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被不解风情地安排在离樊胜美挺远的地方。邱蓁蓁看见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掏出手机想要拍几张照片，却又突然想起她想要发照片的对象现在正在感冒。想了想，邱蓁蓁觉得这样刺激一个病人不太厚道，便放下手机，闷闷不乐地戳着自己盘子里的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白主管打了电话过来，问邱蓁蓁在做什么，想不想他。邱蓁蓁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更加坚定了一定要甩掉这大麻烦的决心。于是她随口敷衍了几句说正在跟朋友吃饭，回家再聊，便利落地挂了电话。

因为邱蓁蓁的态度不耐烦到了极点，安迪跟关雎尔认为这通电话肯定不是白主管打过来的，也就没有放在心上。邱蓁蓁翻着白眼挂了电话，刚刚把手机放回桌面，又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是苏沐橙。

“是我，叶修。”邱蓁蓁接起来，电话那边却传来了叶修还带着鼻音的声音，“你现在在干嘛呢？”

“邻居家的安迪姐请我跟我同屋——就那个关雎尔，来希尔顿吃饭。”邱蓁蓁抿嘴笑了起来，“你知道希尔顿吧？就那家装修特好看的饭店。”

“这么厉害？”

“什么厉害，是邻居请的，又不是我。”她回道。

“当然是厉害啊，”叶修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然后刻意压低了声音，“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什么乱七八糟的，”邱蓁蓁笑得身体往后仰，倒在椅背上，“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吧。”

关雎尔跟安迪对视一眼，然后关雎尔拍了拍邱蓁蓁的手，无声提醒：“曲筱绡。”

邱蓁蓁一脸懵逼地看过去，可是电话那边的咳嗽声却将她的注意力转移过去。“你没事吧？”她问道，“吃药了没有？”

吃药？

安迪有些奇怪，电话那边听上去不像是白主管，但是看邱蓁蓁被那边逗得想要大笑却又抿着嘴的样子，活脱脱一副少女怀春，却又在喜欢的人面前假装矜持的样子。她起身，对关雎尔说道：“我去一趟洗手间。”

洗手间里，关雎尔告诉安迪邱蓁蓁昨晚带着一个背囊出门，说是去父母家，但樊姐都怀疑邱蓁蓁是去找白主管了，可是昨天白主管也不像生病的样子。两个恋爱白痴讨论了一会儿也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只能悻悻地回到座位。这个时候邱蓁蓁已经挂了电话，看着两个人一同走回来，她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你俩是中学女生吗？”她吐槽道，“还手拉手一起去厕所。”

那边樊胜美结束饭局，一个人盈盈走过来，凑到安迪耳边轻道：“安迪，对不起，我想跟同学继续喝杯咖啡。还有好多话题没说呢。”

安迪道：“行，不过我有事得回家了。你有没有……”

“没有，没了，谢谢你们三个帮我压阵，后面的事情我自己应付。”

一行三个人回家，安迪完全只能凭记忆找到回家的路，而其他两个人很帮不上忙。只好一车安静，免得打扰安迪的回忆。半路上，曲筱绡的电话进来，安迪一看，把手机递给旁边的关雎尔，让关雎尔帮忙接听。

等挂了电话，看了一眼正看着窗外风景的邱蓁蓁，关雎尔犹豫半天，终于还是小心地道：“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事先了解一下。昨晚曲筱绡把写着手机号码的纸条交给白主管。然后他们就联络上了。就是这样。”

“……你怎么知道的？”邱蓁蓁看了她一会儿，像是在消化她话语里的信息量，然后才问道。

“曲筱绡亲口说的。”

“真谢谢啊，”邱蓁蓁死鱼眼看过去，“帮了大忙了。”

关雎尔听出她话语里的嘲讽，抿了抿嘴。一旁的安迪有些看不下去：“小关是好心。”

“我知道啊，所以才说谢谢嘛。”邱蓁蓁斜了坐在后座的关雎尔一眼，“至少她不是过了一个月才跟我说。”

“不是，我以为白主管跟你在热恋，不会搭理曲筱绡这等雕虫小技。”关雎尔辩解道。

“这不是你认为的问题，这是……”邱蓁蓁伸手在空气中抓挠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听着，你是我朋友，这种事情你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这种事情到底会不会影响我跟白主管的感情，这应该由我来判断，因为是我身处在这段关系中，不是你。而且如果白主管没有给曲筱绡打电话，难道你就不说了吗？”

她歪着头枕在窗上，只觉得额角一阵抽疼。

关雎尔不辩了，咬住嘴唇不说话，随便邱蓁蓁指责。安迪也不说话，置身事外。

邱蓁蓁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车内两个人又不理她。她磨着牙掏出手机，拨通了白主管的电话。

“三宫六院左拥右抱，当皇帝当得爽吗？”电话一接通，还没等对面开口，邱蓁蓁就语气冰冷地说道。

那边好像解释了一句什么，邱蓁蓁却毫不领情：“我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你找别人玩就去找别人吧，反正我也找别人去。”

