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雪雁,醒一醒……”紫鹃伸出手,摇晃着雪雁的肩膀。
雪雁咂了咂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紫鹃姐姐,你起得好早……”
紫鹃没好气的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叫我放心?得亏没有出事。要不然,咱们这会子不定怎么样了呢!”
“对不起啊紫鹃姐姐,我不小心睡着了……”
“好了好了,以后可别再这样了,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姐姐,我好饿……”雪雁摸着自己的肚子,苦着脸说道。
“唉,你呀……”紫鹃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去打些马草来给马儿吃,我去试试看,能不能买到一点食物。”
雪雁答应着去打马草去了,紫鹃依旧像昨天那样,四处打量着,寻找好说话的人。她看了看,走到一个独身的老人身边,赔笑说道:“老人家,能不能卖给我们几个馒头?”
那老人拿着一个白面馒头在慢慢啃食着,看了看紫鹃,道:“姑娘,你也知道,如今别的都还好,唯独食物最珍贵。我这里嘛,带的粮食也不多……”
紫鹃闻言很是失望,觉得肯定是没戏了,但那老人却说道:“最多卖给你两个吧,多的再没有了。”
听了这话,紫鹃很是欢喜,连忙点头道:“两个足够了,多谢你老人家。”说着,递过去一小块银子,跟昨天给那一家子的是差不多大小的。
老人接过银子,从包袱里取了两个馒头递了过来。紫鹃接过馒头,鼻端却闻到了一股药味,奇怪的问道:“怎么有一股药草的味道?”
老人打了个哈哈,说道:“我这包袱原来是装药草的,长年累月的染上了药材的气味,现在拿来装馒头,馒头竟然也有了药味。”
闻言,紫鹃心中一动,问道:“老人家,莫非,你是一名大夫么?”
老人道:“大夫算不上,略通医术。”
紫鹃心里大喜,忙道:“老大夫,不瞒你说,我家姑娘病得厉害,一直昏睡不醒。拜托你老人家,给她看看行吗?”
老人道:“看看倒是没有问题,可我走得匆忙,身上除了粮食衣服,其他的一概没有。拿不出药材给你家姑娘服用,看了病又有什么用呢?”
紫鹃有些失望,但还是说道:“那,便先请你给我家姑娘看看,看看再说吧……”
老人答应着,背起包袱,跟着紫鹃来到了马车前。此时史湘云也起身了,掀起帘子走出来,问道:“饿得狠了,我们早上吃什么?”
紫鹃将一个馒头分成两半,递过去一半。史湘云接过半个馒头,有些不满的说道:“不过一个馒头罢了,干什么还要分成两半?这哪里能吃饱?”
紫鹃道:“总共就只有两个馒头,我们每个人都只能吃一半,多的再没有了。”
史湘云抿了抿嘴唇,眼神还是透露出不满,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拿着馒头走下了马车,到一边吃了起来。
见状,紫鹃忙掀起帘子,道:“老大夫,我们姑娘就在这里面,麻烦你给看一看吧。”
这个时候,平常的什么男女大防,自然是顾不得了。说起来,逃难的时候,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哪里还能顾得上那些?别说黛玉现在要给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夫看看,昨天,史湘云还不是被一群男人给围住了吗?要论起清白二字来,估摸着,逃难的人群中,没有哪一位姑娘可以保得住。当然,这么说也是有些严重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除了那些极为古板的道学先生,也并没有人会觉得,这是女孩子们的错。
世道艰难啊!
老大夫替黛玉把了把脉,又看了看她的脸色,叫紫鹃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眼珠,还看了看舌苔,末了说道:“这位姑娘看起来是从小体虚,后来又将养得不好,导致身子越来越差。而且,她的心思似乎也很重,有些积郁成疾的意思。现在,已经颇为严重了。她的心肺很有些问题,是不是常常咳嗽,还咳血?”
紫鹃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这段时间以来我们姑娘常常咳嗽,咳血也是有的。”
“不仅如此,她身上最大的问题,是……积压了不少毒素。”
闻言,紫鹃悚然一惊:“你是说,我们姑娘中了毒,这怎么可能呢?”
“应该每一次中毒的剂量都不大,一次两次没有什么问题,身体自然可以消化得了。但是,这是长年积压出来的,恐怕,是常常在服用那有毒素的东西。你仔细回忆一下,你们姑娘几乎每天都要吃的,是什么?”
