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家娘子被封了五品的美人,这可是新人里的头一份,虽然宫里“美人”还不算高位,大明宫也不再人前冷落车马稀了。
同一年考进士,同榜登科的有“同年之谊”,同一年入宫……也差不多……
大明宫来来往往,还有心存不良、特地从西门入东门出的。
甄小妞该拜的拜、该屈膝的屈膝,西面的宫人们也一天比一天淡定,即便暗地里脸蛋疼了,皮肤上笑呵呵的架子也撑得牢牢的。
一直到过年封笔之前,宫中只又多了一个宝林。
过年,美人以上的一起吃团圆饭,可能的话,能在这一天勾搭到陛下就是莫大的福分了,至于其他人,腊八粥少不了,放冷了的上边赐下的菜也有一两道。
宫门落锁之前,甄小妞让桃子揪了几朵没开的腊梅回来,放在炭火的余温上慢慢熏着,便是一室的温香。
开春后,之前有封号的被重新点了一回,一轮下来,开科考试了,皇帝忙着朝堂的事,后宫重新被丢到了脑后。
外人眼中,剩下的几个“新人”难免有些凄凉了。即便东面住着一个颇受太后喜爱的美人,桃子取食物的时候也免不了受些窝囊气。
这会儿,桃子才踏进膳房,王昭仪身边的侍女如绣也不紧不慢地跟了进来。
膳房的小太监原本在给桃子置菜,看到如绣了,立刻丢了勺子第一个凑到边上奉承,“如绣姐姐,昭仪娘娘的膳食已经备好了。”
一旁在膳房待了三十年的老太监眼睛闪了闪,暗骂一声“兔崽子”便不管了,他的徒弟多,不缺这一个。
当年的钱贵妃多威风啊,早就化成灰了!之前的杨婕妤那么受宠,后来也被踩高捧低了!王昭仪重新协理后宫了,距离上一次也有三五年了!
以后?谁知道?他又不是专属哪个宫里的!
怡华宫。
王昭仪正和被分到她宫里新晋的美人谈笑,要不是这位新美人、原来的花宝林撞了大运怀上龙子,她也拿不回协理宫务的权利。
将近三年没有新生儿了,花美人的肚子一时成为后宫关注的焦点。
什么时候自己才够有福气怀上龙子啊!后宫不少人都在怨念。
哼,能怀上,能不能生下来还不知道呢,得意什么!也有不少人撕烂了手绢。
老当益壮!甄小妞呵气,磨墨,深呼吸。
三月放榜,进士科先出,然后是律学、明算、史科。
四月,宫里被一道旨意炸懵了。
大太监从大明宫的西门入,甄小妞一头雾水的接旨。
那么多年的淑女训练,拗口的文字她完全听懂了。
“祥会鼎族,行高邦媛,体仁则厚,履礼维纯。有冲敏之识,不资姆训;有淑慎之行,自成嫔则。蕴此贞懿,灼其芳华,久奉椒涂,载扬蕙问,勤於道艺,每鉴图书”。
大意就是说:这是个好姑娘啊,身份不错,又聪明又懂礼又孝顺,天生是好嫔妃,你看,她跑了好多次藏书阁了!
可是这么一大长串,她做到的只有最后一句话吧?怎么就变成才人了呢?甄小妞不解。
后宫份位是随便扔的么?!
这不仅仅是甄菲的疑问,也是整个后宫的疑问。
她算哪根葱?她凭什么?!
只有太后和她的姑侄女李修媛最早知道,今年新科的“体仁院十三秀士”给了民间多大震动。不谈从建业二年开始零零散散的几个,也不谈今年进士科榜上都写着哪些名字,体仁院的贫家子中,明算一科的首先鱼跃龙门,榜首的两个被大笔一挥,直接调入了户部!还有律科的入了刑部,上官问话之后呈上了妙趣横生的课外读物——《少年包青天》……
大前年的榜眼和探花还在翰林院熬资历呢!
前几榜还有不少人苦苦等待选官呢!
你们这同一个地方出来的,怎么就一个不落的都填了缺了?
于是乎,厚积薄发,体仁院名扬天下!甄小妞早年扔了大把嫁妆进去玩、一年半前又把带不走的嫁妆全都填进去弥补资金窟窿的“败家史”也被翻了出来。
南京城外,一个十三间的农家院子外加一小片林子一片地不过才二十两银子!甄小妞的嫁妆银子能圈好大一块地、建好多排各有用途的房子了!
