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楚氏嫣然

诽谤完下人,正主来了,楚元昭愣在了原地,一身白衣素服的男子,仍是端着那张俊美绝伦的倾城之貌,唇畔一抹淡淡的笑,就连那抹笑也有出尘之意。

楚元昭胸腔酸涨的厉害,他垂下眸,不敢再多看一眼。

正在此时,后头传来女子的呼喊:“公主,您慢些,慢一些。”

“公主”,楚元昭的瞳孔陡然一缩,愕然立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下一刻,巧笑情兮,妍姿俏丽,身姿妖娆的女子踏着轻盈的步伐款款而来,娇嗔道:“大师父,我找了您好久。”

愣在原地的楚元昭,仿佛被雷劈了:这是他那位大皇姐?大皇姐?听着声音是对,这容貌?女大十八变,会这么离谱吗,苍天呐,为什么除了自个以外,世上的事都这么荒谬,区区六年而已,不是十六年,更不是六十年!一个平庸无奇的丑女人,变化怎么会这么大!”

楚嫣造作的拍了拍心口,嗓音甜美娇柔,带着一股子挥不去的腻歪:“大师父,昨天您亲自说了,要为我解读佛经的。”

楚元昭……………………………………

性慧...........淡定而不失涵养的微笑。

寺内众人默默垂下了头: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楚元昭额头青筋迸出,用尽最大的力气维持住自个的面无表情。

“咦,大师父,那个人是寺院的仆役吗?原来寺院也是有下人的?”楚嫣一派天真娇憨,奇怪的开口问道。

楚元昭僵硬的低下头:他和楚嫣来往不多,准确的说,他和宫内所有皇子公主都不太熟,甚至有几位压根就不认识,但在楚元昭的记忆中,楚嫣是个直来直去的爽利性子,颇得帝王宠爱,眼前这个货色该不会是个冒牌货吧?

楚元昭眼中掠过一抹狐疑,旋即隐藏的无影无踪。

性慧漫不经心瞥了楚元昭一眼,十分有耐心的对楚嫣说:“昨夜借宿的江湖人士,想来是盘缠用尽,拿不出香火钱,还算懂事明理,知道廉耻二字,才会打扫院子,大公主,寺院为界外之所,我佛讲众生平等,是不能养仆役的。”

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穷酸的楚元昭………………………………………

楚嫣“哦”了一声,扭头对身后婢女道:“莲蕊,取两块银子来,送给这位小少侠。”

楚元昭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诚惶诚恐谢过楚嫣,腆着脸歌颂了一番楚嫣的恩德,吹捧之浮夸,以至于楚嫣的笑都快端不住了。

楚元昭知情识趣的住了口,伸手就要接过纤纤素手递过来的银块。

白花花的银锭,至少有十两吧,至于君子不受磋来之食,楚元昭脸不红心不跳的想,哦,那是儒家的理论吧,他身在佛门,是不好承训世俗经义的。

骨气,那是什么?能吃吗?行走江湖也是需要钱的。

楚元昭做了充分的心理铺垫,坦荡荡的去接粉装丫鬟手中的银块,万万没想到的是,平地一只手,将银块拈起。

楚元昭不开心的瞪大了双眼。

拂柳笑眯眯的说:“小师父,近来寺院周遭不太平,偶闻山贼匪寇出没,为少侠安危计,不如我替您换成散碎银子,您看可好?”

