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瑶光笑了。
她的婚事,只要父皇不松口,哪个能做主?
即便是对方使什么下作手段,即便她哪天真就智商下线被人给算计着了,那又能如何?
她又不是为了所谓贞操就要死不活的人,全当被狗咬了一口罢了。
真到那一日,便也只会有一个结果——她砍了那只恶犬,父皇灭了它全族。
听罢她这话,樱草不禁一怔,紧接着眼底却浮现出一抹深思,夹在着丝丝缕缕的敬佩。
“奴婢跟着公主十余年,耳濡目染本以为早已非比寻常,没成想到头来却还是被困在看不见的枷锁里,狭隘了。”
戚瑶光安抚似的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个世界上处处都是看不见的枷锁,一个套一个层层叠叠牢牢束缚着我们的言行举止乃至思想,多少人终其一生也意识不到这一点,浑浑噩噩便过去了。”
“而你,已经完成了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本宫很欣慰,由衷为你感到骄傲。”
黯淡的眸子缓缓亮了起来,嘴角也随之上扬,绽放出一抹甜甜的笑,“都是公主教得好。”
早朝结束后没过多久,朝阳宫便迎来了一波又一波不请自来的客人。
虽无一例外都被拦在了门外,却仍挡不住对方的热情,即便自个儿进不去,昂贵的礼物也是要留下的。
“这么迫不及待,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她们的心思吗?”木棉忍不住暗暗嘀咕一句。
戚瑶光没说话,只是坐在那儿静静地查看名册,而后将那些名字一一记在心里。
一个巨大的助力摆在眼前,但凡有点心思的自然都要尝试一下拉拢,这个无可厚非。
但时机、方式却也不是没点讲究。
至少这种在帝王的眼皮子底下就敢急吼吼往前凑的,能是什么聪明人?
再试探两波仔细观察观察,没什么异常的话基本就可以先将这名册上的人给剔除出去了。
这日,依旧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爬起来的戚瑶光忽而想到什么,“今儿可是十五?”
“正是呢。”
得到肯定答复,她顿时嘴角一勾,露出一抹恶劣的坏笑,“赶紧给本宫收拾收拾,咱们找乐子去。”
彼时,王夫人已然坐在怡春宫正殿说上好一会儿话了。
当今仁慈,特准许后宫嫔位以上的娘娘们每月十五见一回娘家人。
荣国府这边贾母已经上了年岁,平日鲜少外出,更何况进宫一趟若无上头恩典便也只能从宫门口一路走到后宫,完事儿后再走着回宫门口乘马车,路上见着这个那个贵人还少不得要行礼问安一顿折腾,实在不是什么美事。
是以一般若无特殊情况,贾母基本每隔三五个月才会进宫一次,多是王夫人只身前来。
没有旁人在,母女二人说说私密体己话也更无所顾忌些,倒是美得很。
此时王夫人手里就捧着一碗糖蒸酥酪小口小口吃着,甜滋滋的奶香味儿直往心底里钻,不禁感慨:“也就是到你这儿来,我才能稍稍歇口气,享会儿清福。”
贾元春蹙眉,“听母亲这话,莫不是在家中生活得不甚如意畅快?”
这下可就打开话匣子了。
“如意畅快?你当我是谁?即便我生下了你这个皇妃娘娘,可上头还有个婆母压着呢,我上哪儿能如意畅快去?没被欺负死都算我命大了!”
“细算我都嫁进贾家三十多年了,如今也已经是五十出头的人,搁旁人家早该是享儿孙孝敬的时候,可我在贾家竟还动辄被婆母罚跪,被指着鼻子斥责痛骂……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说出去谁敢信啊?”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真真是没法儿活了。”
说着竟是悲从中来,将手里的糖蒸酥酪往旁边一放,捏起帕子就擦起眼泪来。
贾元春早已听得眉头紧锁,面色严肃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好端端的老太太不可能突然这样过分对你。母亲,我是你的亲闺女,你没必要瞒我,叫我知晓实情我才能帮你。”
王夫人的面色有点不自然,见殿内只有抱琴一个算不得外人的外人,她也就没多犹豫,长话短说将人参养荣丸那件事儿给吐了出来。
不过末了她还是给自己找补了一下,“我真不是故意害她的,就是……你也知道我跟她娘之间向来不和,看见她那矫揉造作的死德行就想起她娘来,心里头哪能痛快得了?”