咦等等？

关雎尔抬起头看向她，安迪也露出疑惑的眼神。

“我不管，我不要跟你出去玩了，你也别来找我。”单方面说完这样的绝交宣言之后，邱蓁蓁就把对方的所有联系方式删除，并且拉进了黑名单。

这是分手了吗？

安迪通过车内后视镜跟关雎尔对视了一眼，而坐在副驾驶位的邱蓁蓁经过这一波迁怒之后看上去消气了不少。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邱蓁蓁的手机响了起来。

“干嘛。”她扫了一眼人名，便接通了电话。

听见那边女孩还带着委屈的小奶音，叶修咳嗽了一声，掩盖掉从喉咙里溢出的笑声：“大猪蹄子来问问你晚饭吃的怎么样。”

因为微博对邱蓁蓁设置了特别关注，所以她一发微博叶修就会知道。看着那条带着掀桌颜文字的“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叶修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这家伙翻车了。

邱蓁蓁报了一遍菜单，手指在窗玻璃上面划拉着，嘴边不自觉地溢出笑意。

“想要吃夜宵吗？”

“看看是什么咯，我吃的有点饱。”

“当然是叶大厨的新菜，原材料是猪蹄，煎炸炖炒随你处置。”

“谁要吃啊。”

“啧啧啧，哥这身细皮嫩肉可全都包含在里面，营养这么丰富，真的不来一口吗？”

“你可拉倒吧，”邱蓁蓁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笑出了声，“我才不要吃呢。”

听见女孩的笑声，叶修放松自己靠在墙上：“你还真是不识货。”

——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吗？”他这样问道，手机那头女孩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哼了一声，“你是小猪吗，哼哼唧唧的。”

“叶修你个笨蛋。”

——我只要听见你的声音，便止不住心中升腾起的欢喜。

那是她的信仰，她的□□，她存在的证明。

——“那一天”之后，邱蓁蓁就否定了自己的存在。

她就是那只薛定谔的猫，处于生与死的叠加状态。她既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因为她是一个某人“妄想”出来的人。

就像是突然有了自我意识的NPC，要怎么才能确认自己的真实呢？

当然是来自“其他人”的喜欢了。

累积越多的喜欢，她就越感觉自己是被爱着，被需要着的。

这样被大家爱着和需要着的我，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

——以上所说都是骗你的。

的确感受被大家爱着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但她并不是以这种方法来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

——毕竟，在“它”来临的时候，她存在的意义就已经被确认了。

那些来自无关人士的喜欢或者爱，都是她用来证明自己是有“魅力”这种东西，并不是什么被人排斥的怪胎。

比起一个孤僻的怪胎，无论是谁，都会更喜欢受人欢迎的女神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偶尔会在那个人面前露出被人紧追而苦恼的神情。

——看啊，我这么优秀这么可爱，大家都喜欢我。

——你也喜欢我吧？

***

等处理好公寓的一切后，樊胜美便应王柏川的邀请，一同出去吃饭。王柏川预先定的餐厅位于CBD，每个卡座都有绿植遮挡，看上去就是那种非常注重**的餐厅。在被引导者前往预定的座位的时候，樊胜美一遍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一边在心里给王柏川打分，而就在这个时候——

她看见邱蓁蓁跟身边的男子说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眼尖地发现，和邱蓁蓁一起的男性穿着的西装、手腕上的手表，无一不是名牌的款式。

她眨了眨眼睛，在王柏川的呼唤中回神，含糊着说了一句好像看到认识的人。

——应该只是眼花了吧？她惴惴不安的想着，邱蓁蓁怎么会认识那种一看就跟王柏川不是一个档次的大老板：甚至还不是那种秃头有着肥肚腩的老头，那人看上去年龄跟安迪差不多，有着名牌的加持更显得英俊潇洒。

于是等到吃完饭，樊胜美被王柏川送回家后，甫一进门，当她看到优哉游哉坐在沙发上吸溜着奶茶的邱蓁蓁后，只犹豫了一会儿，她便试探性地提起刚在餐厅看到的一切。

——出乎她的意料，那还真的是本人。

“什么啊，原来樊姐你也在。”邱蓁蓁嘀咕道，“那怎么不跟我打招呼，我都没看见你。”

樊胜美难道还能告诉她真相吗？于是便只能笑着含糊过去，然后打探起跟她一起吃饭那个男人的消息。

“——不是啊，就只是朋友。”邱蓁蓁这样回答，否认了樊胜美的猜测，“因为我跟他都闲着，就出来吃个饭。”

虽然是有过想要引诱他喜欢自己的想法啦。邱蓁蓁这样想道，舔了舔嘴唇，真可惜，要是他不是那种一看就是自己没办法掌控的大老板就好了。

询问对方职业之类的都是正常的流程，她也庆幸自己在下手之前多问了一嘴，要不然——

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人，不然就会在无知无觉中招惹上大麻烦。

而即使对邱蓁蓁口中的“朋友”说法存疑，但樊胜美却还是没有继续询问下去，因为她看出邱蓁蓁已经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要是曲筱绡或许不在乎，但通人情的她还是选择了闭嘴。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几天之后便浮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