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帝不解看向萧景衍,便是一旁忠叔也投来担忧目光。
这是担心自己报复小姑娘?
他此时最想知道的是因何会互换,“林大人帮皇舅舅守着钱袋子,他的独女入京又碰上这种事,皇舅舅不表示一二?”
“衍哥儿不介意?”
萧景衍本能想摇头,脑海中全是小姑娘那一句外姓人。
皇舅舅对他……不,皇舅舅绝不会如此。
萧景衍晃晃脑袋将这个想法驱逐,笑嘻嘻贴到元庆帝跟前,“皇舅舅别说缘由,让冯大伴直接宣她们主仆入宫,一路揪心足以抵过。”
届时他也能以大丈夫不同小女子计较为由寻小姑娘说话,比去贾府让她惴惴不安好上数倍。
“只有你会想出如此促狭的法子。”元庆帝虚点萧景衍一下。
林如海的妻儿相继过世,是他没料到的,如今照料一下独女,也好安林如海的心。
萧景衍见元庆帝答应,开口缠着要亲去瞧瞧。
这点小事元庆帝自然同意。
确认萧景衍真的无事,想着觐见的几国使臣,元庆帝叮嘱几句,摆驾回宫。
萧景衍才一起身便被元庆帝拦住,“好生休息,明儿不是还要去瞧好戏。把你们主子看好了。”
换做往日,萧景衍定会乖乖听话,只是贾府一行让他印象过于深刻。
门房的势利,贾母的冷情,二房的无视,小姑娘去的可是她嫡亲外祖家啊!
那一句不能仗着军功胡乱终究搅乱萧景衍的心。
皇舅舅……皇舅舅不会那样对他的……
若真心疼爱,张嬷嬷言他混世魔王、手段狠辣的话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
萧景衍想给自己寻个借口,耳畔却是小姑娘那一句君恩似春雨。
贾府两代国公皆是跟着太祖打过天下,实打实的军功,一朝行错又后继无人,一样没落。
见萧景衍起身执意相送,元庆帝只嗔怪一句,并未再拦。
“世子,天凉,回屋吧。”
被唤回神的萧景衍看着面前头发已经泛白的忠叔。
这是自降生便陪在他身边的老仆。
怎么跟小姑娘待了半日也开始疑神疑鬼起来,萧景衍自嘲一笑,“忠叔,传春升来见我。”
既有疑虑,一查便知。
此时心乱如麻的萧景衍并未察觉自己刻意避开相伴数年的忠叔,反而选择母亲信中一笔带过的人。
惟愿是他多心,小姑娘那样的外家也只是万里有一。
心烦意乱的萧景衍回屋抱起白玉盆,轻抚小草叶片,“今儿我遇到一个小姑娘,她……”
剩下的话在萧景衍看到福禄顶端小果染上一抹殷红血色时化作一连串‘福禄,你’。
针尖大小,似泪痣犹如血滴子般长在洁白如玉的小果子上。
萧景衍一双手欲碰又不敢碰,忙唤道:“忠叔,忠叔今儿都谁碰了福禄?”
急忙跑来的忠叔见小草无恙,心下安定不少。
“今儿只一个尚未留头的小厮抱过一会儿,后来回府一直是我守着,未有外人触碰,世子放心。”
“那福禄果子上的是什么?”
忠叔凑近瞧了许久才在萧景衍示意下瞧见那一点红。
想着其他植物生长习性,忠叔解释道:“一般果实成熟会由青转红,福禄的果实应是到了成熟的时候。”
自福禄到府上便是这般模样,偏他离魂半日果子有了变化,萧景衍直觉此事没那么简单。
偏生他又不能开口直言自己遭遇,“让府中花匠来瞧瞧。”
福禄这种不经历冬枯夏荣的草他们谁也没见过,唯一能有些形似的人参也不似这般。
满府的花匠看来看去,也只有一个即将成熟的结论。
萧景衍挥退众人,抱起白玉盆,“小福禄,你是真要成熟结果了吗?”
再度听到声音的黛玉没来得及高兴自己能继续听先生说书,就听到成熟结果。
黛玉晃动着叶片:你说什么成熟结果?
察觉到叶片轻微摆动,萧景衍呼吸都轻了几分,“小福禄,你终于睡醒了,可有发现你自己有什么不同?”
不同?
黛玉环视三寸长的小草,没长。
盆中红、黄、蓝、绿、紫、白、粉,七色宝石依旧。
难不成是头顶那个果子?
黛玉控制着小草仰头去看,只看到带着薄茧的手兜头罩来将她(小草)托住扶正。
黛玉一时脸如火烧,他……怎么可以……
是了,她如今在梦中是一株小草,并非林黛玉。
不对,他都能感知她在不在,是植物也不能随便乱碰。
黛玉气鼓鼓晃着叶片瞪人:不准随便碰我!
福禄灵动的身姿让萧景衍放心下来,柔声哄道:“莫要顽皮,小心折了叶子。”
她才不会那般不小心。
黛玉晃动叶子想要寻说书先生,也没看到旁的人。
没有接到大哥吗?
萧景衍见福禄晃个不停,笑着回应,“大哥还未到,你刚醒且多休息休息,这两日便先不听了。”
不听?
黛玉垮了脸,叶片纷纷下垂。
萧景衍无奈道:“说好的要同我一起接大哥,听多了你再继续睡怎么办?”
继续睡?
黛玉噗嗤一笑,惹得叶片摇摆。
她分明是入梦,他竟唤自己不来时是入睡么,倒也贴切。
玩闹一回,春升带回来的消息让萧景衍瞬间沉了脸。
不止坊间有关他的事迹全部抹黑,疯马闹事似是人为。
“世子,时间紧迫,未免打草惊蛇,只能查到这些,可要继续查下去?”
