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且说贾敏探望贾母病情后回府,才到林宅垂花门下轿子,便见丫头们忙着各处妆新,手上捧着各色花朵,轻手轻脚的,连旧年阶下的青苔也教人除了去。

贾敏笑道:“这是作甚么了?”桂嬷嬷才赶上来,手里册子一叠,笑道:“太太前儿不是去了花庄,庄头今年送了好些花上来,这会在后门那里一车子的红泥小盆。我瞧着各处陈设朴实,还得花放上去好看些。又有这雨来,道路黏糊,叫他们手脚快些,太太回来了也就打理好了。”

黛玉听了赞道:“嬷嬷好心思。”又见她西边院子送了好些绿菊白海棠进去,看那册子里头写了送进来几盆新绿梅,指着道:“这个倒有趣。”

贾敏见了笑道:“这是洛阳才有的绿梅,你没见过。这该是他们今年才培的。”

桂嬷嬷道:“太太说的正是。”贾敏见满地鲜花,这会雨住,那檐下滴滴答答的水珠滚落。因想起林熙住的东院书房还缺一株兰花,问道:“送上来的可有兰花?”

桂嬷嬷查了道:“有的,三株墨兰,一盆君子。”

贾敏便使人往外书房摆上君子兰,后边书房、东院、西院都摆上墨兰。

天色渐晚,黛玉在木窗前看丫头们各处点灯,手上书才翻开一页,便听得一声轰隆,响雷突然炸开。外头雨势愈急,廊下的丫头都挣着身子呼唤着往屋里头跑。紫鹃青雀两个才拉起帘子进来。

黛玉笑道:“好个惊雷,书我是看不成了。”

紫鹃放那玻璃灯在桌子上,近前拿过外衣来:“姑娘,夜里清凉些。”

黛玉受了那外衣在身上,笑道:“晚上怕是难睡了。”

青雀才抖落满身的雨珠,放下帘子,又要拉窗帘子挂上,听了回头道:“可不是,晚上这雷怕是要好一阵。雨都泼进来,连廊下也站不得人。”

黛玉因见桌上那盆墨兰,小小一株,风一吹便要抖上两抖。玉白的指尖拂过花叶,随即收回:“可怜见的,若不是嬷嬷今早把这些都排布在屋子里,今夜怕又是一场好淋。”

外头惊雷不断,屋里人都听得心颤。料定今晚难眠,紫鹃青雀两个便搬了两个小兀子在黛玉屋里陪着,几人一言一语说笑半日。偏偏那雷声执着不肯断,天色渐亮时分才去了。屋内主仆三人耐不住时辰,也便疲惫都睡了去。

却不知另一头邻近院子,白衣少年郎脸色肃寒,那雷声阵阵,外头轰隆一声,那执笔之手便要颤上一颤,手上隐约可见筋骨。

鹤虞阖眼,手上却未停,一笔紧接一画,仿若对肺腑钻心之痛毫无所知。外头鱼秦哆着身子走进来,才放那油伞在地下,抱着手道:“公子,厨房里备了鸡汤。夫人说今夜早些歇息。”

鹤虞应声:“嗯,你送了汤进来,便也下去罢。”

鱼秦点头,合上门又出去。人走出去一段路,鹤虞还能听见书童抱怨这雷来得奇怪。

灯下人嘲讽一笑:水镜中天道要来教训人,可不就是奇怪麽?

那画笔截然而止,搁在黑檀笔山上。鹤虞才展那画来看,紧拧的眉眼也展开似的,白衣郎轻轻一笑。

你道那画的是什么?

原来是帝虞用自身精血刻的一株仙草,灵气氤氲,顶上含着花苞,生的风流妩媚。

鹤虞低低一唤:“玉儿。”

那画中仙草好似听见人声似的,仙草微舞,变作个红衣美人来,对着画前人微笑,身姿灵动,眼波无限。

而此刻黛玉好似心有所感,玉眸微睁,顾不得夜黑,手上取出纳袋来,见里头一段小轴微微亮光。

黛玉叫这光亮警醒,便倚着床杆起身相看,却见那画轴上乃是一只白鹤,展着双翅发出星点光芒。

“师兄?”

那画上白鹤却是变作白日帝虞模样,银边云袍无风自舞,欠身行礼。

黛玉正自疑惑,如何自己的小像画变成帝虞的。却听外头又是一声乍响,夜风熄了屋外的灯,连着里头卷上的星芒也黯了下去,画上也没人影了,唯有一只白鹤歪在那里。

鹤虞收起那画,拿起案上木勺,一碗汤见了底。书童鱼秦笑道:“公子用了,今夜手就暖和些。这几日屋里连夜的寒气,明日小子再找找可有熏笼使用。”

鹤虞嗤笑,摆手道:“有也不济事,你且去罢。”

待鱼秦收拾退下后,鹤虞望着双手微微失神,欲要施法,自手心到丹田,经脉间疼痛不断,阵阵寒气自内而外溢出。

鹤虞不由失笑,手却是执笔在纸上写下几道符文,画成后那两道符悠悠化作两道气冲入丹田内。鹤虞脸色才微红些,抬首望着外头熏黑的天色,呢喃道:“你这水镜,难道还不识得旧主人麽?”

