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装女子退出御书房后,返回偏殿继续值班,并时刻保持着谨慎,等待书房里皇上的传召,直到子时,皇上方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返回太极殿休息,她跟随皇上返回太极殿后,又另一班伺候的宫女过来接班。
“辛苦贾女史了。”
来的宫女虽品级不如贾元春,但却是皇上从潜邸便伺候的人,深受皇上和皇后的信任,元春并不敢怠慢,仔细的交完班,又跟其他几位一起伺候的内侍们点头打完招呼,方才提起一个灯笼,一步不错的直接返回掖庭的住所。
掖庭宫位于皇宫的西北角,在太仓南部,是宫女和内侍住所,元春自调任到皇上身边后,便被分配了独立的住所,位置也更好了一些,白日里能见到些许阳光,更不必再与其他宫女同住。
回到住所后,她按照往日的作息,完成洗漱,将头上的钗环取下,脸上的妆卸掉,然后吹灭蜡烛关门上床。但躺在床上的贾元春并未入睡,她躺在被窝里,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身体的肌肉并未放松,待约一刻钟的时间过去后,窗外一阵窸窣的声音穿过,随即几声猫叫声越来越远,她方放松下来,又等了两刻钟,她方才起身,蹑手蹑脚的披上一件黑色的披风,将帽子罩上尽可能捂住头脸,再轻轻的将门打开一条缝,像一条鱼一样溜出去,熟悉的在宫巷的阴影处穿过,来到另外一个宫女的住所轻轻扣了两声暂停片刻又扣了一声,门便悄悄的开了一道缝,她进入与里面的人低声几句后,又如同来时一样,悄悄返回自己的住所睡下,为第二天书房的伺候养精蓄锐。
第二日的朝会上,皇甫明柯并没有如同其他皇帝一般,坐在中间的皇位上,而是坐在光明正大的牌匾下,皇位的右方另行设置的座椅,中间的皇位则坐着太上皇皇甫文智,他早上能起的时候,便会坐在这里参加大朝会,行训政之事。
皇甫文智自禅位后,并未真正的放权休息,他虽然既不勤勉也不清正,在朝政之事上才能有限,更是在前朝民变之时应对不当,不得已禅位给他最不喜欢的儿子,但是对于权利的**一直没有消失,更是由衷的恐惧自己这个不亲的儿子,担心忠顺的事件再次发生,自己成为李渊那样的太上皇——虽然两者的才能天差地别。
因此他虽并未每天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却又想时刻掌握前朝的大事,因此紧握“孝”字,将荣国府前面送来的元春送到了皇上的小书房,充当自己的耳报神。
发生了甘肃大旱这样的大事,他早早的起身,坐在了中间的位置。
等皇甫明柯到时,皇甫文智已经坐在那里了。
“拜见父皇。”
“起来吧,朝廷大事,需得勤谨。” 皇甫文智看着比自己来得晚的皇甫明柯,有心找回几分严父和明君的尊严。
“是。”皇甫明柯内心虽吐槽是您老人家来早了,面上却只能恭敬的答应道,内心只盼甘肃干旱一事可以顺利解决。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随着大太监的高声宣告,大朝会正式开始。
户部尚书钱岱首先出列道,“臣有事启奏。”
“爱卿请讲。”皇甫文智心知便是甘肃旱灾之事了,开口道。
皇甫明柯则点头示意钱岱继续往下说。
“甘肃巡防昨日急报,安宁府发生旱灾,已经一个月没有一滴雨水降下,河道里的水已经干枯,百姓种下的粮食十九□□枯死,请求朝廷救援。”
“皇上准备一下祈雨仪式吧。”皇甫文智扫了下皇甫明柯,想起之前自己之前是因为民乱才不得不禅位,亲切的问道。“那附近的军队谁有空呀?”
“甘肃那边主要是张炳兴的西凉军在。”皇甫明柯昨晚已经做好准备,张炳兴此人,为人正直,治下的西凉军也是骁勇善战,且与当地的民众维持了较好的关系,有他盯着,很难出乱子。
“皇上你经验还是有限,甘肃即发生了旱灾,羌族、鲜卑族的地盘恐也有干旱,现下收成肯定也不行,对于南下抢夺定是跃跃欲试。张炳兴得盯着那边。”皇甫文智摇摇头,他心中已有人选,但并未直接说出口,“各位爱卿可有提议?”
下面的北静王出列道,“臣记得王子腾刚点了九省统制,要去各边疆巡查,他之前又是京营节度使,不若让他带着一营官兵,去安宁府镇着。”
“甚好甚好。”皇甫文智笑道。“皇上你可以其他意见?”
