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春喜堂里却灯火通明,贾琏和王熙凤端坐上首,屋里一溜的丫鬟婆子皆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贾琏瞧了眼不知所措的丫鬟们,青葱似的大好年华,蹉跎在荣国府里头本就已经够可怜了,万一被贾赦看上……
想到珍珠说的那些话,贾琏觉得还是得自己开口来做这个恶人。
“今儿在老祖宗那处听说了一桩事情,别的院子里我管不着,但咱们春喜堂里,若有想要攀高枝儿的,早早回禀了我和奶奶,我和奶奶也不是那等拦着你们奔前程的主儿。”
这番话说完,贾琏仔细打量了丫鬟们的神色,见她们神色间并无异状,这才看向王熙凤。
“我今儿把话挑明了,在春喜堂里头只奶奶一个女主人,不论是过去,还是以后,都是如此,若心里有成算,便早早回了奶奶另寻他处去,我和奶奶绝不为难。”
贾琏话音甫落,明显察觉到站在王熙凤身边的平儿松了口气,与此同时,也有丫鬟在暗暗打量王熙凤和贾琏。
此事贾琏和王熙凤刚刚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说开了,夫妇两个仍由着她们打量着,约莫半盏茶的工夫,王熙凤才拿帕子拭了拭唇角,烛光下,一双丹凤眼愈发明亮有神。
“我和爷今儿将话敞开了说,也是让你们自己心里早做打算,这院子里多是我的陪嫁,你们既是跟着我从娘家来的,忠心办事的我和爷必不会亏待你们,到了年纪若想出嫁,我和爷出一份嫁妆将你们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也好,配个管事也罢,左右会给你们该有的体面。”
王熙凤本就是明艳大气的美人,目光盼顾间更添了几分不怒自威,待目光在屋里的丫鬟身上逡巡一周,便凌厉了起来。
“话已至此,若被我和爷发现做了什么背主忘义的事,休怪我不念旧情!”
“奶奶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既是奶奶的陪嫁,自然唯奶奶和爷之命是从,至于别的,咱们只做好自个儿的本分,一切自有奶奶和爷做主。”
平儿是打小就跟在王熙凤身边的,早已习惯了事事听她的,这会子王熙凤表明了自个儿的态度,平儿也敞开了自己的心扉。
“平儿姐姐所言极是,我们都听奶奶和爷的。”
紧接着,丰儿、林红玉和红儿都跟着表了态,近身的丫鬟们是最为要紧的,她们带了头,外头的洒扫丫鬟婆子们也警醒了起来,再不敢轻易懈怠分毫。
“既然大伙儿都听明白了我与奶奶的意思,打今儿起,咱们春喜堂的人关起门来过好自个儿的日子就是,外头的事一律跟咱们不相干,再有上门闹事的,只管来回禀,不许跟外头的人起口舌争执。”
贾琏既然决定要走科举这条路,就要抓紧时间学习和备考,时间紧迫,他不想在其他别的事情上浪费精力。
“爷打算明年春下场科考,咱们在做学问上帮不了爷什么,就在日常起居上多费些心思,届时爷出头了,也有你们的一份功劳。”
屋里的丫鬟们一听到贾琏和王熙凤说起科考,下意识就安静了下来。
她们跟着王熙凤嫁来荣国府已经三年有余了,先前是还在孝期,爷在府里一日日混着倒不显眼,可如今出了孝期,爷依旧无傍身的营生,难怪他们春喜堂的人每每去领份例的时候都要受白眼。
若家里都是这样也就罢了,可她们也都见识过东府珠大爷得了秀才后府里的热闹劲。
要说不眼热那是不可能的,自家爷在家里不得脸,连着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都跟着受气,就说今儿她们春喜堂的人去厨房领吃食都听了不少闲话,眼下主子要支棱起来,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要上进些。
“奶奶放心,爷读书考功名是好事,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必会侍奉好爷和奶奶的!”