话音一落,夜风翻滚着远去,那雷云好似突然叫人掀了盖头,飞也似的散了。

再说展眼八月至,初三日乃是贾母生辰,自七月下旬荣国府内便热闹不断,自有王公贵族来贺,不必多言。

八月中今上方准了礼部备郊祭之事,八月末荣华道上兵者驻防,香车宝马不断,击锣打鼓之声势宣扬。

那十二道旌旗开路,圣人身着玉白素服,头戴十二玉串冠冕,各皇子郡王随行,先至太庙受命,占卜选士。再由礼部祷祝,圣人拈香祭祖,士人跪拜念词。一众致礼毕,已是日值中天,或车或马,出城行至青兰山,游游荡荡才到祭天碑下。

林熙同贾敏、黛玉几个都坐在马车上,前头都是王公的车驾。

林熙摸着袖子里头的小木剑,借着光亮看那上头纹路。贾敏见了陌生,因问道:“熙哥儿这剑哪里来的?”

林熙献宝也似的给他娘递了过去:“这是华哥哥昨儿给我的。”

黛玉在旁瞧着上头还未开刃,棱角处都细细磨平了,笑道:“好个精致玩意,倒衬你这一身。”

可不是么,林熙今日特特穿着一身略紧的月白练功服,腰上系着块美玉。明眼瞧着便知道是仿鹤华做的这一身。张嬷嬷抱着他,爱不释手,笑道:“哥儿对鹤家郎君多有推崇,最爱便是鹤家大郎君一身。”

林熙正往外头乱探,忽听这里说鹤家,喜道:“还不知道虞哥哥在哪里。”张嬷嬷哎呦一笑,才对贾敏道:“是我忘了,哥儿最亲近还是鹤家那位探花郎君,倒叫他师傅平日醋得很。”说着便把平素鹤华如何教练武艺,鹤虞经过,做马步的林熙见着一溜儿便跟着跑了。

贾敏听了止不住笑:“他小孩子家,一时受不住苦是有的,怕是探花郎君平日多有回护,反叫衬得状元郎严厉起来。”

林熙听了嘴一弯,不住摇头,竖起两指道:“非也非也,虞哥哥来了,还会拍手叫熙哥儿多做几个。”

青雀听了,好奇道:“既这样,小爷如何又亲近人家?”

林熙叹气,“虞哥哥爱往后山跑,熙哥儿也喜欢。”一车子都笑起来,唯有黛玉见这里谈论邻居儿郎,只看别处去了。

不一会便听车前有管事传话,教夫人小姐都去郊外坛庐献峰下头院落歇息。

贾敏问道:“荣国府的车驾可在那里?”

管事在外回道:“回太太的话,都在那峰下头聚着。”

一众人才下马车,便见那地下院落都是各家官员的家眷。自有此处侍女引路,贾敏才进门,便碰上荀夫人张诗涵两个。

因问这个院落住了哪些人,丫头回来道还没人住下。荀夫人笑道:“合该咱们住一起。”

张诗涵早就搭着黛玉,笑道:“好久不见林姐姐。”又看林熙在那里,因道:“熙哥,上月里怎么不和你姊姊来找我顽?”

林熙摸着小木剑,歪头道:“熙哥儿学剑呢,姊姊在家里看书。诗涵姐姐怎么不到家里来?”

张诗涵瞧他可爱,近前捏他脸蛋,笑道:“小小年纪会使剑,倒是了不得了。”又牵着他往里头走。

黛玉见了莞尔,同紫鹃青雀两个走上去,在阶前见这处葱兰开得正盛,院落中央还有棵槐树,槐花枝上沉甸甸的垂着。

这会才坐下小憩,外头贾敏使出去打探的婆子回来道:“咱们府上住着西边,荣国府却是在东面,和南安王府、北静王府是一处的。”

贾敏便知这是有爵的分作一处,无爵便按品来分。正同荀夫人喝茶,张诗涵和黛玉在花窗下对棋。

因说起圣人郊祭一事,荀夫人道:“他们该是都往祭天碑去,三日才作得法事,咱们今日只是随行祭祖,大概明儿便有宫中唤请。”

贾敏笑道:“正是圣人纯孝,老圣人和皇太后也才脱身出来游玩。大概月末便都去行宫歇息。”

荀夫人心知这是林海告知贾敏的事,想到他夫妻二人和睦,连这些事也不曾避讳。又见黛玉在那里素手执棋,颇有一番隐士的放达气度,因避了人悄悄问贾敏前事:“妹妹你心里可还中意,咱们两家结亲,林大人是怎么说?”

贾敏闻言,茶也不喝了,“这事我还未曾和老爷提过,只是我有心多留玉儿两年,她这样年纪还是太小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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