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公堂上的实践

齐攥典若有所思,突然灵光一闪,道:“那会不会金老爷借的不是柳管家的种呢?金夫人比柳管家大二十岁,这下不去手啊。”

众人听了频频点头,陈快总哈哈一笑,附和道:“没错,这男人都喜欢小姑娘。”

裘智对于这点不置可否,各花入各眼,有的人就是喜欢熟女。柳管家究竟中意哪一种,目前不得而知。

裘智目前有一个初步的猜测,金佑谦八成是柳管家同金夫人的孩子。金老爷可能后悔了当年借种一事,如今调理身体,打算有个亲生的孩子。

柳管家为了自己的儿子能继承金家的产业,愤而下手,杀了金老爷。如今他的罪行被发现了,便想隐瞒真实动机,才撒下弥天大谎。

裘智坐了一上午,觉得肩颈酸疼,摇晃一下脖子,正打算说出自己的推理,就见骆典膳在三堂外探头探脑的。

裘智看了下天色,原来已经到了午饭时间的点了。朱永贤肯定要和自己一起吃饭,昨晚上就害得男友饿肚子,不能今天中午还让人饿着。

裘智立刻对众人道:“柳管家的谎话不止这些,秦仵作昨晚验过尸体,金老爷似乎不是淹死的。大家先去吃饭吧,等下午把他带去二堂审一遍,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等众人散去,裘智随着骆典膳去了内衙,见屋子都收拾好了,饭菜也摆了一桌子,都是自己爱吃的。裘智不免有些愧疚,昨晚让朱永贤陪自己挨饿加班,今天又是他一人忙里忙外,自己则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裘智暗暗下定决心,等忙完这个案子,一定要好好陪陪朱永贤。裘智自问有些贪心,事业、爱情都想要,不会为了事业牺牲感情。

裘智边吃饭边和朱永贤说了一下上午的收获,下午打算提审柳管家。

朱永贤听说裘智要升堂,眼睛一亮,兴冲冲看着裘智道:“我也想看,你下午让我去旁听一下吧。”

朱永贤还没见过裘智审案,想象着爱人端坐在大堂上,一身威仪,就莫名开心,觉得与有荣焉。

裘智正觉得亏欠朱永贤呢,哪有不应之理,立刻答应下来:“行,下午你就在次间里旁听。”

朱永贤乐呵呵地点点头。

骆典膳看得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当今举行大朝,燕王可是站在头排,到了县丞衙沦落到次间偷听不说,偏生燕王还跟这傻乐,没觉得半点不对,传出去都没人信。

到了下午三点,衙役打了七下云板。

裘智来到二堂,正襟危坐在高椅上,想起上辈子看了那么多古装剧。如今身临其境,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知怎的,突然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裘智收敛心神,看了朱皂总一眼。

朱皂总会以,高声道:“带人犯。”

不一会,几个衙役把柳管家带了上来。因为是杀人犯,手铐脚链都是最重的型号,柳管家脚都抬不起来,只能蹭着走路。

公堂两旁衙役见人犯带到,齐声喊,“威武。”

裘智一拍惊堂木,高声道:“堂下何人,报上姓名。”

这年代没有入职培训,裘智又是第一次审案,两眼一抹黑。他记得电视里包公每次审案,第一句话都是这么说的,便有样学样了。

朱永贤在次间扒着门缝往外看,低声对白承奉道:“你看二爷厉不厉害,威不威风。”

白承奉看燕王一脸兴奋的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含糊道:“厉害,威风。”说完,暗暗腹诽道:哪是二爷啊,分明是你的太上王。

白承奉是王府承奉司的承奉副,另有一名承奉正姓吕,今年六十好几了,是宫里司礼监退下来的,留在京中燕王府,没有跟过来。

裘智板着脸道:“昨晚仵作验过尸,金老爷并非死在池塘中,而是被你在屋里杀害的。”

裘智不能100%确定金老爷的死因,只是诈他一下。果然柳管家脸色一变,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打算来个永不开口。

裘智心想:现代不允许刑讯逼供,古代可没这个讲究。裘智对衙役道:“去拿盆水来。”

衙役不知裘智的打算,但还是依言下去,不一会拎了一个木桶回来。

裘智对衙役道:“把他的头按进去。”

堂上众人无不震惊,齐刷刷地看着裘智。新县丞看着和善,手段也太狠了点吧,不动棍棒,直接上水刑了。

卫朝虽允许审案时用刑,但多是打板子,拶刑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何况水刑。遇到死不认罪的,私下用刑倒是无碍,公堂之上,直接就上水刑,闻所未闻。

齐攥典刚想劝裘智要不先打十板子,吓唬一下柳管家。就听裘智催促道:“快点,难道还要我自己动手吗?”