楚元昭恋恋不舍的最后看了一眼银锭,慢吞吞的说:“那便有劳小师父了。”

话音落地,又故作大方接了一句道:“若是散银子,给我八分便可,余下那两分,权做香火钱,蒙贵寺收留,惶恐之至。”

楚元昭这番做派将贪财的小人,演得那叫一个活灵活现。

楚嫣紧紧盯着楚元昭,眉心不自觉拧成一团乱麻,递钱的丫鬟年纪尚小,直接冷哼一声,气鼓鼓的,看那模样,要不是顾忌楚嫣的颜面,恨不得把银子要回来,周遭氛围仿佛一瞬间陷入冷凝。

性慧瞟了眼楚元昭,漫不经心掐了枝含苞待放的余容,搁在手中把玩,余容花苞繁复,色彩明艳,青年僧人的指间无端多了几分妖异。

寺内僧众各自散去,楚元昭无视粉面丫鬟气愤的眼神,坦然的背起扫帚离开。

楚嫣不知在想些什么,垂眸不语失了神,粉面丫鬟拉了拉她的衣衫,楚嫣才回过神来,抬眼一看,惊觉其他人都不在了,扭过头,映入一双温柔的清眸中,楚嫣的心头仿佛有蝉翼划过,泛起淡淡的涟漪。

楚嫣不自觉的拈着帕子,笑盈盈的问:“大师父,您喜欢芍药呀?”

性慧微微颔首,温声道:“世人多嫌余容轻浮,失了品格,又厌其花色明媚艳丽,缺失典雅,不过是世人自言罢了,花草树木,自有其芳,何须凡俗夫子妄下断语,我佛讲,世间万物皆有灵性,既有灵,自有其性,与尔等何干?”

容貌姣好的男子,陡然间挑眉讥讽,朱唇轻抿,似笑非笑。

楚嫣的心忽然觉得喘不过气,她痴痴的看着这位绝世风采的男子,忽然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哟”,被晾在原地的性慧大师兄,又折了株余容,意味深长的低语道:有点意思。

拂柳皮笑肉不笑的说:“主子,寺内就这两株将离,还是小的备出来入药的,您能不能不要再掐了!!!”

性慧想了片刻,干脆的回了两个字:不行。

拂柳阴恻恻一笑,不再言语。

一个时辰后,悠哉悠哉的回到小院的性慧目瞪口呆,眼前光秃秃的竹干,竹子?他心爱的小竹林呢?

拂柳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大仇得报的快意:来呀,互相伤害呀!谁怕谁?

光秃秃的竹子们,生不如死: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扒光人家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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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您慢点,慢点,小心跌了,奴婢追不上您,公主,公主。”累个半死的丫鬟就要追上楚嫣的时候,被甩了个闭门羹。

”我累了,巧心,你在外头守着,不要让人进来。”唤作巧心的粉面丫鬟应了,老老实实的守在门前。

屋内,一道机械平板的男声,忽然响起:“你太冲动了,这样冒失,会令人起疑心的。”男子毫不留情的指责,顿时令楚嫣火冒三丈。

楚嫣冷笑道:“一国公主莫名其妙来到荒山野寺,才更令人起疑心,若是传出去,天下人都会生疑。”

被噎了个半死的男声,声音低沉,隐隐的威胁:你不要忘记,如果没有我,你根本不可能活下来,我想抹杀你,轻而易举。”

楚嫣轻蔑一笑,冷冷道:“装腔作势很有趣?你敢换宿主吗?有本事,你倒是给我换一个试试?”

楚嫣嘀咕道:“当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你要是能换掉我,早就换了,还用等到今日?”

上一刻,气势凌人的女子,下一刻,瘫软在地,脑中猝不及防的钻痛,锥心赤骨,头部的压迫感,夺去理智,令人无法呼吸,无法思考,眼眶额头有炸裂感的错觉,楚嫣恍恍惚惚,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四分五裂。

