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夕阳西斜,太阳余晖映红整片天际。

眼见小世子依旧流连此地,侍卫长快步上前道:“世子爷,咱们该出发了,不然天黑前赶不到在一处驿站。”

萧景衍手持尖锐木棍扫一眼侍卫长,“闭嘴。”他的鱼还未抓到呢。

侍卫长扭头看向一旁悠闲寻草药的几位太医,叹一声往后退三步。

察觉到水面波动,萧景衍迅速回神,手中尖棍重重掷下。

哗啦

木棍出水,尖端被扎的鱼摆尾挣扎,甩出无数水珠。

萧景衍晃晃木棍,将鱼甩至岸上,“真好玩,咱们今儿晚饭吃烤鱼如何?”

虽是问句,萧景衍半点没有等其他人作答的自觉,转身又在水中寻觅鱼影。

侍卫长见状只能让手下人去附近溪水中捉鱼。

如此多人,只吃烤鱼定然不够,好在他们车上备了不少吃食,加之附近有山,不多时便有侍卫拎着野鸡一类回来开始生火烧烤。

见萧景衍蹲在侍卫跟前自己穿鱼自己烤,甚至还接过兔子在架子上翻面。

如今虽化冻有鱼,夜里还是冷的。

侍卫长生怕这位祖宗一个兴起,露宿野外,忙上前。

“世子爷,前面有不少村落,可要同他们买些蔬菜搭配,再收拾一处地方供咱们借宿?”

萧景衍翻转一面已经发焦发黄的鱼,“多买些,一个村子不够就多去几个,别让百姓家里没得吃。”

“是。”

侍卫长刚起身,便听萧景衍继续吩咐:“多派几个人一起,若不卖也不准欺压百姓。”

一一扫过侍卫长点的人,基本全是这些日子性子偏活跃一点的。

萧景衍不知这些人里有没有旁人安插的探子,想着一会儿这些人将要面对的情形,将烤好的鱼递出。

“辛苦侍卫长跟着走一遭,这鱼你拿着吃吧。”

这……这可是世子爷亲自烤的鱼,给他吃?

往日他们奉命保护其他官员或宗亲万没有如此待遇,有些时候甚至无人记得他们也需要用饭。

侍卫长犹豫一瞬,双手接过烤鱼,感激道:“多谢世子爷赏,属下定带着他们速去速回。”

“劳累一天,都吃着再去,无需追求速度。”

一时诸位侍卫心中感慨万千。

谁说世子爷嚣张跋扈,他们这位世子爷分明体恤下属,年纪小爱玩也是难免的。

不过金尊玉贵的双公世子爷自该如此!

好在这些萧景衍并不知情,不然他该狠狠唾一口。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自该如此,不过是世人只看表象,被蒙蔽了双眼不再追根溯源。

他从前便是如此,萧景衍自嘲笑笑,手不由摸上胸前花笺的位置。

小姑娘可是因看明白所以才以诗做谜,想提醒他什么?

快速吃过的侍卫长一行才拐出树林便听到一哭啼求求情。

“他叔爷,求你将俺男人的银子给俺,让俺给小虎把病瞧了,求求三叔,小虎也姓刘啊!”

换做往日他们定会尽早离开,偏这次跟着萧景衍出行至今都与过往不同。

他们常听世子爷念:“男人在世若不能建功立业,也该竭尽所能帮助百姓弱小,不然浑浑噩噩过一辈子有甚意趣。”

一路行至此地,世子爷采挖的草药无偿赠与村民,时长还拉着几位太医普及一些常用草药与方子。

投桃报李,几位太医也听了不少口口相传的土方子,更多的是一把新鲜或晒干的野菜或。

他们论出身论官位……唯有一个年纪比世子爷大,哪个没想过济世安民做个被敬仰的英雄。

众侍卫见侍卫长隐匿身形,一个个也都快速藏好。

“柱子媳妇儿,说话得凭良心,这几年我这个做叔叔的啥时候亏待你了,哪回小虎子去瞧病没给你拿钱,快些回去照看小虎子吧。”

说着,高挺肚子的男人抬脚便走。

“不,三叔,求求你救救小虎,他已经起不来了,这是柱子唯一的儿子,求您!”女人哭求着扑跪抱住刘三叔的腿,任由他踢打也不放开。

这是救儿子的唯一法子!

“滚,老子没银子给你!”

妇女凄厉的哭求混着粗粝脏话叫骂传入众人耳中。

年纪最小也是离侍卫长最近的一人刚要冲出去就被侍卫长拦住,“再看看。”

话音刚落,着急走的刘三叔见虎子娘不松手,抬脚便照着虎子娘头顶踢。

这一脚力度不轻,数个侍卫齐出,或拉或护。

“住手!”

“光天化日之下,你怎可打人?”