“世子不必担心被幕后人知晓,只是时间上会……”
“不必。”萧景衍打断春升的话,“多留意大哥船只的消息,你下去吧。”
看着如行尸走肉靠近的人,不知转瞬间发生何事的黛玉摆动着叶片引他注意。
“还好有你。”萧景衍闻声将白玉盆抱在怀中,“福禄,你要长长久久的陪着我。”
自幼时入梦至今,她俩也算互相陪伴,想着今日入府种种。
她又何尝不是,还好有你。
青翠的叶片贴在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恰有一缕暖阳斜照来,为二人做下见证。
与此同时,宣旨太监已经到了荣国府。
听到回禀的王夫人激动万分,她的元春大年初一的生日,她就知道她的元春一定会有大造化。
“定是我的元春!”王夫人抬脚便想去见宫中来的公公。
正陪太太说话的周瑞家的也是一脸兴奋,大姑娘越好,太太地位、权柄越稳,她作为陪房自然也水涨船高。
“太太莫急,这可是府中的大事。”
“对对对,你瞧我这衣裳是不是该换一身。”王夫人越看越觉得哪里都不满意,“先让琏儿招待着,万不可怠慢了。”
无需周瑞家的传话,同样得了消息的贾琏儿心下有些惴惴,面上含笑恭敬将人往厅内迎着陪吃茶。
前来宣旨的乃是冯久宝徒弟夏守忠,早已得了师傅叮嘱,此刻也不拿大跟着贾琏入内饮茶,对来意三缄其口。
闻信赶来的贾赦兄弟二人皆不知是何消息,反倒是姗姗来迟的贾母面带喜色,吩咐着摆香案。
她的元春终于熬出头了!
夏守忠见状也不阻拦,端起茶轻啜一口,“人都来齐了?”
“犬子上香未归,除此之外人齐了。”
夏守忠放下茶盏,“当真齐了,无有遗漏之人?”
一时众人犹豫起来,贾赦上前一步道:“今儿府上来了姑奶奶家的表姑娘,因舟车劳顿未去通传。”
见夏守忠端起茶杯,贾赦忙吩咐凤姐儿去唤黛玉主仆。
梨香院卧房内
“咚!”
砸在脚榻上的雪雁顾不得疼,撑起身子就见榻上自家姑娘悠悠转醒。
她这是回来了?!
雪雁泪眼汪汪靠近黛玉,“姑娘!”
黛玉撑起身子歪头瞧她,“怎这副模样,不是说要去……”
黛玉话未说完,张嬷嬷引着平儿进来,“姑娘,平儿姑娘来了。”
得知府内传旨皆要到齐,黛玉在雪雁几人伺候下更衣理妆。
一行人如风拂柳走近,见着中间少女模样,夏守忠不由暗吸一口气,感叹世子竟不为美色所动。
待人入厅门,夏守忠起身至厅南面,“特旨:宣林氏女明日入宫觐见。”
“公公,是不是宣错了?”
贾政这一句话问出贾府众人心声,众人齐齐看去希望能有个解释。
夏守忠冷哼一声走到黛玉身前,“明日辰时轿子会在府门外恭候林姑娘。”
一时黛玉成为众人焦点,她恭恭敬敬对着夏守忠道谢:“多谢公公。”
雪雁更是满口道谢,在张嬷嬷掩映下快速递过一个装了银票的荷包。
见主仆几人识趣,夏守忠也乐得此时卖个好,拂尘一扬,“林姑娘请。”
态度端的恭恭敬敬。
黛玉不知缘由,略蹲一礼,“有劳公公,您请。”说罢转身对着贾母与贾赦又行一礼称欠告退。
看着黛玉一行人离去,王夫人气红了眼,便是贾政也有些不满。
唯有贾赦捋着胡子满脸笑意,路过贾琏时不忘低声叮嘱一句,“让你媳妇儿安分点,别打不该打的主意。”
并未听到的王熙凤眼神一转,绕到贾母跟前,“老祖宗,林妹妹才多大点年纪,还得指着您提点呢,还有那些公公们。”
同样不知圣人因何召见的贾母听到此话脸上带了笑,“这还用你个猴精说。”
到底是敏儿唯一的骨血,她的外孙女,她又如何会不疼呢。
“老祖宗!”
贾政夫妻才刚离开,便有丫鬟禀报,“宝玉回来了。”
“原来姐妹们都在这陪着老祖宗,新来的妹妹呢?”
一路奔至厅门的宝玉四下并未见生人,“怎么不见妹妹?”
探春讥笑道:“人家明儿要面圣,这会子哪有功夫见二哥哥。”
宝玉念一句,蹲在贾母身前,“那老祖宗更该喊妹妹来,也好给妹妹讲讲规矩。”
夏守忠态度虽好,未明缘由前贾母不敢冒险让宝玉见人。
“好了,你不是许久不见你湘云妹妹,明儿接了来可好?”
未曾见过的妹妹哪里比得了旧日玩伴,宝玉顿时将人抛在脑后,一时厅内欢声阵阵。
待到用膳,贾母瞧着桌上茄鲞,对着鸳鸯招手,“这一道给林丫头送去。”又细细吩咐一番。
岂料梨香院外夏守忠留下数个小太监,言有令不准贾府人进出。
鸳鸯不得已,只能将菜送出任由检查过后送进院中,自己回禀贾母。
贾母沉吟半晌,“罢了,我老了管不了许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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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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