“够了,我说够了”,楚嫣撕心裂肺的叱责。

疼痛又过了一息方止,男声警告道:“认清自个的身份,你不过是一屡异世游魂而已,就算我无法跳出本界,收拾你也只是易如反掌。

楚嫣面色煞白,神情扭曲,额头冷汗频频,两人大闹了一场,屋外鸦雀不闻。

楚嫣的眼中划过一抹狠戾,片刻飞快的闪去,她本该忍耐,毕竟忍了这么多年了,但最近一年,她忍到了极致,自从系统强迫她勾引林海开始,她对系统的忌惮达到了顶峰。

喉中腥甜,心中郁气微解,以帕掩口,楚嫣面无表情的看着帕上那团浓重的血迹,眸中晦暗不明。

经过这一场处罚,楚嫣全身无力,强打着精神,回到床上,以锦被覆面,被时时刻刻监视的不自在感才好了些。

楚嫣未曾诞生时,便拥有前世的记忆,她在亲娘肚子里咬着手指头,听亲娘柳侧妃和嬷嬷们的念叨,偶尔亲爹来凑凑热闹,和亲娘隔三差五腻腻歪歪,扯一堆有的没的甜言蜜语。

次数多了,楚嫣也听出几分来,她亲娘貌似不是正经媳妇,还是通过不正当方式上位的!

这也就算了,只是心也不是真的,楚嫣听着亲娘对亲爹的咒骂,默默的为亲爹念了声佛,心道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女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凑一对倒是天造地设的绝配,一对贱人。

楚嫣受前世小三插足的影响,对妾室之流深恶痛绝,等到她出生,亲娘对她是个女儿不太满意,私下没少掐她,亲爹还好,楚嫣脾气上来,会走路能跑能跳的年纪,干脆换了个码头,见天不落的跑嫡母处。

还是嫡母大气,不喜她娘,对她这个庶女一视同仁,又因她是第一个站得住的女儿,多了几分青眼,她小人家的私房,看的一干兄弟姊妹分外眼红。

亲娘柳妃咬牙切齿,两次三番哭诉韩皇后抢孩子,亲爹叫她来对质,楚嫣半真半假的欲言又止,左一个母后很好,右一个母后很好,小心翼翼的偷瞄亲娘,瑟缩的打几个冷战,不经意卷起袖口露出被掐的红印子。

帝王大怒,到中宫与皇后当面对质,楚嫣胆怯的失口否认红印子是亲娘所为,又吞吞吐吐的说是母后掐的,却在亲娘柳妃哭天抹泪,上来拉扯她之际,一溜烟跑到嫡母怀中,害怕的躲到嫡母怀中,死死抓住凤袍,不敢探头,小声的嘟囔着母后对不起、对不起。

此等出人意料的反转,帝王就是个睁眼瞎,也不能昧着良心,把虐待皇嗣的罪名扣到韩皇后头上。

亲娘当时怨毒的眼神,令楚嫣如芒在背,却并不放在心上,连嫡母事后严厉的训斥也听不到耳中。

那时的她,年方六岁,帝王宠爱,嫡母偏疼,自负的倚仗前世的记忆,自以为日后凭借尊贵的地位,日后必是锦绣前程,青云万里。

她太过年轻,太过自以为是,轻狂的无以复加,做事太绝,太过任性,谁会想到一个孩子陷害亲娘呢?

柳妃一夜失宠,禁闭宫闱,柳妃一母同胞的长兄,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江东太守,因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被帝王下旨申饬。

楚嫣不知道,因为她与生母的离心离德,因为她的任性妄为,为自个引来了莫大的苦难,或者说谁也不会预料到?如何预料呢?这样奇异的怪事,喧之于口,只会被视为妖孽,或罹患癔症,永世不得见人。

楚嫣永远都不会忘记她七岁那年的生辰,柳妃借腹中龙胎,哄来帝王回心转意,哄来其兄长回京述职,甚至求了圣意,为她这个公主觐贺生辰。

那一夜,亲娘如花笑靥有一丝难以言明的意味,她那从未谋面的好舅父,容貌昳丽,玉面朱唇,和帝王一派君臣相亲相和的模样,随意的一瞥,令人心生警觉。

她仓皇离席,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是夜,甚至赖在了嫡母处,可她万万没想到,她遭受到的会是难以想象的报复,荒诞离奇,却很有效。

