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推门而入,怒目圆瞪,额上青筋隐现,他咬牙切齿道:“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胆敢在本王面前大放厥词,蛊惑我的王妃。”
屋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薛旭明显感觉到年夕瑶抖了一下。
薛旭安抚的拍拍欲拉住她的手,掀开被子下床,挡在年夕瑶身前,毫无惧色地与胤禛对视,冷笑道:“厥词?我不过是说出事实罢了。你要是对她有半分爱惜,会让她消瘦成这样?你若真爱她,会舍得让她哭。她就是嫁个曹頫那个银样镴枪头,都比嫁给你强百倍。”
胤禛的脸色愈发阴沉,目光如炬地盯着薛旭,一字一句地说道:“钮祜禄·凌昀,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年夕瑶闻言,心惊胆战,她实不知胤禛在门外听了多久,知道了多少。她知薛旭大概是生活在比王莽新政还平等,比初唐还尊重女性的时代,终究是太天真无邪了点,不知道挑衅皇权的残酷下场。
毕竟尊贵如曹姐姐夫君平郡王纳尔苏的伯父和父亲都会因“坏了事”而英年早逝。薛旭的“有病”和讽刺胤禛“四力半”和“年纪大”,绝对称得上严重不敬,轻则可处笞刑、杖刑,重则处以徒刑、流刑,乃至死刑,亦无不可。
她现在只能祈祷,胤禛只听到最后一句,毕竟在此之前,她们停了有小半盏茶的工夫,陷入到诡异的看与被看的状态中。
无论如何,薛旭都是为了她抱不平,她不能让薛旭或是曹頫牵扯进来。况且,薛旭是个好人,无知者不应该有重罪,届时牵扯到钮祜禄氏一家,对原本的格格钮祜禄氏更是无妄之灾,何其无辜。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胤禛的神态,下床小步快走到两人中间,挡在薛旭身前,拘着腰低声下气替薛旭求情:“王爷,格格她做了噩梦,正夜游呢,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您别跟她较真。”
胤禛没接她的话,只注意到她穿得单薄,又赤着脚,刚才下床明显被冰冷的地板凉了一下。他既恨她为了保护薛旭睁着眼睛说瞎话,又恨生性好洁的她居然为了钮祜禄氏踩了又脏又硬的地板。
胤禛冷着脸,大步走到两人面前,一把推开薛旭,扯了年夕瑶上床,拿被子给她裹好,语气生硬道:“你不知道你身子弱,经不得风嘛,地上那么脏,瞎跑什么。”
年夕瑶察觉到胤禛的松动,忙拉了拉胤禛的衣袖,仰头看向胤禛,小鹿一般的眼里满满都是祈求:“爷,夜深风凉的,格格她又怀着身孕,让她回去休息吧。”
她深知胤禛的脾性和皇权的可怕之处,今日这局面,若不赶紧平息,恐会惹出大祸。说到底,一个格格和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看不看得到明天的朝阳,都不过胤禛一句话的事。
胤禛看着年夕瑶盈盈的秋眼,抚摸着她的柔夷。他永远都没办法对她说“不”,于是他眼神也不想给钮祜禄一个,低沉地嗓音淬了冰:“滚。”
年夕瑶赶紧给薛旭打手势,示意她赶紧走。薛旭虽相信老爸富可敌国的财力能及时她救回现代,但也知作为穿越者,不应干扰历史,种下因果,于是只好顺坡下驴走了。
薛旭离去后,胤禛见年夕瑶还直挺挺地端坐在床边,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睡觉。”
年夕瑶低声道“喏”。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服侍胤禛脱了外衣,上床安寝。
数日未在清醒的情况下同床,两人均有些尴尬,默契地放弃了同衾,分卧于两床被子里,屋内一时静谧得只闻听彼此的呼吸声。年夕瑶仍心有余悸,乖巧地仰面躺着,双目紧闭,不敢多言。
须臾,胤禛翻了个身,侧身朝向年夕瑶,看着她,目光中带着审视:“我竟不知道你和她是旧相识,交情匪浅,她一个大字不识的满人居然会说汉话。”语气里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酸味。
年夕瑶心中一松,胤禛以为她们是旧相识,想必是只听到今下午凌昀喊她林妹妹的事,至少今晚前半截是没听到,不然他肯定就知道她们此前从未见过,她不过是一缕两头不靠的游魂,她不曾拥有年夕瑶的前10年,亦未尝全了林黛玉的命数,她不知道她究竟是谁,究竟应该过什么样的人生,那个所谓的年贵妃是她,还是没被她夺舍的原来的年夕瑶。
年夕瑶终究是顺着胤禛的想法,小心回道:“并非旧相识,不过是钮祜禄格格吹了风有些头晕,怕是错把我认作她娘家的妹妹了,遂亲近了些。至于汉话,想来她跟格格耿氏关系甚好,大约是从她那学会的。”
胤禛将信将疑,他本不想质疑年夕瑶,他们之间已经够艰难了,他不想再因其他不相干的人生了间隙,但忽又想到:“那曹頫又是怎么回事?你别跟我打马虎眼,我知道他,皇上乙酉年下江南还见过他,你之前那个红色的荷包也是给他的吧?”
