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众人听了邢夫人这句,都点头笑道:“原是该节省些。”
那丫头们又上蘸的酱醋来,都拿着小剪子。四个姑娘们的丫头才上来伺候着,净了手,把那红虾挨个剥开,放在干净的盘子上,黛玉几个方夹了蘸着姜醋,吃过一回。
迎春道:“这虾倒是新鲜,我也是头一回吃着,你们觉着如何?”
那黛玉早教紫鹃多多剥了几个沾上辣酱吃,笑道:“我吃着觉得比螃蟹好些,肉多又嫩嫩的。”
邢夫人听了道:“既是喜欢便多吃些,我这里教他们昨儿约好今早便送来了,都是才破冰的,为的就是这新鲜。”又问婆子丫鬟,“老太太那里送过去了?”
底下站着的婆子道:“已送过去了,二奶奶说教放厨房干净水养着,晚间作几样,要亲自孝敬呢。”邢夫人方点头说好,一时自己吃了几个,道:“这个虾比螃蟹好些,寒性不大。姑娘们吃了喝些暖热的黄酒便解了。”
邢夫人年纪也有了,这会吃上几遭便先下来,还道:“你们好生吃着,我这里去散散。”迎春忙送了出去,回来因道:“太太才刚和我说,这里备下了我的屋子,教我们几个不弃嫌先在这里歇下。”
外头又添酸汤来,探春先教盖上一碗,扭头瞧迎春道:“这里无旁的人,倒叫我们更自在些,哪里能弃嫌了。”言罢自喝上一碗酸汤,道:“这个汤不错。”
黛玉听了也教紫鹃盛一盏子喝几口,问道:“舅母这个汤怎么吊出来的,我喝着觉着心里舒服。”
王善保家的忙道:“这些都是厨房那里弄的,姑娘们若是喜欢,我这里去厨房抄个方子。”黛玉忙止住了:“嬷嬷快别去,我这里不过赞一句,这个方子原是人家作生活的,很不必就拿了来。我要喝汤,便来舅母这里讨上一碗。”
那王善保家的笑道:“怪不得说姑娘好呢,多谢姑娘为他们想着。我这里替姑娘记着了,凡要喝汤,只管找我说一句。”说罢又是戳着自己脑袋,那妆好的发教手指甲一勾倒挂出来一缕。
迎春见了忙叫小丫头过去,笑道:“快给你们妈妈理理!”王善保家的也不想这会出了个糗,也忍不住笑起来。
黛玉几人笑过一回,方从席上撤下来。因迎春原是这里的,幼时便叫贾母使人抱过去养着,这里那间屋子倒还留着。
都进去看时,一间小小的屋子,倒是齐整,里头架子上搁着不少布头娃娃,样式古朴。因常常有人打理,倒没落什么灰。
迎春进去见了早抱过一个,哎呀道:“不想这些个都在这里。”原来这些个物都是迎春小时玩的娃娃,自过去贾母那头便一样也没带去。
那时迎春年幼,还只当换了个屋子,原来那些都丢了。这会亲眼见得这些,又想起自小淘气把这些娃娃乱丢乱放,这会一个个犹在眼前,少不得抹了几把泪。
探春正待要劝,抬头又见架子上一个手掌大的玉葫芦,剔透晶莹,那壁倒比雪片儿还薄,忙拉着迎春问:“二姐姐,你看看这个葫芦。”
黛玉道:“这个玉葫芦倒是珍奇。”怪不得几人一进去便看着了,这葫芦原是天然的一块赤玉,红如鸡冠,乃是玉中之珍品。黛玉又近前一看,奇异道:“腹内怎么作的中空,倒是有几分散玉毫光之美。”
迎春方教个高的司棋取了下来,惊喜道:“这个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大了还只当它丢了。原来却在这里。”这会小心捧着,道:“这玉原说采来时便是中空一块,教外头匠人作了个巧葫芦的相打了。”
几人赞过一回,迎春方把那葫芦仍放原处,心里并不打算带过那边去,笑道:“在这里也好,若在我们那边,只怕人来人往的,碰着磕了,岂不又叫我心疼?”
这话又牵扯到前儿迎春奶母之事,惜春不多话,自和黛玉去席上坐着歇了。
探春道:“得亏二姐姐想得开,若我,非得拿这个去那些人眼里转上一圈,教她们看着吃不着,才解了我的恨呢!”
迎春只摇头道:“你也太放心上了,平白气着自己又不好。”说罢仍携着探春去席上。四人这才歇了不提。
再说宫中一件事来,原来这日公主盈佳因感风热之气,又兼身体爱劳,这会食欲不振,皇后便请了太医来看。那老太医因说:“公主乃是风邪外感,营卫不和之症,老臣开副桂枝汤,并以微量流食相辅,待开春便能大好。”
盈佳便净饿几日,倒喝了好几斤药。这会仍旧躺在塌上,因她和爱,素日是太上皇、皇帝两个的心尖宠,少不得宫人们都来殿内探问。
这会便有一个老宫妃颤颤巍巍教人扶持着进来,盈佳忙叫宫人迎上去,只是人在塌上,笑道:“快把老太妃扶上来。”
那老太妃眉发皆白,面目温和,这会在塌前凳子上坐了,方缓缓道:“公主身体可好?”
