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回

今日花朝,晓时雾浓露重,花渍雾,心事不知几重。

昨儿个白日的时候,贾敏正在小花园里头散步,心中尚且想着腹中胎儿若是此时诞生,春光正盛,好看遍世间百花。忽然之间,贾敏一个跌步,腹中阵痛。

一旁陪侍的芝月跟嬷嬷赶紧将她搀进产房里头。

因着林如海跟贾敏都是非一般地看着这个孩子,早早便在家中请好了稳婆等各色人马。那时贾敏发动,周围人便都有条不紊地准备起来。

林如海当时正在官署当中,等家里人传去消息之后,便也急忙赶了回来,守在了贾敏生产的院子里头。

周崇如更是知晓黛玉妹妹便在花朝节的时候诞生,这几日找了机会便要入梦中,便也跟着林如海一同在院子里焦急。

偏偏从昨日白天到今日花朝,连含露的花萼都要消去了水汽,贾敏仍然在产房里头。在外面守着的林如海跟周崇如只能瞧见一盆盆温水端进去,一碗碗补汤送进去,却半天传不来一点儿好消息。

林如海守了一夜,心中焦急难耐,眼下青黑,几乎没有力气说话,只能瞧着院墙发慌。林涵搬来椅子给他,他也不愿坐下。只喃喃自语着菩萨保佑、佛祖保佑之类的话。

周崇如心中本是安定,想着今日便能看到妹妹。谁知晓生产竟然是如此可怕的事情,夫人昨日便进去了,如今过去了将近二十四个小时,妹妹都没能生出来。虽然曹翁写的书里母女平安,但如今他身处的并非真是纸片人的二维世界,而是真实真人的三维世界,万一要是出了差错该如何是好。

周崇如心中慌张,虽然在现世中已搜过生产是怎么一回事了,但到底从来没有经历过。

正在这个时刻,周崇如忽然听到世外有人喊他。他这才抬眼看太阳,知晓已经是**点的功夫了。往常他在现世中都是七点便起床去吃早饭,谁料到今日是这么个紧急的状况。

外头叫他的声音催得紧,周崇如心中却满心挂念着在产房里面的贾敏,哪里愿意就此醒来。他便只好狠下心,不去听外面的叫声,依旧跟着林如海等待产房的消息。

忽然之间,一阵拂面的杏花风吹过,周崇如感到身边竟然震荡起来,四周呈现出扭曲的态势。慌张地抬起头去看,周崇如这才发现一直束缚着他围绕在林如海身边的金光正在震颤,好似活过来一般,金光如同潮水般升升落落,不自然地溢出恍若乾坤日月的气势。

周崇如睁大眼睛要去看那金光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眼前已然发白,迷蒙间只瞧见那道金光已经往贾敏所在的屋子里飞过去了,他眼睛里只能恍惚瞧见星辰山岳纷纷转动。

世外之地,沉寂之中,过去了多久已经不能够知晓。

周崇如恍惚之间,好似再次听到有人在唤他,生生急促,恍若叫魂。

这便使得他从死水一般的沉寂中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已经不是姑苏林家的宅院,而是医院苍白整洁的房间。在周崇如面前的,正是他的祖父母。

周崇如想要开口,喉咙却干哑地说不出话,等被搀扶着喂了水,才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话语一落,只见祖父母都是满脸心疼且惊讶地看着他。周崇如后知后觉地伸出手来,接住在他脸上划出一道温热痕迹的泪。也不知晓这滴泪水是何时落下来的,来的莫名,只带来一点儿怅然若失。

周崇如顿时无言,想起在红楼世界里的奇异景象,心中不甚安定。

擦干了泪,他便再次问道:“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到医院里来了?”

晁凤莲跟周震剑心疼地看着这个小孩子,这才解释道,原来两日前的清晨,果然如同周崇如所猜测的一般,家里人看到他没有来吃饭,便去他院子里叫他。周朝祯本来还想着嘲笑自己的堂哥也有赖床的一天,谁想到他在屋子外头喊了许久也没有听到回应。这时在外面等着的楚兰跟周朝祯才慌张起来,告知了还等在饭厅中的其他人,又叫管家拿来要是打开了周崇如屋子的门。

这才发现,周崇如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虽然瞧着是睡觉的模样,但对外界的动静做不出任何的反映,好似昏死过去一般。家人便将他送到医院来。偏偏这两日的检查显示他各项身体机能正常。

说完,周震剑跟晁凤莲都是一脸后怕。

当日,周崇如再三表示自己已经没有事情了,体检报告也确认他的身子毫无问题之后,才跟着祖父母回了家。等到了家中,又应付完家人们的关怀,一同用了晚饭。

周崇如婉拒了要跟他一起睡的周朝祯,独自回到院子中。他此时已经隐隐意识到有什么不可逆转的事情发生了,甚至心里已经知晓,自己跟红楼世界的联系出了问题。

他从前只要躺在床上清空思绪,很快便能进到红楼世界。偏偏今日辗转反侧几个小时,仍然不能睡着。周崇如心中发慌,只将此归咎于在医院中睡了一天一夜的缘故。谁知几乎是到了凌晨的时候,他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将近天亮时,窗外传来子规啼叫,一下子将周崇如惊醒。

他睡着之后果然没有回到红楼,如今回忆起梦里的一切,竟然都只余下一些模糊不清地印象、一点儿斑驳的影子残余。周崇如心中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他从前知晓自己的梦跟别人不同的时候,看过几本梦的解析类的书籍,很是清楚昨晚自己是真的睡着了,真的在做符合现实意义的梦,他的夜晚跟寻常人的夜晚已经没有区别了。

此时应当时四五点左右,周崇如想着异世里不知平安与否的妹妹跟夫人,想到几乎是伴着自己长大的大人,心中竟然滋生出恐惧来,呆呆地坐到了天明。

连续几日几月,周崇如始终找到时机便要入梦,可每次醒过来时都意识到自己已不能再通过梦境与异世连接了。他心中千般滋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祖父母跟叔叔婶婶都担忧他,连豆丁点大的周朝祯都担心起这个许久不曾讲话的堂哥了。周崇如便也只好装作正常生活的样子,尽力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渐渐的,周崇如偶尔都恍惚自己是否真的进入过那个瑰丽的梦中世界、那个让无数人魂牵梦萦的红楼世界。

驹隙间,又是一年花朝,因着现今早已用了新历,二月二这一日,果然只有周崇如晓得这是花朝节。

此时院子里已经是春寒暮去,花事正盛。忽然一双燕子绕着屋檐飞过,周崇如心中黯淡,料想,今日应该是妹妹的周岁。只是不知晓,她抓周抓的会是什么?

下章就见面!时光**启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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