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等到曲筱绡得到消息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她看着据说是解决这起事件中的头号功臣——这家伙正对着手机傻笑，看上去完全就是一条筋的职场新人。樊胜美和关雎尔犹豫着不敢问，毕竟“谭总特聘”这四个字就足以打消他们的所有勇气；安迪只是一开始有些好奇，现在事情过去了她的好奇也慢慢消退；只有曲筱绡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一样凑了过去，这可是人脉啊，她怎么能够容忍一条搭上谭宗明的通天大道放在自己面前她却毫无动作。
“蓁蓁啊，”有史以来第一次，她亲热地喊着对方的名字，“我听樊姐说你在大学工作，我脑子不行只知道赚钱，所以最崇拜学霸了。你能帮上谭总的忙，在大学里一定是最厉害的人吧？”
“就是一般教书而已。”毕竟其实她更想去做研究。
“MHC分子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家族，目前我们知道也只有很少一部分。”她想起大学那堂课，仅仅一张ppt上面密密麻麻地塞满了芝麻大小的字，远远看上去仿佛是什么精密仪器的电路图。而他们的教授，在最下方圈起一个尾指第一节那么大的红圈，告诉他们那就是他的博士论文，“你们可以看到，个人的研究看起来很复杂很困难，但其实只占整个家族的一点点。”
“这就是免疫学，这就是我们学习研究的东西。”
在那一个瞬间，她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就像是目睹了某个不可言说的存在，你仅仅只能瞥到它的冰山一角，也仅仅只能理解那么多的信息量，却还是被它的庞大繁复所吸引。那张只能什么都没能看清的ppt幻化成耗费千万人的人力时间金钱才筑起的宏伟建筑，每个芝麻大小的字都是每块用尽心血才做好的砖块，它们层层叠叠垒在一起，才有了这座甚至目前来说还只是半成品的建筑。
如果、如果我能成为其中的——
那个时候，她渴望地看着那张图，完全痴了。
而听了她的话，曲筱绡却暗地里撇撇嘴，觉得她只是在藏拙。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她总能磨出搭上谭宗明这种金融大鳄的办法。
***
打完物业的电话，樊胜美就分别给关雎尔与邱蓁蓁两个发去消息，统一口径就是2202昨晚一点钟早已睡得不省人事，不可能有漏水。既然没有被抓现行，那么就是没有证据，她当然能赖则赖。
两人一直没有回复，直到中午休息才打了个群通话。
“昨天可能是我洗衣服时候漏下去的，我洗到一半时候累得趴在桌上打瞌睡，等惊醒过来去关洗衣机，看到地漏被头发和毛纤维堵住了，洗衣机放出来的水漫出来漏了一地，清理地漏后才又下水。如果……如果楼下找我们，我来承担吧。”关雎尔解释道。
“啊，是这样。我想想啊……这样吧，我们目前还是统一口径，说跟我们无关。原因有两个，首先，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如果太容易承认了，楼下弄不好会开出一长串的赔偿单子，什么去年失灵的卫生间浴霸前年翘起的地板都会让你赔。可如果大家一口咬定不相干，要楼下拿出证据，楼下看着扯皮不容易，赔偿单子就会适可而止。其次呢，既然卫生间这么容易就漏水，我们又承认，那么楼下当然会以种种办法要求房东根治。卫生间撬地砖做防水什么的肯定需要好几天，其间我们无法使用洗手间，而工匠进进出出需要有我们的人请假盯着管着，我们谁请得出假呢。你说，是不是太麻烦？所以先否定了再说，只要我们以后用水时候留意着点儿，以后不再漏水就行了。”
关雎尔犹豫了会儿，道：“好，能拖则拖吧，挺恐怖的。”
邱蓁蓁没说话，一直安静地听着樊胜美和关雎尔你来我往，等到最后决定的时候她才开口。虽然樊胜美的办法听着不是很道德，但一来要承担责任的那个不是她，二来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也只能同意。
可惜这一天大家都很忙，2202只有邱蓁蓁可以准时下班。她嘴里重复着跟关雎尔和樊胜美商量好的说辞，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好几下，刚要迈开步子——
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猝不及防被袭击的邱蓁蓁叫了一声，刚才还在脑子里盘桓的话语被吓得不翼而飞。
“你叨叨咕咕些什么呢？”耳旁传来熟悉的声音。
邱蓁蓁眨了眨眼睛，没有一点迟疑就将室友中午说的事情和盘托出。
“装傻？”叶修嗤笑，“这出的什么馊主意？先不说楼下那人是个能和你们耗得起的，就是漏水这事，你们几个也修不好吧。”
想也知道不会，要真会修就不会有这出了。
“问题放在那里，又不是放着放着就会没了。长年累月地下去，总有一个受不了的。”看着邱蓁蓁被说得有些害怕，叶修呼出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稍稍安抚了下她不安的情绪，“没事，一会我跟你一起回去。事情交给我就行，你别出声，要还是害怕就先回房间。”
