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帝虞抱着一团果子来,又将果子挨个摆放在黛玉面前,道:“师妹看看。”
果子有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胖的,瘦的,大的,小的各不相同。
“这是什么?”黛玉拈起一枚红色的小巧果子,看着圆溜溜有些像樱桃,十分可爱。
“这个是朱果。”帝虞说罢,又嘱咐道,“师妹可千万别瞧着可爱吃了它。须知这世间毒物也有极为鲜艳美丽的。此果看着好,却是一种毒物。”
“虽不致命,却能让食用者醉上三日。”
“这橙色外头带毛的,却是可食,”帝虞说罢掰开,一股浅浅的果香扑了出来,使人沉醉,“我来这四重天,平日多采野果,饮露水饱腹。此果,丑虽丑些,滋味却是甚好。”
黛玉接了过去,方咬了一口,果然异香扑鼻,果肉多汁。
“黄果、蓝果却是有毒的,容易抑制体内灵气流转。”帝虞又拣起地上绿青紫三个果儿,“这三种也可食,就是滋味大不相同。”
黛玉腹中也有些饥饿,一一打开吃了,绿色果子倒也寻常,就是有些酸,青果她却是吃过的,大有益处,紫果却不一样,外面长得跟个皱巴巴老头似的,打开一看却是好些一粒粒的籽儿,有些像外国进贡的番果,滋味极甜。
帝虞见她吃过了,才笑道:“日后师妹遇到这些,也不至于误食。”又自己进了茅屋。
黛玉方才就猜测着屋室主人便是帝虞,想他当时苦修,不知是个什么模样呢?忍不住嘴角一勾。
帝虞才出来,倒也没拿什么东西,半顽笑道:“我这屋室简陋,没什么东西,内里也就一块石板可睡得。师妹若不弃嫌,进来一观便知了。”
黛玉方也跟着进去,果然有一块好大的玉石在那,触手却不冰凉,自有一股暖意。
屋后却是一方小池塘,就着澄澈的天色,有道是“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池塘接着山上引着的泉水,里头还有好些红绸也似的鲮鲤,畅游其间,四面山环水,半亩水映山的,真是清修好去处。
黛玉还未及问,又有四个人从好远的地方来,都是仙风道骨,气质不凡。一个着深衣的,喊着帝虞的名,又叫师兄。
帝虞此时还在屋内,黛玉上前去接了行礼。那着深衣的正是瑶光仙门掌门,兔子锦花也。
锦花道:“师妹不必多礼,我等来寻帝虞师兄。”
黛玉方知这些都是同门师兄,忙见过了。又有大师兄罗翁,道:“我们才去京中皇宫与大庆朝皇帝托了梦。”
那锦花年轻,如今见着个更年轻的师妹,便要去拉黛玉的手,忽觉身上一寒,毛都炸起来,却见帝虞在那里,神色淡淡瞟他一眼。
这一眼看似无意,锦花却觉得如背负千斤,忙道:“师兄,这镜子我取来了。”往布袋里掏了半天才摸出一双面铜镜,一面灵气逼人,一面却是阴气满满。
原来帝虞嘱咐了锦花去寻那跛足道人。锦花使了个法诀,才在旧葫芦庙里见着个蓬头垢面的老道,当时就在那里算天机,不曾想却被反噬了,呕出好大一口血来。
好在锦花及时赶到,才稳住那渺渺道人的心智。问他才知道,这渺渺道人与茫茫大士二人捡了女娲的补天石,为圆这块石头的红尘梦,往富贵风流之地享受,特意将石头夹带在神瑛侍者一干人里落凡。
此时宝玉正被贾政抓着读书,又是挨板子又是挨父亲的骂,哪里算得了享受了?那石头做的通灵宝玉,虽不能语人语,却和宝玉神思相通,更觉苦不堪言,便觉得是渺渺茫茫二人骗了它。
渺渺道人也觉奇怪,便算了算,谁知这个乃是天命,寻常修士不能见,才有这反噬一事。茫茫大士不知何处去了,他才倒在这里也无法挪动。
锦花问他道:“那甄士隐随你去了,此刻却在何方?”甄士隐便是那菱花仙子前世香菱,此世甄英莲的父亲,教渺渺道人一曲《好了歌》唱悟了,便离了老妻随道人走了。
“那甄士隐随我到了此处,原是他旧家所在之地,却是真疯了,我险些折在这,他自己胡乱奔走不知去了哪。”
锦花又问他取了那名为“风月宝鉴”的镜子,纹路不俗,来路也不寻常,乃是警幻所制,把个魔物和灵气和在一块,好的那面照着人是个骷髅,使人警醒,坏的那面却尽是些红粉美人,诱人神魂。
锦花和渺渺道人虽不相识,二人修为倒是相差无几,也算同道中人,当下扶起他道:“你也不必烦扰这些个物,随我去瑶光仙山见老道君去,自有你的缘法。”
那渺渺道人也晓得道玄子的名,仰慕久矣,只是不得缘分见过,当下忍痛拜了两拜,这才去了。
锦花送他走了,才和大师兄罗翁,三师兄罗梧,四师兄罗杨汇合,商议着去找帝虞。
帝虞却是带着黛玉直接上去四重天,四人一顿好找才寻到玄胎境来。
“那底下三重天竟然皆是些魔物纷扰,我四人若无防备,怕也得落得一身伤。”锦花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当下递了那面镜子过去。
罗翁等人修炼皆在灵境瑶光山,因此也不作停留,见过帝虞后便回了。
黛玉见那镜子,道:“这个莫不是‘风月宝鉴’?这面镜子便是前世教贾瑞夭亡的邪镜,师兄要这个做什么?”