她只记得睡梦中,舅父那双泛着邪气的黑眸,嘲弄的看着她,直到她大汗淋漓醒来,直到察觉系统的存在。

依照她的脾性,对于系统,她绝不会屈服,她曾无数次试图反抗,挣扎,换来的却是一次比一次更严重的处罚。

她被迫和系统虚与委蛇,表面和嫡母疏远,亲近生母,却又暗中提醒嫡母皇嗣莫名的离世,她的亲娘是个愚蠢至极的废物,身处高位,也不过是一颗棋盘上的棋子。

隐忍,艰难,信仰,未来,情分?不,她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摆脱被掌控的滋味,她的人生,要自己掌握,为什么不肯选择一死了之,贪恋富贵,苟延残喘,因为重来一世不易,所以要珍稀自己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

不,她不怕死,她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受人掌控,做人的棋子,她轻视他人,才会犯下大错,酿成恶果,她的错,她受着,但她绝不认命。

她做错了什么?她错在不该轻敌,错在自以为是,错在自命不凡,一意孤行,才会栽这么大的跟头,庆幸的是,她再也不会了。

楚嫣勾唇挑了一个极淡的笑,系统一定认为她怕疼,怕死,不,她不怕,她只是不想让她那位好舅父顺心如意而已。

何况,她的这位好系统,也有雄心壮志,她记得它说过,升为高级系统,可以统治低级系统,言外之意清晰明了,她身上的系统不仅能量耗尽,还是个低级系统,受高级系统驱使。

高级系统的拥有者,她的那位好舅父,早过不惑,却顶着一张青年才俊的脸,真以为皇家密探是吃素的?君臣相得,呵呵,她那个便宜爹若是个傻的,也登不上大位。

再者,如果高级系统有逆天之能,何必畏畏缩缩,某朝篡位,岂不是更好?怕是不敢吧,呵呵,楚嫣冷笑。

这几年的步步为营中,楚嫣发现了很多有趣的小细节,例如帝王的真龙之气,并非道家胡说八道,她在亲爹面前时,系统绝不敢出现,再例如皇觉寺的大雄宝殿,道家的三清殿,系统同样悄无声息,不敢放肆。

更或者,在能人异士面前,系统同样会隐藏踪迹,第一次发现,是在昭阳大长姑祖母回京祭拜先皇曾祖母时,系统叮嘱她接近一位女子,中途,那位女子似乎感受到了危险,消失的悄无声息,她赤急白脸的呼唤系统,系统事后回复说,它在升级,她半信半疑。

但很快她又发现了一丝转机,在嫡母的帮助下,她见到了一位道人,那位道人送了她一柄镜子,那柄宝鉴似乎可以隔绝她和系统的联系,但维持时间不长。

只可惜,嫡母自尽后,她那位好舅父私入宫闱,要为妹复仇,却万万没想到,宫中早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他来,当夜忽遭变故,冷宫的那位出手了,拦住了钦天监的高人。

情急之下,她将宝鉴挂在大楚皇宫最高处,结果,总算不负她的殷殷苦心,她那位好舅父当场去了半条命,天降因果,倒霉事一桩接一桩。

楚嫣柳眉一竖,心下冷笑不已,她那位好舅父,还有脑中的系统,还在做白日美梦,以为这样她就会善罢甘休吗?痴人说梦?

还有她的好系统,也是一等一的优秀呢?逼着她这个公主去给一个已有家室的老男人表白,被人直言婉拒后,还要厚着脸皮缠上去。

就算那个老男人二十余岁,在现在这个平均天命之年的时代,难道不是老男人,她堂堂一国公主,就算丑成钟无艳,也不缺人娶!更甭说她貌美如花了。

不过,楚嫣皱起眉,她知道红楼梦,印象不太深,大致知道一些,为什么系统一定要她接近林如海,况且,据她所知,贾府被幽禁的五姑娘,也多次接近林如海,是林如海本人有什么特别?还是林府?再不然是林妹妹的原因?

自来无利不起早,系统和那位贾五姑娘到底想要什么?

楚嫣这个人吧,不好说绝对的善于恶,算是偏向仁善的利己主义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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