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贾琏哼着小曲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踏进了家门。
远远儿地就闻到一股子酒气扑面而来,待凑近一瞧,两颊泛红眼神迷离,俨然已是醉了。
鸳鸯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正欲说话,那混不吝的却是眼睛一亮,手顺势握了上来。
“好姐姐这是特意等着我呢?走走走,咱们找一处僻静些的地儿好好说说体己话儿。”
鸳鸯冷了脸,不客气地一把抽出自个儿的手,语气不善道:“我可不是你院儿里的那些小丫头,仔细我回了老太太,叫你有好果子吃。”
“赶紧随我走罢,老太太早等着你呢。”
贾琏也不气恼,仍旧乐呵呵的,大步追上笑问:“老太太这样急着找我可是有什么吩咐?”
“到了你就知道了。”
再要问,她就不吭声了,只一路疾走,全当没他这个人。
贾琏的心里不免有些气恼,但碍于她的身份又不好发作,只得暗暗骂两句“小蹄子”泄愤,面上还得装着一副客气热络的嘴脸,着实憋屈得很。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老太太的屋子。
不同于白日的热闹,此时屋子里只有老太太和两个丫头在,沉闷着透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贾琏顿时一个激灵,混沌的大脑略微清醒了一些,“给老太太请安。”
“跪下!”
二话不说,他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面露惶恐不安,“老太太息怒,若孙儿哪里做的不妥您只管打骂,只求您千万别气着了自个儿。”
若是寻常,他如此这般的作态也总该消消气了,但可惜,此次事件非同寻常。
贾母心中的恼怒丁点儿未消,冷着脸开门见山道:“听说你在外头又娶了一房媳妇?”
贾琏大惊,本能就想要否认,可抬头对上老太太的那双深沉的眼睛时,他就知道今儿糊弄不过去了。
当下只得讪笑,“倒……倒也不算是娶。”
“不算是娶?拜了堂还不叫娶?喝了合卺酒还不叫娶?”
“我一不曾与她过三媒六聘,二没有傧相冰人喜娘,三没有高堂尊长宾客……不过就是私下里哄哄她高兴罢了,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哪里做得了数呢?”
显然,这滑头还是留了一手。
贾母听罢脸色倒是好了一些,“总归还不算是糊涂到家了,回头与你媳妇好生解释解释,她这回可真真是伤着心了。”
“是她告诉您的?”
贾母没回他这话,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是接回来放在房里伺候也好,还是使点银子打发了也罢,总之无论如何你得赶紧将外面那个给处理了,不能这样不清不楚留在那儿。”
“你虽说是跟过家家似的不作数,可今儿一屋子的人都听见了,人多嘴杂赶明儿就给你传得沸沸扬扬,保不齐有那坏心的借机生事,真闹起来我只怕你是有口难辩。”
酒劲儿是彻底散了。
贾琏的脸色难堪至极,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恨不能将他那倒霉媳妇生吞了似的。
出了老太太的大门,他转头就大步流星直奔自个儿的院子,阴沉着一张脸浑身散发出一股子煞气,模样可怖得很。
一见这情形,平儿就知晓大事不妙,赶紧就要拦,“二爷……”
不想她才张嘴就被贾琏一把推了个趔趄,后背的骨头猛然一下子狠狠撞在门框上,疼得她险些当场掉下泪来。
听见动静的王熙凤掀开帘子探头一瞧,顿时满面阴冷,冲平儿道:“回你自个儿的屋子去,这里没你什么事儿。”
“奶奶……”
“做什么?怕他杀了我不成?赶紧回去,别叫我再说第三遍。”说罢,她便一甩帘子率先进了屋。
贾琏紧随其后。
疼得眼泪汪汪的平儿站在原地犹豫再三,终究也还是没敢追进去,不过她却也没听话回屋,而是就站在了外头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以防有个什么万一也好立即冲进去。
屋内,贾琏指着他倒霉媳妇的鼻子咬牙切齿颤声骂:“你失心疯了是不是?什么都敢张嘴就来,是嫌我死得太慢,迫不及待想当寡妇了啊!”
王熙凤却不以为意,回以冷笑,“你都敢做,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你!我不过是哄着她玩玩,你至于这样较真儿吗?就非得坑死了我你才高兴不成?”
“你敢对不起我,我就敢叫你死!”
贾琏被她这话给吓了一跳。
紧盯着她的双眼瞧了半晌,却只瞧见那满眼的认真狠厉,没有丝毫置气的意思。
顿时,心尖儿就是狠狠一颤。
“你……你……”半天,他才勉强找回了声音似的,颤颤巍巍道:“谁家男人不是三妻四妾?谁家媳妇是你这样的?你简直不可理喻!丧心病狂!”
“你是头一天认识我不成?合着当初为了娶我时指天发誓的那个人不是你?这会儿你跟我装的什么鬼!”
王熙凤冷眼讥讽,眼眶却已不受控制地泛起了红,“我王家的闺女不是嫁不出去,我也不是嫁进门之后才暴露的本性,是你!”
“你花言巧语将我哄到了手里,让我为你怀孕生女,让我劳心劳力伺候你一家老小,自个儿却是花花肠子不断,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床上带,如今却还能倒打一耙指责起我来,可见你是早已将自个儿当年的屁话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都说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你可倒好,竟是言而无信……贾琏,你就不是个男人!”
“我……”
“怎么着?心虚了?辩驳不动了?”王熙凤嗤笑出声,“我若是你,这会儿就不会屁颠颠儿地来找骂,合该赶紧的将屁股擦干净才是,再叽叽歪歪怕是就晚咯。”
闻言,贾琏当即脸色骤变,扭头就朝外冲。
这一路着急忙慌的,活像是火烧屁股了似的。
等他终于气喘吁吁赶到了小花枝巷的那处宅子,却意外地瞧见房里灯还亮着,隔着远远儿的隐约还能听见一些嬉笑声。
莫名的,他心里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朝着房门靠近,结果……
“白天里有贾琏那小子‘伺候’你,晚上有咱们父子两个‘服侍’你,你可是快活上天了吧?”
“那可不?这天底下还有哪个女人能有这样的福气?”
“**苦短,快过来叫我好生亲香亲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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