帝虞道:“此物若是正路人用,正好规劝那些个邪思妄动之人。”
黛玉听了知他另有心思,便不再多问。坐在方才那块石头上修炼了,座下刻着引灵阵法,乃是帝虞才做的阵法,很快黛玉便沉入修炼之境。
待到下界天将亮时,黛玉才进了一小段灵气。
帝虞将黛玉随身簪的那根玉簪子引入传送阵法,若要上玄胎境修炼,只需念动法诀便能进。
京中却是一件异事,好端端的,那荣华道近着皇城的一隅,拔地而起一座高台,台子上又有一接天的台阶,一级一级上去,直入云端。
皇帝早听底下人报了,面色也有些沉静,昨夜里皇帝才梦见三个仙人说他节俭爱民,这大庆朝有几个仙家人物要教皇帝多多照顾。第二日晨起便听得说外面起了一座高台,上书“登仙台”三字。
皇帝正要御驾去城外看,又有宁寿宫的太监来报太上皇的旧疾犯了,皇帝忙去了。
这太上皇却是也作了一梦,梦见自己斩一黄龙,黄龙死前开口央求上皇道:“罪人还有一女在外,求父皇恩德,教她回皇家,以溯本源。”晨起醒来又应了心中一件旧事,悲愤之际宣了皇帝来,他道:“你那长兄命苦,我昨夜梦他说还有一息血缘尚存在外头,皇儿务必给我找到了。”
这是深宫旧事了,当年太上皇于潜邸时,与旧太皇太后两个夫妻恩爱,嫡长子也是个极为伶俐孝顺的,上皇甚喜,把个长子爱若珍宝,亲自教育。直到登了皇位,将这嫡皇长子封为太子,父子相合,一时也是佳话。
偏太上皇执政将权利半抓半放的,那太子手里也渐渐得了半个朝堂。他身体康健,又见老父亲在位久矣,只不肯将大权交移,又有手下人一心只想投个从龙之功,怂恿昔日太子,今日义忠亲王逼宫。
可见天家无父子,昔日老父如友,今日却是兵戎相见。
当年逼宫,太上皇手里一支龙禁尉,又有永昌驸马在旁指挥,把个壮年太子一箭穿心而死,太上皇伤了心又伤了身体,荣国公亦是这场宫变里重伤不治折了。余党皆教拿下于午门斩首,太子的儿女也都自杀谢罪。昔日皇后因也是蒙蔽在鼓里,上皇不曾追究,却自请去了皇后封号,此后独处西宫,宫门紧闭,愧与太上皇相见。
没过几年,太上皇便觉力不从心,方是今上继位,倒是仁德,追封旧太子为义忠亲王。太上皇这些年却有些老昏了头,每日地只道义忠亲王是下属挑唆的,可惜现在义忠亲王一脉已绝。
因此,皇帝虽应了太上皇的话,心里却不大信他,只教戴权去试着寻找。
外面的人见了登仙台也不敢擅闯,又有皇帝教一队禁卫把守住,不相干之人也不敢接近。
黛玉却是在林宅内收拾妥当,送了衣箱并紫鹃、青雀两个先入宫。
待到三日后,众女公子们才去了皇城内,依前头照样坐了轿子去往女院。
姑娘们的屋子都已打理好,一应家具都是齐的,只那些装饰物都是自家带的。
黛玉住了东边的屋子,盈佳公主特意择了一处水榭凉亭,二人却是隔壁,就后头开着窗牖隔着水便能打个照面。
屋内是黄花木的架子床,并红木家具,梳妆台上又有个盒子,装的是:如意香袋儿,猫儿眼,尾念珠,又有好些鲛帕,耳坠子等稀罕物事,真谓:一首之饰,盈千金之价。
黛玉见紫鹃青雀两个跟着宫嬷嬷走了。姑娘们也新奇,各个屋子都是不同的,互相来串门顽。
湘云房内却是几把胡床,又有个贵妃榻,因他素喜郎阔,便住了水榭。惜春年小,随几个同龄的姑娘一块住了院子里,又有大公主盈秀在那里看顾着。
黛玉隔着水榭在那里抚琴,借着流水之意,隐隐传来几声叮咚,这琴声叫人仿若见着沉重天幕拉开时投入那一息微光,又似月明之际推开临湖花窗那一瞬的百花齐绽。
众人不由都停下脚步,搁了手里的物事,侧耳听水声并琴声。
“听了这琴声我才知当日李群玉所诗‘一双幽色出凡尘,数粒秋烟二尺鳞’是个什么景色了。”
湘云一面听着一面沉醉,一时伏在贵妃榻上,又是一番酣睡了。
黛玉坐在那里弹琴,那张家小姐张诗函问这是谁家姑娘?丫头琅嬛忙去打听了,回道:“是林掌院的女公子黛玉。”
张诗函道:“这个姐姐真有才情,母亲也提起过的,真是个毓秀的人物。”
锦花:二师兄好,二师兄再见!
帝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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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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