因为时代的差别,甄小妞对于金银的详细价值一直没什么概念,偏偏她所作所为符合甄大夫人少女时代的娘家风格,“不以财物乱心,不因贫富乱性”,自然不会被拦着。
体仁院在城外的山水田间,不戳城内大人物的眼,更不用说比肩极富盛名的东山书院了。之前一路发展下来,除了资金上紧张些,有甄家一路多少护着,倒也没遇上多大的波折。
品级定了,也该“祭天”了!甄小妞被团团围住。
恭喜完毕,“祭品”就该浇上热水,去毛洗净,调味上桌了。
洗澡,绞脸,涂香脂……
大明宫西面扬眉吐气,一扫几个月来的犹疑。
永和宫。
淑妃托着茶碗,最爱的银针半天没有喝下一口。
主子在发呆,大宫女檀香心底也难受着。进宫十六年,娘娘只在早年得了一个公主,没有正式的公主封号,身边伺候的人只能按排行这么叫着。陛下每个月也有两三天或者三五天来永和宫,可偏方喝了不知道多少,娘娘的肚子却再没了动静。
淑妃搁下了茶碗,挥手让撤下去。
年轻真好啊,当初她在这个年纪被封为三品充容,曾经羡煞多少名门少女!一转眼,竟然过去这么多年了。
这后宫虽说目前以她为主,可在膝下有子的贤妃面前……王昭仪的动作倒是给了她一个提示,该放下身段和骄傲,给陛下推些人了。
檀香她离不得,书香到是出落的越发标致了,茶香,也是水蛇腰的小美人……
毓秀宫。
李修媛砸了一个杯子:“木棉,你说我李家,怎么就没那个运气!不过一个小小的善堂!十来间房子,手里略松一把就能凑齐,他们怎么就没人……没人……”
李家有太后,有她,每年撒下去不知多少银两花用,却只能听个响!莫说是会诗会赋、能写策论的进士,连死记硬背、经文熟透就行的明经科都没一个人合格!
要钱的时候跑得勤快,一有事儿只会唯唯诺诺!太气人了!
“娘娘……”木棉连忙给主子顺气。
凝秀宫。
杨婕妤处的灯火亮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有人来报,陛下昨晚歇在了书房。
嗤笑一声,开始整理妆容。
太后深居简出,后宫不过每隔五日在淑妃宫里聚一聚,昨夜,新才人独自睡在了在交泰殿,今天,大家就该等着看她的笑话了。
至于众人目光集中焦点之一的甄才人,她实在没别人想象的那么惨。
交泰殿的装饰极为华丽,外殿灯火通明,室内则减了几盏烛火,重磅缎面的床单看起来簇新。
春末,星光明亮的时辰比有太阳的时候寒凉得多。放下遮风的的帘子,温暖了,就是不太透风。
跪坐在床上,甄小妞竭力分开自己的眼皮。
生活太规律了也不好,按照日常的生物钟,这个时点她早就沉醉在周公的教诲里了。
干等着很痛苦,可是不能睡,而且不能掐自己回神。
那就背书吧,从《论衡》到《水经注》。
“蒲与二屈,君之疆也。其水西流,注于河。河又南为采桑津……赤水出西北罢谷川东,谓之赤石川,东入于河……阴山东麓,南水东北与长松水合,水西出丹阳山东……”
甄小妞迷迷糊糊的,突然眼前出现一个放大版的俊脸:“上一句,再说一遍!”
“阴山东麓……”
“不对,再上一句!”
“西则两源并发,俱导一山,出西河阴山县,王莽之山宁也……”甄小妞维持跪坐的姿势,抬头,揉开千斤重的眼皮。
乌黑的头发从脸颊旁边滑落。嗯?肩膀上多了一只手?下意识地立马跪直了。
一根手指头恶劣地按住她的额头,一推,女孩跌坐了下去。
“行了,朕许你入睡。”
标准礼节叩谢皇恩……呼,周公大人对不起学生迟到了……
内室的帘子开了又合上。
帝王进了交泰殿又出来了,看起来不像生气的样子,大太监连忙跟上。
往东是回书房的路,大太监打了个手势,示意一个小的进殿打探。
帝王执笔又批了一个时辰的折子。
守着宫门的大太监把浮尘换了一只手拿着,往廊柱一侧走了两步。
平日里最伶俐的小薛子很自然地凑到他跟前问安,“西边睡下了,陛下加了炭虬一卷,留了红烛十二。”
大太监有数了,往廊柱另一侧走了几步,继续巡视。
架空,与历史上的封号顺位不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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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 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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