“已是好些了,倒麻烦你老人家来看我,我皇爷爷怕是要恼我的。”盈佳放了书册,倒比前儿活泼了些,又叫人看茶来。
你道这个老太妃是何人,原来是太上皇之庶母,先无上皇帝的宫妃,出身江南甄家,人称甄老太妃。因着先太后早逝,太上皇便养在她膝下,对这甄老太妃多有孺慕之情。
这甄老太妃已到耄耋之年,此时尚还看得清,问过一回便因疲惫辞了出去。转出殿外,远远见着一个穿着梅子青高腰袍服的女子在那里同些宫女在那里采花上的雪,便觉眼熟,因问道:“你们瞧瞧那个人是谁?”
身边大宫女便回说:“是上回来请安的那个,和太妃您家素有交情的荣国公府的大姑娘,叫元春的便是。”
甄老太妃道:“原来是她,他们家里那个老封君前儿宴里还托我多看顾,我这会倒忘干净了。”宫女们又抬过步撵来,扶着坐上去,老太妃便道:“去大明宫看一遭。”
几人方转个头,往太上皇寿康宫那里去。也不知太上皇如何招待这老太妃,几人聚着好半日才散了。直至晚间皇帝便教太上皇请了去。
皇帝问候过,便坐下喝茶,一时心中疑惑,如何太上皇把自个叫进来。还未及问,那太上皇便开口道:“也无什么要事,只是问问你前儿要你寻的那人可找到了?”
皇帝这会并不曾有任何信息,便都说了。那太上皇沉吟几句,才道:“我昨儿又梦见荣府老国公,皇儿可看顾看顾他家。”
皇帝不好驳了太上皇的面子,这荣国公又是那场事里头折的,便尊敬道:“孩儿知了。”待出来走了好一段路才对着路边石头作的玉石雕灯儿出气。
戴权道:“圣上这是怎么的?”
那皇帝道:“好好的怎么提起他家,这些年恩宠还不够么?”又问道:“今儿什么人去太上皇那里?”戴权忙使人去了一回,回来道:“是甄老太妃去过。”
“原来是老太妃,”皇帝了然,太上皇如何不听老太妃的,这会又想起一个人,算算也有半个年头不见,“贾家那个姑娘在哪里?”
自有那领路的太监先去找人,皇帝一行人自去太极殿。或以这个为元春之机缘也未必。
再说这陵州城,那鹤虞醒转倒十分刻苦,拿了好些书在那里读,又延请族内老先生鹤渊教习。
他家里原是陵州柏鹤之世家,自前朝时便退隐原籍,承先辈之志不问世事,甘心作个山野匹夫,又身负古籍,自然底蕴深厚,后辈子弟者承君子六艺,乃以“礼、乐、射、御、书、数”各有见长。
如今鹤虞之同辈子弟都来探望,暗地来探虚实。须知世家大族,其族长自古由嫡支子弟择其优长而任。原是鹤鸣作这一辈族长,至其独子鹤虞便昏睡好些年,自然这个族长之位可移到下一个去。
可天算不如人算,鹤虞一朝清醒,又闻说打算入仕,这些人便不由来私见一番,亦有暗自比拼的想法。同族那些老人讲究是顺势而为,道法自然,便由着小辈各个请辞下山去历练一番,只不许透了这里的名姓,也都备了路引。
这日才出正月,眼见得二月便有一场县试,他们这些人倒容易,多少书墨在腹中的,跃跃欲试坐着马车带了仆从银两便下山去了。
那鹤虞醒转不过半月,读书也才几天,却是《说文解字》上下都透了,也拜别父母老师,随车马往山下去。
那些子弟虽服族长鹤鸣,其中一个为长的鹤华,便对这鹤虞摇头:“虞弟未免心急些,寻常人四五天也才习得几个字,便是你把那书读通透了,这字法书理如何教县官看得上,如此也便只是去个来回罢了。”
鹤虞知他这个族兄是好意,便道:“兄长不必担忧,若无章法,我自不敢请辞。”那鹤华听他固执,也不多言,只道:“你这几日再刻苦些,先把字练好。”
这会到了仁县,几人自去巷子口一家宅子内住下安顿了。那里的老头亦是他家下人,这一片产业便挂着鹤家的名姓,他们几个若是要汤要水,倒是便宜。
鹤虞的科举之路开始啦,另,这个地名、世家都是我杜撰的,不可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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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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