贾琏在荣国府转了一圈回来,早已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谨记于心。
贾赦不受老祖宗待见,连带着他这个嫡长孙都不被待见,他在老祖宗跟前不得脸,导致春喜堂的人在荣国府处处低人一等。
不过,这些都是暂时的,他会好好读书,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自己和身边人的处境的。
“嗯,咱们主仆都是一条船上的,你们时刻谨记一荣俱荣的道理便是,”贾琏困顿的眼皮直打架,瞧了眼外头的天色,便松了口,“夜已深了,都回去歇着吧。”
盥沐毕,待贾琏从净房出来的时候,王熙凤倚在跋步床头打盹,床边夜明珠的光晕恰好照在她白皙细腻的脸上。
许是今儿累的狠了,便是贾琏进来,王熙凤也没有醒。
没了外人在场,贾琏认真地打量起王熙凤来,只见她眉头紧蹙,羽睫似一把小扇子,在皙白的脸上投下一抹阴影,也不知她是心里搁着事儿,还是梦见了什么,睡的并不安稳,便是睡着了,也轻轻叹息着。
贾琏弯腰,将王熙凤打横抱了起来,正要将她往里放的时候,谁知怀里猫儿一般的女人紧紧匝住了他的腰身,贾琏哪里遇见过这样的场景?担心放下了她会让她惊醒,便只好抱着她躺了下来。
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贾琏是在酸麻中醒过来的,饶是王熙凤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可抱了一夜,他的胳膊还是有些不受使唤,偏偏枕着他胳膊的娇人儿依旧睡的香甜。
贾琏一手枕着后脑勺,不住地打量怀里的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目光了多了丝丝浓的化不开的柔情。
许是贾琏的目光太过炽热,王熙凤睁开惺忪的睡眼,便撞进了贾琏热烈的星眸里。
王熙凤霎时间睡意全无,待她察觉自己紧抱着贾琏,还躺在他怀里的时候,立即将被子拉了过来,犹如一只受惊的小鹌鹑,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贾琏将王熙凤的反应看在眼里,无声的笑了。
知晓王熙凤面皮薄,贾琏轻轻揉了揉酸麻的胳膊,便掀开被子起身了。
王熙凤悄悄掀开被子一角,瞧见床上早已没了人,这才拍了拍胸口,摇了床边的摇铃,示意丫鬟入内。
这头王熙凤和贾琏刚刚梳洗更衣,垂花厅里丫鬟们已摆好了早饭。
两碗粳米粥、一屉水晶饺子、一屉蟹黄包,再配四样酱菜,虽然够他们夫妇两个吃,但提饭回来的林红玉脸色并不好看。
“今儿厨房早上下了鸡丝面,奴婢瞧着那么大一锅,便让他们给爷和奶奶装一碗,可厨房里的婆子却说那是给老祖宗和珠大爷的,咱们爷和奶奶想吃得另外单做……”
贾琏端起面前的粥,宽慰林红玉:“不过是一碗面,不必为了一口吃的跟他们争,况且那是给老祖宗的,我和奶奶吃这些已然够了,当下这节骨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只要咱们份例的就好。”
“可是……”
瞧林红玉脸上满是愤恨不平,贾琏及时打断了她的话。
“不必在吃食上多做计较,再过两日,咱们在自己院子里搭个小厨房,想吃什么自个儿做主……”
贾琏的话还没说完,王熙凤就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往外看。
不偏不倚,门外站着的正是贾赦身边的来喜。
贾琏跟贾赦没有什么父子情分,贾赦身边的小厮向来也瞧不上贾琏这个自小就丢在三房养大的公子,眼下来喜奉命来给贾琏送身份文牒,已是十二分不耐烦,这当口又听到了贾琏这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愈发觉得贾琏被养歪了。
“二爷,老爷让小的给您送身份文书来,您看看是不是这些。”
来喜不等贾琏传唤,径自走上前去,将手里的牛皮纸袋放在了贾琏面前的桌上。
瞧了眼桌上的早饭,吃的还不如他这个下人,来喜再看贾琏,不自觉生出几分轻慢来。
“二爷,您比不得珠大爷,珠大爷自小就在府里精心养着,便是如此,珠大爷刻苦用功,这才年纪轻轻考中了秀才。可您不同,您打小啊就不是在府里长大的,眼下府里有您一口吃的已是难得,您就安分些,别给老爷惹事了。”
像是怕自己的轻慢贾琏没听出来一般,来喜继续说着。
“您也知道,春喜堂本就偏僻,素日里除了院子里的下人,旁人都不乐意来,您若真想要小厨房,自个儿悄悄掏银子搭建也就罢了,断不可闹将出来,免得府里的人愈发不待见您……”
这些道理贾琏心里不是不明白,但来喜不分场合大喇喇的说教,他这面子里子都被踩的稀碎。
贾琏没了胃口,亦没了吃饭的兴致。
放下手里的碗筷,贾琏抬起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定定的去看来喜。
“府里的人是否待见我,我都是荣国府的嫡长孙,是国公爷的嫡长子,还轮不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更轮不到你来教我为人处世。至于我是否给老爷惹事,那也是我的事,我有惹事的本事,就有兜事的本领,是否安分,全看我自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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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决心科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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