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忙了发放月钱这一阵，好不容易躲会儿懒，才准备歪着午憩一会儿，平儿从外头拿了东西进来，关了门，掀开帘子，说，

“老太太院子里闹起来了。”

王熙凤顿时睡意全无，坐直了身子，将平儿招至跟前，

“为了什么事？怎么就闹起来了？”

要知道老太太的院子一项清明，平日里几个丫头也都团结得很，从来没出现旁的院子争嘴吵架一类的事情来，怎么就闹起来了？

平儿凑到王熙凤耳边，一五一十将知道的都说了。

“不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人出了事，是今日老太太带着林姑娘出院子散步这一会儿，竟然正撞着几个嚼舌根的，编排姑娘小话，姑娘年轻脸薄，几乎当场落了泪。

老太太如何雷霆手段，当下就叫捆了那几个嚼舌根的带回自己院子去。”

平儿歇了一歇，接着道，

“只是那几个婆子说着说着，竟然带出周瑞家的来了，看这阵仗，是要将人赶出去呢。”

王熙凤，“该，这老货素日里仗着是太太陪房，惯会拿乔，有时候我的话也敢明里暗里不听。”

王熙凤痛快一阵，转头一想，周瑞家的自己想来也没这么大胆子，敢针对老太太的宝贝心肝儿外孙女。

王熙凤将院子里最近的风言风语一回味，瞬间明白过来，这周瑞家的也不过是把刀，偏就参与到太太和老太太对家里这个宝贝疙瘩的婚事争斗里头去了。

“然后呢?”

“我回来的时候，听说老太太在院子里大发雷霆，将参与在里头的人都打了一顿，叫通通赶出去。”

王熙凤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也觉得老太太这回是动了真火气，不然不会不顾王夫人脸面，将人赶出院子去。

要知道周瑞家的在府上日子不短，因着是王夫人的配房，既有地位又有体面。

如今叫人赶出去，哪里还有什么颜面可言，这既是对周瑞家的的惩罚，也是对王夫人的警戒。

王熙凤以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算是告一段落了。

平儿却接着道，

“老太太大动干戈，要将周瑞家的并牵连出来的一干人都撵出去，王夫人求情都不顶用，老太太只一句如今我连处置后院几个人都要你允许了吗便将王夫人堵的话都不敢多说。

偏这个时候林姑娘出来求情了。”

王熙凤心中叹息，这姑娘还是太年轻，性子软，不知道斩草除根杀一儆百这些事。

她一时心软将人留下来，后头不知道还有多少风浪，叫她后悔今日这决定。

王熙凤：“若真是如此，最高兴的应该是王夫人了。”

眼见左膀右臂能保下来了，老太太已经出了气，也不至于继续往下深究。

平儿笑着道，

“还没完呢，姑娘说情，叫老太太留下周瑞家的，说怎么也是府上的老人，没得因为自己一个刚来没几天的丫头这样大张旗鼓赶出去。

“周瑞家的抓了救命稻草也一劲儿告饶，王夫人又在旁边跟着求情。眼见老太太要松口了，这姑娘又提了个小小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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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渊看着闹得差不多了，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开始收网，对着老太太提了个小小的要求。

“外祖母也不必将她赶出去，毕竟是舅母身边的老人了，真要做得这样绝，难免伤了舅母颜面。”

王夫人在旁边，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不清楚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太太拉着林黛玉的手，

“你受委屈了，还这样大度，为别人的颜面着想。”

陆渊沉默了一会儿，等场中重新安静下来，周瑞家的几个都殷切地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等着自己决断的关键时候，才慢慢开口，

“不如外祖母将她留下，安置在我身边，一来我没带个得用的嬷嬷过来平日里有些事不方便，二来也好叫她将功补过弥补往日之失。”

贾老太太丝毫没犹豫，当即应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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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听了这最后结果，却是怔了好长一段时间，越想越觉得心惊。

这哪里是什么年纪小心软，这分明是心黑!

打着大度留人的名头，将王夫人的人要到自己身边“弥补”，一来叫王夫人和周瑞家的离心，自然互相斗来斗去给对方添堵。二来将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用也好，罚也好，钝刀割肉一样煎熬。

杀人诛心，这算是顶有心计了。

这是她一个娇养的小姑娘应该有的思路和水准?

王熙凤睡意全无，问平儿，

“你说老太太最初是如何发现有人嚼舌根的？”

平儿愣了一下，回道，

“最初是老太太和林姑娘一起出门散步，在墙根儿下正撞着几个婆子聊得开心，嘴里就说着那些话。”

王熙凤心中一跳，搞不好连这“正撞见”都是林姑娘一手安排好的。

如今的小姑娘，都这样妖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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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的林姑娘将战战兢兢的周瑞家的领回自己的院落，坐下，不紧不慢地打量起她来。

这算是自己在荣国府收的第一个战利品了。

做陆渊的时候，他便有这样的癖好，打服一个边收安一个，管他是狼是虎，反正压制得住。

所以如今他收下有不少都曾是他的仇敌，他将这些人招至身边，大加利用，才能一步步声势浩大，登上如今的位置。

如今换了个地界，他这癖好还是没改。

“如今你是我的人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自己掂量清楚。”

“我不养没有用的人。”

周瑞家的被林黛玉这眼神儿一盯，看着她和方才在外头截然不同的精气神，不由得升出一股寒意，心里打了个颤。

原先还生出来的能留下来的欣喜都化作了紧张和恐惧。

被打一顿说要撵出去的时候，周瑞家的脑中一片空白，荣国府这样好的东家，这样快活的日子，她一点儿也舍不得。

没成想老太太下了决心，王夫人也不敢十分求情，就在绝望的时候偏这娇软的小姑娘高抬贵手放了自己一马。

周瑞家的听老太太应下来叫自己转而来个小姑娘跟前伺候的时候，心中还在暗喜。

她想，一个心软又娇弱的小姑娘有什么难糊弄的，以后照旧过的是吃香喝辣的好日子，说不定还能给王夫人做个内应，多赚一笔赏钱。

跟着林姑娘回了院子，如今两个人关在房内，她才觉察出不对劲儿来。

这哪里是个娇软的姑娘，分明是活阎王。

“若是叫我发现，你得了我的恩惠还吃里扒外，又干出像今日这样的事来。

我可不像老太太这样好相与，只打一顿板子。”

陆渊的目光森幽，盯着周瑞家的脖子看了一会儿。

周瑞家的脖子一凉，有种被毒蛇盯上，随时可能被咬破喉咙的紧迫感，她不敢相信，这样的目光会是个小姑娘发出来的，求生的本能让她颤着声音连连告饶，

“姑娘放心，姑娘放心，我会很有用的。”

陆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点点头，当然，尤其是用来咬她原先的主人的时候，应该大有用处。

养恶人当打手，他炉火纯青。

王夫人倚重周瑞家的这么多年，她的辛秘，她的手段，她不为人知的大小事，周瑞家的应该都知道一二。

且看着吧，日子还长，这后院的日子本就无聊。

鸳鸯在外头敲门，

“姑娘，老太太叫我送糕点来。”

陆渊将目光从周瑞家的身上移开，瞬间换了娇弱神态，叫鸳鸯进来，温温柔柔道，

“许是刚才站得久了，如今正觉得有两分饿呢。”

周瑞家的目瞪口呆，你刚才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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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渊：放肆，我分明很柔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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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