紫鹃在脑子里追忆起来,不多时,便想起一物来,道:“倒不是每天吃,我们姑娘差不多隔一两日便要服用一枚人参养荣丸,不知道,会不会是那东西的问题?”
“人参养荣丸倒是好东西,只是,并不适合你们姑娘服用。虚不受补知道吧?以后,不管那东西有没有毒素在其中,都不要再服用了。每日多吃点饭菜肉果,比什么都有用。药不是乱吃的。”老大夫摸着胡须,如是说道。
紫鹃感激不尽的看着他,点头道:“我记住了,多谢老人家。——不知我们姑娘,现在该怎么办?她一直在发烧,这样不是办法呀!”
老大夫道:“我现在身边什么药物都没有,能做的,就只有给你家姑娘针灸一下了。可以试试看,能不能退下烧来。”
“这样也好,也好,那就麻烦你了。”
老大夫从包袱里取出一套银色长针,开始给黛玉针灸起来。他颇有些自得的对紫鹃说道:“这套针灸之术是我家祖传下来的,也颇医治了一些人。依我看,给她退烧,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请你老人家全力施为,我替我们姑娘多谢你了……”
针灸了半晌,其间老大夫各种手法俱出,倒是累得出了一额头汗。等到他拔下银针,紫鹃摸了摸黛玉的额头,惊喜的喊了出来:“真的退烧了!”
黛玉不但退烧了,脸色也好看了很多,瞧着,不再那么让人担心了。
紫鹃十分感激这位老大夫,取出一颗珍珠,作为酬谢。老大夫也没有拒绝,拿了珍珠,便离开了。
“你们姑娘其实无需服用过多的药,只需不再服用那有毒素的东西,再将心情放开,多吃一些菜蔬果肉。调养得好的话,依我看,一两年,是可以与常人无异的。”临走之时,他留下这么一段话。
等老大夫离开之后,紫鹃找人要了一碗热水,将半个馒头做成糊糊,给黛玉喂了下去。吃了一些东西过后,她的脸色,瞧着竟有些红润的意思了。紫鹃的心,也放下了大半。
黛玉依旧睡着,史湘云也回来了,依旧在她身边坐下。紫鹃便将雪雁也叫上马车,扬起马鞭,赶着马儿,继续朝前走去。
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这样漫无目的的朝前行走,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路上,依旧可以看到很多一同逃难的人,扶老携幼,艰难的跋涉着。也有赶着华贵马车的车队,向前疾奔,留下一路烟尘。自然,那便是从京城里逃出来的大户人家或是官宦之家了。
雪雁没有挤到马车里,而是坐在了紫鹃身边。半晌之后,她无意中转头看了紫鹃一眼,惊呼出声:“紫鹃姐姐,你怎么哭了?”
紫鹃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了满脸的泪水。
“紫鹃姐姐,你是不是没有吃饱?”雪雁小心翼翼的问道。
紫鹃瞅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我是替我们姑娘流泪。”
“姑娘,姑娘不是已经好起来了吗?那个大夫也说了,好好调养的话,过个一两年,姑娘就跟常人差不多了。”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好处,看事情乐观,心思简单。
紫鹃一边赶着马车,看着前方尘土滚滚的道路,一边低低的说道:“我们不过是在逃难途中遇见一位大夫,请他给姑娘看了看,就知道了原因。他给姑娘针灸一下,姑娘的脸色就好看了那么多。可是,之前在荣国府里,你是知道的,眼瞧着,姑娘就快要撑不下去了……”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不由得哽噎起来。“但凡有一个人稍稍将我们姑娘放在心上,何至于此?你想想看,这些年来,我们姑娘的身体就没有彻底好过,荣国府可曾正经给她请个大夫来看过?要是真的将她放在心上,会这么对待她吗?只要她身体不好,就让她吃药,也不管对不对症,就胡乱叫她吃。那大夫明明说了,虚不受补,还让她吃什么人参养荣丸,那本是给年老的人补身子用的,就叫我们姑娘也跟着吃,越吃身子越不好……”
雪雁看着紫鹃说着说着泪流满面,也跟着抽泣起来:“我们姑娘,真的太难了……”
两个人正伤心着,身后帘子被掀了起来,史湘云探出一个头,问道:“你们哭什么?怎么了?”
“没什么。”紫鹃擦干泪水,淡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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