衙役不敢不从,忙把柳管家的头按进了木桶中。

裘智默数了四十下,然后道:“行了,拉起来吧。”

裘智看柳管家喘匀了气,又让衙役把他按到水里。如此三次过后,柳管家瘫坐在地上,不停地咳嗽。

裘智冷哼一声,道:“舒服吗?”

柳管家受了教训,知道这个县丞不是个善茬,吓得一哆嗦。

裘智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道:“下面我问你问题,你乖乖回话,不知道的你说不知道。如果装哑巴,继续给你按水盆里。”

裘智问道:“你平时呼吸,吸进去的气,去哪了你知道吗?”

众人错愕不已,怔怔地看着裘智,心想县丞废了这么大劲,怎么不审案,反而问起呼吸来了。

柳管家不知裘智打得什么算盘,不过问题与案件无关,他没有抵触心理,赶忙道:“不知道。”

裘智指着自己的胸部,道:“吸进去的气,都到你的肺里了。”

裘智顿了一下,继续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呛水了?”

柳管家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裘智道:“那你知道呛进去的水去哪了吗?”

柳管家摇摇头,道:“不知道。”

裘智也没指望柳管家知道答案,十分体贴道:“不知道没关系,我告诉你。你呛进去的水,就和你吸进去的气一样,都进入你的肺里了。”

裘智又让衙役哪来一只空的水囊,然后命令柳管家:“描述一下这只水囊的状态。”

柳管家一脸呆滞地望着裘智,为难道:“这。。小人不会。。。”

柳管家现在有点摸清裘智的脾气了,就是他有来言,不论自己如何作答,必须有去语。

裘智好脾气地笑笑,道:“不会没关系,我教你。这个水囊是空的,形状干瘪,学会了吗?”

柳管家木然的点点头。

裘智看他学会了,便说道:“你把这水囊灌满了水,然后再描述一下它的状态。”

柳管家接过水囊,放进面前的木桶里,装满了水,说道:“现在是满的,鼓起来了。”

裘智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看着他,满意的点点头,道:“没错,这个水囊就像人的肺一样,充满水后就会鼓起来。你明白我想说什么吗?”

柳管家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裘智到底想说什么,茫然地摇摇头。别说柳管家不知道,堂上的大小官吏也没搞清楚,裘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裘智看众人眼神迷茫,清清嗓子解释道:“人如果是淹死的,肺里就会进水,进水后就像这个水囊一样涨大。可昨晚上仵作解剖了金老爷的尸体,肺部没有积水,也没有肿大。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金老爷他不是淹死的,而是死后被人扔进池塘的。”

其实金老爷的内脏都开始腐烂了,裘智只通过胸腔内的腐液含量,猜测金老爷并非被淹死。

古代科技落后,很多证据都无法进行科学检测,所以主审官经常需要诈取口供。裘智笃定柳管家不具备法医专业知识,于是想诈一诈他。

柳管家一听就傻眼了,古代信息传播并不发达,不像现代,老百姓能通过电视或网络了解司法流程。柳管家以为只要自己认罪了,就可以结案,谁知仵作居然把金老爷的死因给查出来了。

众人瞬间恍然大悟,原来裘智饶了这么一大圈,就是让柳管家自己明白破绽所在。

何典史忍不住侧头看了裘智一眼,心中暗道:我认识老秦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解剖。何典史心心里隐约有个猜测,这新来的县丞似乎懂得验尸。

裘智见柳管家又开始发呆,吓唬道:“怎么着,是你自己把头埋水盆里,还是我让衙役给你按水盆里啊。”

柳管家吓得一哆嗦,忙道:“我说,我说。”

裘智看了李霄一眼,示意他开始做笔录。

柳管家讲述起了事情的缘由,“夫人确实是我杀的,当年杀了夫人,我抢走她身上的首饰,值钱的卖给了当铺,还有些不值钱的一直留在了手里。那天老爷去我房里,聊生意上的事,不小心发现了夫人的首饰。我怕老爷去报官,就用手把老爷给捂死了。老爷死前挣扎的太厉害,不光抓伤了我的胳膊,他袖子上还沾到了墨水。我怕有人看到老爷袖子上的墨渍,怀疑老爷死之前与人打斗,就将老爷扔池塘里了,然后放了半壶酒在老爷屋里,伪装成酒后失足落水。”