皇甫明柯摇摇头,心知此时已经定下来,但是王子腾此人,生性凉薄,为人酷厉,若不派人平衡,恐安宁的百姓活得会艰难,他便道,“边疆地区防止民变自是第一位的,父皇考量极为恰当,儿子揣摩着,还得派人运送粮食,监督赈灾粮的发放,此时关系到皇室的名声,正好端亲王前儿回京了,不如让他前去亲自监督,也锻炼锻炼。”
“小九不是派了寻找良种的事吗,安宁府发生了旱灾,保不住其他地方也会发生,还是良种的事重要。”皇甫文智心里不喜欢这个处处跟自己对着干的儿子,当即道,“若说皇室名声,不如让东平王前去,正好他封地也在那边,有什么事儿协调起来也方便。”
“臣领旨。”东平王当即出列谢恩。
“父皇圣明,东平王自是十分恰当的,此等大事正好锻炼小一辈的,小七天天每个定性的,可否跟着东平王同去锻炼一番?”皇甫明柯保持着微笑,转身向皇甫文智请示道。
“小七呀,那就让他跟着去锻炼锻炼吧。”皇甫文智对于皇甫明柯的识趣十分满意,当即同意道。“钱岱你安排一下,凑集银粮送过去。”
“是,安宁府人口约九万口,一年没口需六百市斤粮食,本次旱灾按照损毁九层粮食计算,考虑到百姓的存粮,需募集粮食至少四百万斤,再假设其他地方运送过去卖的粮食可解决一半,按照一斤粮食二十文计算,需募集四万银以及两万担粮食。”户部尚书跪在地上,算到。
皇甫文智已经安排好自己想安排的人,听到这里便揉揉额头,“朕年纪大了,头风有点犯了,剩下的皇帝你安排吧。”说着便起驾回两仪殿。
皇甫明柯只能起身恭迎,待人走后,方才疲倦的道,“就拨过去四万两银,再从周边的府县募集两万担粮食送过去吧。”
钱岱仍跪在地上,欲言又止。
“下朝后你过来找朕具体安排。”
钱岱方才称是,回到队列里。
待皇甫明柯下朝后,钱岱来到他的小书房。
“皇上明鉴,国库当下资金并不富裕,恐难以拿出现银。”钱岱一进书房,便立马叩倒在地。
“你是说,朕的国库,连四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皇甫明柯震惊道。
“结余倒是还剩五百一十三万。”钱岱仍保持在地上叩倒。
“你快起来吧,那就从中拨四万两过去不就行了。”
“其中四百五十四万两,前朝借与众位勋贵亲王,尚未还清,另有三十万两这个月就得拨付西凉军、镇北军和绿营军,又有这个月的官员俸禄、内廷支出二十余万两,又有江南修筑水利工事需支出五万两,太上皇修筑宫殿的支出五万两,本月尚且有一万余两的缺口,户部各方筹措,实在拿不出多的四万两现银出来了。”
皇甫明柯问道,“下个月的税银什么时候能到?”
“最早下月十号。”
“李福安,”皇甫明柯沉默片刻,
“在。”李福安在他背后答道。
“从朕内库拿四万两银子出来,交予钱岱。”
“是。”李福安道。
“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钱岱拜倒在地,随后退出。
待钱岱走后,皇甫明柯的书房突然传来一声茶杯摔碎的声音,御书房里的内侍各个敛气屏息,生怕呼吸声重了又惹来皇上的怒火,元春在偏殿里,跟众人一样站起身看着自己的鼻子一动不敢动,待到吃饭的时候,她默默向上级嬷嬷告了病假,不敢出现在皇上面前。
躺在床上,元春想起甄贵妃,哦不,是甄太妃传召她的那天,甄太妃亲切的拉过她的手,笑容和善,手却冰冷得很,“元春是吧,我们甄家与你贾家可是世交呢,你怎么不来拜见本宫呢?本宫看你十分亲切,以后可得多跟本宫亲近呀。”
元春低头坐在自己进宫好几年后,第一次有机会见到的世交面前,姿态卑微拘谨,她想起在紫禁城上下悄声穿梭的骄奢淫逸、脾气暴躁的甄太妃的传说,又忆起在掖庭宫冰冷而又漫长的日日夜夜,扫过握住自己那双养尊处优、光滑洁白的双手,被上面镶嵌了各色宝石如同燃烧着火焰一般的红色护甲,抬起头孺慕的看了一眼甄太妃,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
扬州巡盐御史府内,林如海收到京中快马加鞭传来的一封密旨,要求在三个月时间内,将前期朝廷未收回的三百万两预提盐引的资金,收回凑集三十万两入国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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