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珍好不容易从贾母处溜出去,内心早已按耐不住想去看秦可卿,只是眼下尤氏正在身侧,贾珍不好亲自前去,只得命轿夫径直往宁国府大宅子去了。
尤氏虽心中恨得咬牙切齿,恨贾珍和秦可卿让自己丢了脸,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还假装大度地让银蝶去看望秦可卿。
回到宁国府,贾珍才刚下了轿,便见有几个身强力壮的下人横立在跟前。
贾珍见他们,内心便知是自己的父亲贾敬寻他来了,欲想转身就逃。
可贾珍常年陷于酒色之中,身子早已亏空,哪里能跑得过那些下人,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请”进轿子,连夜抬到京城郊外的玄真观上。
尤氏看着如此荒谬的一幕,心中想笑却笑不出来,一面命人好生侍候要上路的贾珍,一面往贾珍的房间去。
因贾珍平日里常搂着各种美妾在房内做出污秽不堪之事,尤氏极少往贾珍房间去。
如今趁贾珍不在,尤氏携了几个心腹婆子往贾珍房内。
仙人之说对外人来说实在是荒谬,因此尤氏得找出确凿证据,才能坐实贾珍偷情一事。
果然有一婆子稍稍翻动,在一柜子中找出了簪子,交与尤氏。
尤氏一看,不觉魂飞魄散,她认出这簪子分明就是秦可卿,如今物证已在,贾珍要是想抵赖也是不能了。
原本尤氏还是想拿这簪子去质问秦可卿,但又想着秦可卿还在榻上,自己也不好过去。
于是尤氏叫来秦可卿的丫鬟宝珠,再次确认那簪子是否是秦可卿的。
这宝珠本就天真烂漫,今日她并没有随着秦可卿去观看天幕,只是老实本分地在秦可卿屋内温水整理铺盖,不曾知晓外头发生何事。
因此她见尤氏交出那簪子时,笑道:“这正是奶奶的簪子。”
尤氏定住心神,问道:“你可仔细看好了?”
宝珠见尤氏神色严肃,忙又仔细瞧了一会,方道:“这确实是奶奶的,我日日夜夜替奶奶梳妆卸妆,是不会错的。”
听见证据确凿,尤氏已经完全相信仙人之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打发走宝珠后,尤氏将簪子放进一锦盒中,命小厮快速送到贾敬手中。
与此同时,贾珍已经被送到玄真观,就在贾敬跟前。
此时虽已入夜,贾敬仍拨弄着炉底的香灰,不曾给贾珍一个眼神。
贾珍战战兢兢地看着贾敬的背影,扑通一声跪下。
贾敬越是一言不发,贾珍内心就越恐惧。
“今夜叫你来,想必你也知道是何事。”
贾珍这时候仍然是嘴硬,道:“父亲有何请示,儿子竟不知?”
这时候的贾珍内心还是抱有一丝幻想,仙人之说,不过只有贾府内的人听到罢了,对外他可以咬死不承认。
“你不知?”贾敬深深叹口气,摆手,“来人!给我按住他,往死里打!”
贾敬虽面上一门心思修道,但私下比谁都清楚,他可以不信旁人,但贾珍偷情一事是由贾母发话的。
贾母再昏庸,也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在贾敬的命令下,门外突然冲进来三个人,两人按住贾珍,一人举起板子,朝贾珍臀部打去。
贾珍这身子哪里能受得了,下人没用多大力气,一板子下去贾珍就开始鬼哭狼嚎。
深夜中万籁俱寂的玄真观越发衬托出贾珍的惨叫。
玄真观里的人仿佛聋了一般,无人敢前来寻问。
在贾珍结结实实地挨了六下后,贾敬才悠悠转过身,道:“你可知罪?”
贾珍性子倒是上来,仍是不承认。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悄悄进来,捧着一锦盒上前,又在贾敬耳边说了几句。
贾敬原本阴晴不定的脸在昏暗的火光下显得更加吓人,贾珍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贾敬打开盒子,将簪子扔到贾珍跟前,道:“你儿媳妇的簪子为何跑到你的房间?”