裘智让人把金老爷的衣服取来,柳管家看到袖口的污渍,点头道:“就是这块。”

朱永贤在次间看柳管家现在有问必答,激动地眉飞色舞,对白承奉道:“你看二爷允文允武,软硬兼施,给犯人治的服服帖帖。”

白承奉古怪地笑了笑,心道:太上王把你治的更服服帖帖。

裘智见这次口供和物证对上了,暗道:这死亡原因倒是对了,但动机还是不对。

金老爷和柳管家房中都找到了笔墨纸砚,案发地点是否在柳管家房中,裘智目前无法判断。裘智感觉自己要是拿不出真凭实据,便是用刑,柳管家还是会胡说八道。

裘智换了个话题,问道:“你说你是二十二年前认识的金老爷,你说说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柳管家冥思苦想许久,才缓缓道:“我是涿州县大石村人,您听名字就应该能猜到一二,我们村里穷,穷的只有石头。我记得二十二年前,村里遭了灾,树皮都被村民给啃干净了。我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呆在村里就是死路一条,于是连夜逃难去了,哪怕去县里要饭,也比在家饿死强。可我当时年纪小,不认路,跑到了土河村,昏倒在路边。金老爷看我年纪小,孤苦一人,就大发善心给我领回了家,一直照顾着我。”

裘智听了差点没笑出猪叫,顾忌身在公堂之上,才勉强忍住,但还是嘴角上扬。

柳管家说的金老爷,和众人口中的金老爷简直是两个人。金老爷看到路边上躺个半大孩子,不给抬回家炖汤吃肉就不错了,还会好心给他吃喝,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裘智继续问道:“金老爷家原来有钱吗?”

柳管家摇头道:“没什么钱,不过比我家好点。”

裘智不免疑惑道:“那金老爷来宛平县贩货的本钱是哪来的?”

柳管家脸色剧变,身子忍不住一颤,过了半晌,低声道:“老爷的事,我不知道。”

裘智又问:“你家少爷叫什么名字?表字是什么?”

柳管家如实道:“少爷叫金佑谦,表字牧方。”

裘智一脸疑惑,质疑道:“你家老爷大字不识,这么有文化的名字谁给起的?”

夏天本来就热,裘智问的问题又十分刁钻,柳管家额头上渗出不少冷汗,心虚道:“老爷请先生起的。”柳管家发现裘智喜欢刨根问底,又连忙补了一句,“不知道哪个先生,老爷没和我说。”

裘智见柳管家都会抢答了,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边笑边问:“金海氏家里还有什么人?”

柳管家斩钉截铁道:“都死绝了。”

裘智追问道:“你家老爷呢?”

柳管家磕巴都不打一下:“只得两个小妾,还有我家少爷。”

裘智再问道:“那你家呢,还有谁在。”

柳管家脸色略有些紧张,道:“父母早不在了,没有兄弟姐妹。”

裘智听了柳管家的回答,眼帘微垂,若有所思。

过了片刻,裘智继续问道:“你家老爷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最近有服用什么药物吗?”

柳管家摇摇头道:“不知道。”

裘智命人拿来从柳管家房里找到的荷包,柳管家见到荷包,脸色变了几次。

裘智自然看的一清二楚,问道:“这荷包是怎么回事?”

柳管家盯着荷包看了许久,最后似乎下定决定,咬牙道:“是夫人的,当年从她身上扒下来的。老爷就是看到这个荷包,对我起了疑心。”

裘智知道今天柳管家说的真话,肯定比第一天多,但其中真真假假,还得慢慢辨别。

裘智打算退堂了,握住惊堂木,使劲一拍,朗声道:“人在做天在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家老爷出殡之日怪事频发,还把金海氏的遗骨给撞了出来,可见二人都有不白之冤。偏巧那天是我第一日上任,这是命中注定,老天安排让我来破。你满口胡话,妄图蒙混过关,可惜天不容情。我今天把话放在这,你说也好,不说也好,我都能查清你的罪行。”

古人本就信鬼神,柳管家听裘智这么一说,吓得身子猛抖,眼角、嘴角也不停抽搐。

裘智被柳管家吓了一跳,心中暗道:他不会有癫痫吧。裘智看了朱皂总一眼,正准备让他去找个大夫,给柳管家看看。

柳管家这边突然平静了下来,低着个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裘智见状,长舒一口气,挥手道:“把他带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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