“我不害怕！”邱蓁蓁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袖，“我要跟你一起！”
“行，”叶修说道，看着邱蓁蓁不由得笑了，“就是回头晚上睡觉要哭了，我辛苦辛苦再给你唱安眠曲就行。”
邱蓁蓁哼哼唧唧了几下，先前抓着的衣袖磨磨蹭蹭地不愿放开，万幸叶修似乎没在意这种小节，任由着她的动作。邱蓁蓁看着离自己手指只剩下一点点距离的那只手——要是装作不小心碰到了，会被他发现吗？
像是预备要做坏事一样，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为了转移叶修的注意力，她开始寻找话题：“叶修今晚不用训练吗？”
她记得战队的训练从早到晚来着。
——当然不是。
嘉世对叶修的排挤打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次趁着他生病，俱乐部更是几乎将战队里他的话语权夺了个干净。不凑巧的是，训练室队长专用的那台电脑恰好坏了——虽然已经报上去了，但总感觉战队里的人也在墨迹着不愿找人来修。虽然自己房间里也不是不能打，但就在他坐下的一个小时内就被叫出去了好几次，叶修就是再傻也知道陶轩打得什么主意。
——就算目前来说还没能找到能把他赶走的借口，但也要尽可能地给他拖后腿。
察觉到这一点的叶修只能选择出来透透气。
当然，面对邱蓁蓁，他不会讲出实情，只含糊着说训练室的电脑坏了，房间的电脑好像也有点问题。
只是，听见他的话，邱蓁蓁顿了顿，皱着眉转过头看向他的脸——
“他们又欺负人！”邱蓁蓁气恼。
这丫头偏这种时候特别敏感。叶修只能安慰道：“不是什么大事，我你还信不过嘛。哥能解决的。”
这也没办法，邱蓁蓁对于熟悉的人的情绪总是特别敏感，也非常容易受到他们的影响。有些时候，甚至在他们在感到难过生气之前，邱蓁蓁就已经冲出去了。
“才不是，叶修过几天就忘了。”她抱怨道。
这人心里只有荣耀，就算被小人欺辱也完全不会放在心上。
叶修坚决不承认：“你说的那人是我吗？”
等到两人抵达一楼大堂，邱蓁蓁被女保安小郑叫住。就算住了好几年，但向来厌恶无用社交的邱蓁蓁和他们这栋楼的专属保安可以说就是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关系。于是她哧溜一下躲到叶修后面去了。
被当成洪水猛兽的小郑：。
毕竟是做了好几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她只是无语了一下便顺利进入状态：“你回来了啊，我立刻通知我们物业的管道工跟2102，到你们房间看看究竟怎么漏水的。”
“哎呀你好啊你好啊，”叶修任由邱蓁蓁抓着自己后面的衣服，稍稍侧移挡住这个保安的目光，自来熟地寒暄道，“不好意思啊，蓁蓁她有点胆小，您别介意啊。”
保安这才把目光放到身前这个男人上：“你是？”
“我叫叶修，是蓁蓁的哥哥。”叶修解释道，“她们这屋就住了三个女孩子，有点防备心是肯定的。漏水这事，您让楼下的人跟我沟通就好。”
“要是亲戚的话，也不是不行。”保安犹豫着，把叶修当成了邱蓁蓁的表哥。
“什——是邻居，不是亲戚！”要是朋友就算了，被误认为亲戚的话不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邱蓁蓁急急忙忙地否认了。然后想起什么一样，又补充道，“但他也可以代表我，我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你把他当成我本人都没问题！”
看着保安注视变态一般的眼神，叶修轻咳了一声，试图转移话题：“投诉的那个户主，他现在在哪呢？”
事情并不难解决，虽然2102的户主看这两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在八卦地往屋内看时被叶修挡回来还不冷不热地嘲讽，但那些都被叶修挡了下来，倒是邱蓁蓁——
“住这里的人是我，搞漏水的也是我，你说他干什么？”话一扯到叶修身上，邱蓁蓁马上就炸了，“你看不起我们住出租屋，我还说你光有钱没教养路边逮谁骂谁呢。”
怎么敢！
这些人怎么会有胆子做出这种事情！
——明明就是个连面孔都没有的、复制粘贴就可以得到一大堆的路人角色！
叶修看着对面那人眼色越来越难看，只能抓住邱蓁蓁将她拖回屋子里。好在物业已经带着水泥工进去了，所以也不算耽误事。只剩那个男人在外面无能狂怒，踹了一脚房门反而差点把自己扭到。
被打断施法的邱蓁蓁越想越委屈，再开口声音都带着哭腔：“泼妇，那女人就是泼妇……她凭什么说你……！”
其实这点话对叶修来说不痛不痒，再过分的话他都听得多了。只是看着邱蓁蓁这副模样，明明应该心疼，他却感觉到另一种情绪——
愉悦在他胸腔里面膨胀，仿佛里面装了一个正在充气的气球。
“没事，哥把他们关外头了。”叶修伸手捂住邱蓁蓁的耳朵，轻声哄道，“咱不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邱蓁蓁吸了吸鼻子，也朝叶修的耳朵伸出手，软乎乎地说：“叶修也不要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