贾珍嘴巴哆哆嗦嗦,如今物证已在,他再抵赖只怕真的会被打死。
于是贾珍忙跪地求饶。
贾敬不理会贾珍的求饶,继续命人打,直到贾珍几乎被打得气息奄奄,贾敬才命人住手。
那下人知晓贾珍的身份,也不敢下痛手,贾珍最多就受点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却不曾想贾珍的身子骨如此脆弱,才挨了几下便受不住了。
贾敬冷眼看着趴在地上的贾珍,道:“如今你这样子,也不好出了玄真观,从今日起,你就在这里养身子,养好身子就和我一同修道……”
那贾珍只管点头,生怕不顺贾敬心意又挨一顿板子。
……
同时宝玉房内处,袭人早已失魂落魄,不复往日殷勤之态,也不与宝玉等人嬉笑,独自对着灯下做针线活。
因今日白日的天幕,袭人在猜测仙人是否会将自己与宝玉那段私事戳出来。
她心乱如麻,东府的秦可卿和珍大爷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自己难保也会步入他们的后尘。
原本袭人是想心一狠,求自己的家人,在天幕说出那等丑事前离开贾府。
袭人搅了搅衣带,她明白这会子家里人是不愿意将自己赎出来的。
虽然这些年来她一直在资助家里人,也有了点银钱存着,只是现在她哥哥花自芳的小本生意刚刚起步,是最需要钱的时候,家里人是不可能愿意把自己赎回去的。
况且袭人也不愿意离开宝玉,虽说仙人已经预测她的结局,但终究也只是预测罢了。
即使抛开那个结局不谈,就说做宝玉贴身丫鬟这事情就足够让外人羡慕了。
袭人出去了,是不可能再找到比现在位置更加舒心的。
因此现在的袭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为了那缥缈无虚的猜测费劲十分的精神。
想到此处,袭人不由滴下泪来,碰巧宝玉进屋,看见正流泪的袭人,忙上前道:“好好的,又哭什么?”
袭人见四周无人,晴雯和麝月在外头园子吵闹,于是便低声道:“我是在担心那件事情被仙人说出来,叫老太太和太太知道,那时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宝玉见灯火光下越发衬托袭人楚楚可怜,忍不住上手紧握袭人的双手,道:“好姐姐,莫担心,等仙人讲到那时,我立刻就装晕倒,让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
袭人甩开宝玉的手,没有说话,宝玉装晕倒,能有几分成算?
忽然晴雯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道:“宝玉呢?”
宝玉忙如同听到圣旨,忙一面答应,一面跑了出去,几人间的嬉笑声又再次传来,在袭人的耳中格外刺耳。
袭人明白若此事败露,宝玉最多挨一顿打,但她可就不一样了。
但袭人也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就在她一筹莫展之时,外头的嬉笑声忽然停下来。
袭人仔细一听,原来是王夫人那边的金钏来了,就这一瞬间,袭人有了想法。
于是袭人忙从座位起身,出了门,果然见金钏和晴雯等人说话。
“太太新得了几瓶玫瑰清露,让我送来一瓶给宝二爷,说是就着温水喝下是最好的。”金钏笑吟吟告诉晴雯。
袭人忽而想起上次宝玉送给王夫人的一碟果子,便问金钏是否把那果碟子带回来。
那金钏吐了吐舌头,笑道:“好姐姐,我又忘了,明日我一定送来。”
袭人也笑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就跟你过去拿,放在那里总是占位置也不好。”
晴雯刚接下金钏送来的玫瑰清露,忽而听见袭人要去王夫人处,不由嗳哟了一声,道:“夜深露重的,去跑一趟做什么?”
袭人不理会晴雯,挽起金钏就走。
来到上房处,金钏原本是想替袭人拿了碟子,这袭人却道:“我自取罢。”
于是金钏悄悄指了指还亮着的房间,道:“就在里头的桌子上。”
袭人悄悄进入,果然见王夫人正坐在榻上,王夫人见袭人,说:“你怎么来了?”
那袭人连忙陪笑回答道:“我是来取宝玉那日孝敬太太送来的果碟子。”
王夫人听了,想起那日宝玉不知为何,突然剥了好几颗果子,精心装盘,巴巴地送给了贾母和王夫人,众人见了,都说是宝玉有心孝敬她们。
因此王夫人脸色缓和了些,道:“那碟子又不是金子做的,哪里急忙忙晚上来要,明早再拿也不迟。”
袭人道:“碟子虽小,但也是为了宝二爷的孝心,只怕今晚宝二爷一时心血来潮,要用上碟子呢。”
王夫人见袭人说的如此情真意切,身着又不似那些花枝招展的丫鬟,心中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于是王夫人又问道:“宝玉晚间是否有温习功课?”
袭人神情一敛,道:“回太太的话,自从族学歇息后,宝二爷晚间就很少摸书了。”
王夫人听了,果然有些着急,道:“定是你们不好好劝,只顾陪着宝玉厮混!”
袭人不动声色道:“我是有心劝的,只是宝二爷总喜欢到姊妹处去,或是和她们玩笑,最近连大字也不写了。”
王夫人眉头一皱,道:“若是去找你林姑娘倒就罢了,只怕你们也陪着他胡闹。”
这时王夫人忽而想出仙人之语,那仙人说宝玉对晴雯是多么的深情,于是幽幽问道:“是不是那个晴雯?日日夜夜和宝玉胡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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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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