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时又拿着帕子细细将那白羽擦了一遍,又忧心道:“你这是怎的了?”
那白羽正待回的,却是倒在黛玉怀里。银光闪过,却是真化成个男子在那,倒叫黛玉吓了一跳,掩着口差点没把他丢出去。
只见那男子身着一件银边白袍,脸色甚是苍白,笔挺挺躺在那里,好似哪里见过一般。黛玉一只手拿着帕子正搭在他脸上,只觉手心有些发痒,却是那男子眨着眼睛儿颇有些不适。
“姑娘,我喘不来气了。”低低的嗓音带着独有的清越,教人听了脸色发红。
黛玉挪开帕子,见是一张俊脸,不由得呼吸一窒,顾不得想他如何这般眼熟的,别过头道:“现在可好了?”
“姑娘如何不看我了?”那白羽又伸出一只手在黛玉面前晃,“姑娘?”
那手骨节分明,玉竹一般说不出的好看。黛玉又羞他又恼他,倏地对着他一双大眼睛道:“我现在看了。”说罢便起身去。
那白羽教黛玉丢在地上,又喊疼。黛玉却是自己拿着烛台走了回去。
“姑娘,冷。”白羽瞧黛玉眼错不见嘴角又勾起,躲在帘子后面闷声又喊,“姑娘,我好冷。”
黛玉又心软,少不得折回去,解了术法去扶他。一时又弃嫌道:“瞧你这样重的,往后少吃些儿。”
白羽大半个人都伏在黛玉肩上,听她说话一面跟着点头,“我都听姑娘的。”
却是一白一红两个都往床上走。黛玉心里也有些突突的,只是来不及细想的,“你现在不适叫你住着,不许夜里闹我。”
白羽忙虚虚的应了,却是整个人往那拔步床上一倒,原是赤着脚的,干干净净躺在那里,两只手交叠好,十分规矩了。
黛玉又灭了那灯回来,接着外面微黄的光照进来看着了,抿着嘴道:“你这样不妥,明儿外面进来看着我们算什么呢?”言罢自己施个障眼法,外面看着倒是床上无他人的模样。
“原来姑娘的床这样香软的,我素日睡石板也没这样好处。”
黛玉正翻身上去呢,听了少不得拍他一下,嗔道:“不许说话了,不然明儿你去院子睡石头去。”
手腕反叫白羽抓着,黛玉脸热热的,道:“作什么呢?”话还未落,便觉得那里教什么冰凉凉的湿了一下,忙缩回来。
二人皆无言的,好久白羽才道:“姑娘,我睡着了。”
黛玉挪了被子过去,背对着他:“我也睡着了。”
夜色下不知谁人偷偷弯了嘴角。
翌日清晨,紫鹃领着一干小丫头先进了屋子,一开门便是那只白鹤在帘子前头舞呢,见她来了又飞了出去。
紫鹃又叫姑娘,黛玉却是还在床上歇呢,好在不多时便醒了。
那琉璃、璎珞两个却是今儿辞了去看家人了,这几年渐渐教紫鹃、雪雁、冰琴还有另外提的一个青雀作大丫头伺候着。
黛玉不见那白鹤,也不问的,梳洗一番便去了贾敏院子用早点。
贾敏这里也早早起了,二人都坐在耳房一面做些针黹,不时有些闲话。问起昨日宫宴的事,黛玉也告诉了贾敏,那盈佳公主主意将各位大员的女公子都集在一块作伴。
贾敏听了也是喜上心头,又叮嘱黛玉若进了女院,好好同姑娘们相处,用心学习才是。又叫来魏嬷嬷,不着急找女先生了。
黛玉近来也在读《药经》,时不时借着看脉理搭着贾敏的手传些灵气过去。
贾敏腹中胎儿十分稳了,今早那来问脉的大夫们都贺喜道:“夫人放心,此一胎必然是好的。”言下之意便是个男胎了,贾敏岂有不喜的?
一时看着在旁微笑的黛玉,容貌姣好没的说,又慧静贤淑,十分有礼。心里也爱怜女儿起来,抚着黛玉道:“你弟弟随你,都是乖巧的。虽你大了,千万事短了缺了的,十分想要的,莫积在心里,只管问阿娘要,娘没的教你爹爹去寻。”
黛玉噗嗤一笑,“玉儿记住了,娘莫忧心,只管把自己和弟弟照顾好了,万事玉儿在呢,便是铺子我也能管的。不信只管问杜嬷嬷。”
“姑娘算学是十分好的,我才教了三日便赶上了。”那杜嬷嬷递上一本账,里头有错漏的皆叫朱笔标了出来,又有黛玉的小字注着是何处错了哪些。
贾敏看了几页也颔首,“是有进益了。”原怕再几月便要生产,事务也都搁下了教嬷嬷管着,此时有心添了黛玉进去,唤了丫头们拿了印章来教黛玉管着,“这个是里头用的印,教她们把事理清了,你看过了再盖上。再有不懂得,只管问嬷嬷们出主意。”
黛玉应了,才回自己院子。
林海却是今晨五更起了上朝去,太极殿门开了,随着一众官员按班排次在那里朝祝。
皇帝在朝多年,今日听奏在帘后头打着瞌睡,所报无非是些生民小事,近来各地安宁,无甚灾荒,织造报的也都是吃饭问好,只管一个“阅”字回了去,你道这皇帝不够兢兢业业,实在是大误矣!
