哪知乔师爷是让他葫芦僧乱判葫芦案。

注1:来源:《星岛日报》陈彦霖死因研讯,专家证人马宣立法医证词。

朱永贤:我要把裘智宠上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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