张嘴要骂的刘三叔见几人衣着光鲜,身手不凡,便知不是普通人。

立刻讨好道:“诸位官人,这是俺侄儿媳妇,家里孩子病了好几年,俺借了不少银子给她,一个铜板都没还,俺还有妻儿要养,实在是……”

说着,刘三叔捂着脸,竟呜咽出声。

“他胡说!”虎子娘知道自己等的人来了,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诸位官老爷给俺做主啊!”

刘三叔眉头狂跳,赶忙插话,“这都是咱自己家里的事儿,实在不行村里给虎子凑凑,赶紧起来,别麻烦官老爷们。”

说着伸手便去拉虎子娘。

最小侍卫听世子爷说过‘任何事情都不能偏听偏信’,直接拦住刘三叔,“让她说。”

虎子娘呜咽两声,将事情缓缓道来。

她是远嫁女,丈夫刘柱成婚那年便入了伍,去了边关,她也是那时怀了虎子。

因家里只剩她与生病的婆婆,她又怀像不好,日子艰难,虎子自生下来便比别的娃瘦小。

偏偏命运不眷顾这一家,先是婆婆病情恶化,治了数年花光家里积蓄也未能救回来,待到办完丧事,虎子也病了,村里传来她男人战死的消息。

那些抚恤银子她一个铜板没瞧见,只能拼命干活挣钱,四处打听知道抚恤银子被刘柱的三堂叔拿走。

说到此处,虎子娘砰砰磕头,“求你了三叔,你将银子给俺,哪怕只一半,只要够给虎子瞧病就行,求求您。”

刘三叔一蹦三尺高,“什么银子,俺没见着!”开口依旧是刚刚借出不少银子的说辞。

一时几人面面相觑,两人说辞好似都有道理。

还是年纪最小的侍卫道:“你既然说她借了银子,可有借条?”

“有的有的,小的这就回家拿。”刘三叔转身刚要走,再度被拦住。

“我同你一起去。”

事关将士遗孀的抚恤银子,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待拿了一摞借据回来,虎子娘抖着身子道:“不,这都是他逼着俺签的,俺没见过一个铜板!”

有机灵侍卫开口要去她家瞧瞧刘虎,毕竟小孩子不会撒谎,尤其未串通之下。

这次他们谁也没带,一进村便见了不少小孩,“你们可知刘虎家在哪?”

“你找那野孩子干啥?”

野孩子?

见四周小孩点头,更有甚者笑呵呵说刘虎就是没爹的小杂种,村里还有好几个小杂种。

要去可以,他们得要俩铜板带路。

烈士遗孤竟被称呼没人要的野孩子、野杂种!

一众侍卫气愤却也只能妥协。

刘虎家并不远,是盖得很气派的三间青瓦房。

一到小孩子们高喊一声便四散跑走。

侍卫们互相看一眼,不知是谁开口,到都到了。

迈入外间,众人瞪大了眼。

整个屋子只有一口锅与锅边两个碗两双筷子并一个瓢,再无其他。

屋内厚厚的茅草炕上有瘦骨嶙峋的小孩子,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口齿不清的含糊喊娘。

几件打满了补丁的衣裳跌在炕角。

一贫如洗、家徒四壁。

“我去请柳太医来给他看诊。”

有人动,剩下侍卫也都动起来,这样的小孩子定问不出什么。

无法判定两人谁真谁假,最终又派出一人回去请世子爷拿主意。

早就吃完等候的萧景衍听闻禀告,来的很快。

他先命太医去给虎子看诊,虎子娘呜咽哭着磕头道谢。

萧景衍摆摆手,“吾乃大朝代国公世子萧景衍,若有冤屈尽管道来。”

刘三叔一听头衔,双腿打颤,好半晌才拿着一堆欠条诉苦。

“除去家中妻儿,可有人证?”

刘三叔忙不迭点头。

不多时几个身材圆润的中年到此,一问此事皆言是真。

其中一个怕人不信,拍着胸脯道:“村里好几个寡妇都借了银子咧。”

萧景衍自然知道,那些人皆是战死边疆士兵的妻儿,有些甚至没挺过去。

“全部传来。”

刘三叔瞪一眼多话之人,谄媚上前,“这,这便不必了吧?”

“多嘴,世子爷跟前岂容你讨价还价!”侍卫长一句话吓得刘三叔跪地便磕。

萧景衍摆摆手,也不管周遭渐渐围拢的村民,“既借了银子为孩子看诊,你可知去的哪一家?”

“是镇上最大的同仁堂药铺!”

“将镇上所有药铺的东家与看诊记录全部带来。”

不止如此,萧景衍摘下腰间令牌吩咐请本地县令前来,待人离去前耳语一句。

做完一切,萧景衍扫一眼乌泱泱的人群,“你们中若有冤屈,皆可来诉。”

人群里无一人肯动,她们也不乏被逼到无活路去县衙伸冤,可最后挨打交罚银子的是她们。

一个自称世子的小少年当真能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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