年夕瑶明白了,胤禛现下并不想深究她跟钮祜禄是否是旧识,他更在意的是他的妻子有没有给自己戴绿帽子。
旧时,她可以赌气绞了给宝玉的荷包,因为她那时是贾母的亲外孙女、前天子重臣的遗孤,她在宝玉面前是有一定恃宠而骄的底气的。但在亲王面前,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她的那点家世连自保都不够。
于是,她翻出压在枕头底下的荷包,递给胤禛,带着远超她前世进贾府地恭敬小心道:“是给您做的,一直未来得及去火神庙慈航殿开光,便没给您。”
在胤禛和王妃面前,她不敢克尽敬慎,小心恭谨,因为她不仅要为自己而活,她还欠着被她占了身体的年夕瑶,还有对她全心全意的年林氏,还有关切着她的父亲、哥哥。
胤禛借着夜明珠的弱光,看到精致的荷包上绣的“平安”二字,联想到第一次看到是在遇刺之后,便什么都明白了,再回想到之前看到年夕瑶枕下藏着的银剪。
胤禛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他真不是个东西,他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女人就算了,居然还怀疑自己妻子的人品。那可是他费劲心机求娶来的神女仙妻啊,她是那么的温柔善良,她会冒着大不敬为曹佳氏解围,帮钮祜禄氏说话,为百姓布施腊八粥。她是那样的高洁干净,他怎么忍心以他的小人之心去忖度她。
她待人永远是秉持最大的善意,她对英哥、苏培盛等人尚且那么的宽厚温和,于心不忍;她又怎么会像他的生父生母一样对他冷漠。她不是他的皇父和母妃,她是绝对不会抛弃他的。
想到这,胤禛掀开被子,钻进了年夕瑶的被子,抱住她,埋首在她的发间,深吸一口气,柔声道:“明日我休沐,我们一起去火神庙求个签吧。上次伏击你的人,我已着令严查了,如果你不怕,我带你去见他,由你亲自审审。”
年夕瑶任由胤禛抱着,身体僵直,轻声回道:“是,都听爷的。”
胤禛感受到她的僵硬,知道这几月来,他伤她至深,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到近日之事,他又带着几分无奈道:“你以后莫要再为旁人如此犯险,今日之事,若传出去,你可知有何后果?”
年夕瑶小心应道:“是,爷,我以后会注意的。”
胤禛感受到她的紧张,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语气放得更柔:“也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横竖有我给你兜着。”
年夕瑶闻言,禁不住眼睛一酸,滚下泪来,不敢叫胤禛发觉,只轻轻应了一声:“嗯”。
胤禛道:“好了,睡吧。时候已经不早了,明天还要去火神庙。”
两人依偎着,两颗受伤的心紧紧贴着,在寂静又冰冷的夜里,慢慢睡去。
——题外话——
薛旭:他不是四力半?凭啥推我。
作者:四力半≈46斤≈54磅,成年男性一般是30~50磅,成年女性一般是25~40磅,所以四大爷还是有些武力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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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积雪初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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