五更起身,皇帝要去各处问安,上皇同两宫太皇太后皆在,一西一东又要折腾,辰时便要早读,末了上朝理政,午时小憩,饿了只能传点心,我朝又十分节俭,夏日宫中用冰也少,就怕用多了十分劳民伤财,夜里批阅奏章,又要翻牌子到各处娘娘那里,也睡不得好觉的。
便是昨夜里宴大臣,更衣时又遇了个好颜色的尚衣女史,捡了锦囊倒见了好大主意,便收了去,事毕少不得给少年夫妻的皇后赔礼的。
皇帝也没得什么趣味,只是那锦囊有趣得紧,此时也拿在手上顽,一张纸条是抽出来又放进去,心里自有些盘算的。
待下了朝,皇帝问戴权可探清楚了。戴权回道:“是恒正二年进的,荣国府的姑娘,因她大年初一生的,便叫元春。”
“元春?”皇帝唤着,多时才道,“是个好名字,就是姓太余了。”也不提什么升位份的事,一旁伺候的戴权给了小太监给眼色教他去了。
皇帝原不是沉着女色上的人,道:“先撂着她,莫伤了皇后的心。”去了书房看书,早有公主、皇子候着了。
那盈佳公主是皇帝最疼的小女儿,见她父皇进来便甜甜地叫给父皇请安。皇帝也喜这个女儿古灵精怪的,道:“佳佳儿怎么来了?今日你们都来了央我何事?”
那皇子们请安后自去了,只几个公主在那里都叫好父皇呢,盈佳领着头道:“前年父皇才答应为我们建的女院,如今都五月了,还没见影呢?”
皇帝少不得要应她,便大笑道:“待天气凉了就叫你们住进去,天天在我眼前闲闹呢,必得安排几个厉害的女先生进去教教你们!”很是闹了一阵公主们才出去玩乐了。
皇帝才闲下来读书,外头戴权又进来道子虚真人求见。
原来自昨儿太上皇教贾敬一同住在子虚真人那里了,只是子虚练的是真道门,这个贾敬只会练假药和谈《阴骘文》,满嘴里“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禄随之”的,昨儿教贾敬缠了一晚上,子虚真人再好性儿也兜不住了。
“还请圣上挪他另住一处。”子虚真人遥遥一礼道。
“都是道士,哪里那么多讲究的?想是你二人不大合,”皇帝使了个心眼,笑道,“他是新来的,也不好教他住新起的道宫里,那是太上皇要迎仙使的。你二人再磨合磨合,且去罢!”
那子虚真人也无法了,只得耐着性子教贾敬练真丹,少不得烧了炉子二人熏了两张黑脸,处上几个月,那贾敬是真快乐的,子虚真人没得什么地哭去,也习惯了同贾敬这老儿闲闹的,在太上皇处一个身正,一个逗趣的,倒拿了好些奉养银子。
那宫中养着的白鹤也自散了去,只那么近百只自己留着教御园管事养着了,也十分自在。余的白鹤也不去哪里,满京城乱飞,也有那么几只教兴味高雅的读书人哄了去养着的,出门也带着了。
那宝玉自国宴吟白鹤诗篇教今上点了诗尊,也有其他两个公子教一起点了,外面起个诨名叫“诗三公子”,倒是相熟起来,每日的不肯好好读书,出门聚一块在那里吟诗作对。
因着养白鹤的风气起了,不少白鹤也到了官宅里去,倒把林宅养的白羽不显眼起来。百官出门,谁家带上只鹤,便教旁人羡慕得了不得,那些鹤又不爱拘束,坐在官轿里头不自在,都飞在顶上教人抬着走。
白羽此时便坐在二楼客栈里,黛玉没出来,倒是他自己化了人身在外面走。
对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神态飘逸。
此处小隔间僻静,那道士开口道:“久不见帝虞道君,没想再相逢竟在此地。”
白羽亦拱手,“老师在此,我如何当得起一句‘道君’。”
“昔日我在三十三天见你爱恶分明,十分好灵性,这才点了你一句,如今果然造化非常。你真身白鹤,如今未入仙籍,如何失了道丹在此间行走的?”
“那道丹不过是物事罢了,如今我已了了,万物皆有灵性,不可因它恶而杀之,亦有那良善的被人伤了,我使道丹救之,不过因缘。人世百年,竟有沧海桑田,人有父母,真情却难变。”
那道玄子点头:“怪道你在此间。”又问帝虞境界,已是从一修至三十二天--玉境清微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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