“况且她那病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的,好些年都得每日不间断地服药,那得浪费多少人参啊?家里又不比以往光景,我就一时想岔了,舍不得花费太多,这才……”
“我当真不是想害她性命,偏老太太非抓着不放,硬要逼我同意叫宝玉娶她那好外孙女。”
贾元春只听得是一阵晕眩,“至于吗?值得吗?就为那点子人参,如今你可是落了个实实在在的把柄在老太太手里,你说你,究竟图什么?”
她有时候也是真对自己这个母亲感到无语极了,总是能一拍脑子就干出点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蠢事,叫人完全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沉思良久,她最终还是坚定地摇摇头,“这桩婚事我不同意。”
“我就说嘛,除了老太太还有谁会喜欢那个病秧子?整天妖妖娆娆的,小小年纪就将你弟弟勾得丢了魂儿,一看就不是个好的,谁家娶这么个媳妇真要被人耻笑死了。”
贾元春木着脸看她,“无语”两个字恨不能都写在脸上了。
偏生王夫人正吐槽得起劲儿,并未察觉,仍在满口嫌弃。
说着说着,她却又忽的话锋一转,“不过这桩婚事我以为倒也不是不行……”
顿了顿,她压低声音说道:“你是不曾瞧见,这回琏儿打扬州回来可是带回来不少宝贝呢,拉货的马车都一眼看不到头。我说句大实话,如今咱们贾家的家底儿可是远远比不上了。”
“你祖母说了,等日后那死丫头嫁人,该是林家的东西就全都给她陪嫁。”
然而贾元春却只犹豫了一瞬,仍坚持己见,“不成。银钱固然重要,却也并非万能,如今咱们更需要的是权势。”
“可惜了,若林家姑父还活着,林妹妹倒的确是个好人选。”
谁料王夫人闻言竟笑了起来,愈发小声窃窃私语般,“你这丫头,怎么竟不知变通?那小蹄子整日一副病歪歪的模样,谁知道究竟还能活几年?耽误不了什么。”
“你若实在担心会误了宝玉的好前程,大不了就让她早点解脱,一家团聚去。只不过那样的话东西还是在老太太手里捏着,一时半会儿咱们是得不到全部了。”
这让她难免有点不甘。
虽说有宝玉在,老太太手里的东西早晚都会是二房的,但那不还得看人脸色吗?哪比得上直接收入囊中来得痛快。
贾元春被她这话给惊着了,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外头陡然传来一声,“朝阳公主驾到!”
紧接着不等她反应,主仆几人便已一路畅通无阻大步踏进殿内。
今日戚瑶光穿着一袭火红色的衣裙,又是滚金边又是镶珠嵌玉的,极尽华丽。
偏穿在她身上丁点儿不显艳俗,反而更衬得她骄阳似火贵气逼人。
“臣妇见过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王夫人老实行礼。
就连被闯了寝宫的贾元春也不敢有丝毫不满,只满脸堆笑福身行礼。
“公主今日怎么得空上嫔妾这儿来了?可是有何吩咐?”
“怎么?本宫没事儿就不能来了?”边说着,戚瑶光径直坐在了主位上。
嘴角带笑眉梢微挑,张扬中透着股轻蔑。
来者不善。
这四个字猛地在脑海中炸开,令贾元春经不住当场变了脸色,莫名心里开始发慌。
还不等她再张嘴,又听那位语调森冷地开了口,“本宫叫你起来了吗?跪下。”
却原来竟是王夫人自行起了身。
冷不丁被这么一呵斥,竟满脸惊愕愣在了当场。
不及反应,樱草便已上前一脚踹在她的膝盖窝。
王夫人被踹了个猝不及防,“扑通”一声结结实实跪在了地砖上。
钻心的疼痛令她止不住痛呼出声,就连那张脸都在一瞬间发生了扭曲。
见此情形,贾元春这个做女儿的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当下咬紧了牙关。
“公主这是何意?她好歹是嫔妾的母亲!”
戚瑶光挑眉状似不解,“怎么了?你母亲是什么很高贵的人吗?”
贾元春噎住了。
王夫人却龇牙咧嘴地吃痛喊道:“臣妇自问从未得罪过公主,公主为何如此对待臣妇?即便贵为天子也万没有随意责罚底下人的道理,公主这般无缘无故上门找茬儿,未免欺人太甚,传出去就不怕文武百官、天下百姓指责您娇纵跋扈吗!”
不必戚瑶光开口,樱草便已是几个大嘴巴子甩了过去。
等她打完,戚瑶光才拨弄着手上的红宝石戒指,不紧不慢笑盈盈道:“本宫生来便如此娇纵跋扈,你们看不惯啊?那就去报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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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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