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水镇回来,王柳萱继续去黑店打工。有时她会遇到李佑,但他每次都喝得烂醉如泥,她远远地走开,装作不认识。
有天午后,她去一品堂吃佛跳墙,结果遇到了同样在大吃大喝的钱万三。
“好巧啊。”王柳萱笑着打招呼。
钱万三回礼道:“其实不是巧合,这家酒楼就是我开的。”
他坐下来,聊天道:“我记得小姐在秋收大典上夺得了魁首,当时我还得小姐资助了衣服和首饰,现在看来确实没有看错人啊。”
王柳萱感谢,钱万三又问舞蹈服和首饰在哪里,能否赏光让小姐为他再穿一次。
这种要求……倒是其次,王柳萱吐舌头,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钱老板,上次比赛结束后我就把衣服和首饰都卖掉了。”
钱万三顿时尴尬起来:“是因为不好看吗?”
“好看啊,”王柳萱回复道:“可能是我更喜欢具有流动性的金币吧。”
钱万三感慨道:“王小姐很喜欢钱啊,我经常在赛狗场听到小姐赌运极佳的威名。”
王柳萱还想掩饰,毕竟作为一个名门淑女,爱钱未免太俗。钱万三倒是根本不在意,邀请她去看自己家的资产。他们在大街上走着,路边有各式各样的店铺:胭脂铺子、糖水铺子、酒楼、首饰店、医馆、戏楼……
钱万三指给她看:“这都是我家的资产,占了长安城的一半。”
一半?!王柳萱忍不住发出惊叹,钱万三未免也太有钱了。而且有钱的感觉太妙了,到哪里都能得到底下人的尊重,去买胭脂不用钱,糖水也可以随便喝。首饰店有些样式好看的珠宝根本不对外出售,都是留给自己人的。
“有钱的感觉不错吧?”钱万三翘着鼻子说:“刚才看的那套翡翠手环,等小姐大婚的时候,我会送给小姐当礼物的。”
他们的最后一站是钱庄,也是钱万三的大本营。结束参观后,拐一下墙角,就到了钱万三的私人住宅。钱万三说有私密的东西给她看,王柳萱都跟了过去。
她亲眼看到钱万三是如何小心翼翼地打开严密的机关的,露出藏在墙壁后面的满满一屋子的金币。
“这是我的藏宝库,一般不给外人看的。”
王柳萱目光早就落在金币山了,她抓起一把金币,洒下来,重重压在自己的胳膊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角落里有一杆秤,她孜孜不倦地玩着称量金币的游戏。
离开的时候,她向钱万三保证,绝不会透露这里。另外又说:“谢谢钱老板,我知道以后要做什么了。”
王柳萱开始尝试做商人了。
一开始,她在京城兜售商品,很快就被路人甲添油加醋地告到了王元宝那里。为此,王元宝把她斥责一顿。委屈的王柳萱只好服软,说自己只是心血来潮,再不胡闹了。
接下来,她就借着外出旅游的机会,去外地出售商品。
黑水镇的丧葬文化很重,虽然除魔之后开始有了人气,但往常年死去的人实在太多了。王柳萱意识到可以从祭祀上捞钱,就缠着唐哲修做了几十面走马灯,拿到黑水镇出售。结果出乎意料的好,在丧葬上大家都愿意出钱,不愿意讲价。
大赚了一笔的王柳萱可不会让王元宝发现自己有小金库,她学着钱万三那样,修建一个藏宝库。正好到了她生日那天,唐哲修祝贺她生日快乐,送给她一只小猪存钱罐。
“谢谢唐管家!”她激动地跳起来,抱住了唐哲修。
不过唐哲修也有他的恳求。他希望小姐能把每一次外出行商的见闻转述给他,他记录下来,正在做一本唐代女子行商的历史史料。
转眼过了一年,又到了长孙皇后的寿辰,王柳萱一众贵族女子被邀请入宫,参加寿宴。
再次进入熟悉的宫门,已经没有托名为小侍卫的李四专程等候了,王柳萱不太适应地举起扇子遮住阳光,恍若隔世。
“王柳萱,听说你在尝试做商人,有没有借着这次机会,给富贵人家的小姐推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啊?”杨小环笑嘻嘻地跑来问。
王柳萱回答说:“我跟钱老板讨教过行商的技巧,他说要想生意做得长远,就不要把生意做到熟人头上。”
“所以,这个是送你们的——”
王柳萱送给了杨小环一块绿色的玉佩。杨小环连声感谢。柳云瑛跑过来凑热闹,嚷嚷着说她也要,王柳萱送给了她一本医书。听说柳云瑛总去医馆打工,以后可能要做个医师。
“小娘子,我的礼物呢?”
李佑不正经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王柳萱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其实她这个问题问得很笨,李佑是皇子,回皇宫如同回家,再正常不过啊。
李佑打趣说:“你怎么老问我怎么在这里这种问题,好像我走到哪里都不受欢迎。”
王柳萱连忙道歉,但李佑的样子看起来根本不在乎,这声道歉仅仅是为了让王柳萱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说起礼物,她不确定李佑喜欢什么。酒?脂粉?还是其他不可言述的东西?
“小娘子要是猜不到,就让我自己提吧。其实我想要的是一只鸟。”
他让王柳萱借一步说话,一起走到了假山后面,那里有一片人工湖泊。
王柳萱问:“这什么样的鸟值得五皇子亲口来要?”
李佑笑:“什么五皇子不皇子的,小姐拿这个来取笑我咧,做皇子有什么好的?做妃子又有什么好的,还不是被囚在笼子里的鸟,失去自由无法飞翔,得到宠爱就能有一口吃的,失去宠爱就要饿死在笼子里。”
听说李佑的母亲阴妃在皇宫里很不受宠,和其父曾挖掘李氏祖坟有关。据她印象,上辈子李佑造反被抓后,阴妃也受到了牵连,李世民决定将她降位为嫔。想来她就是那只困在笼子里的鸟。
“那只雪衣鸟是母亲饲养在宫里的,通体雪白,毫无一丝杂质,故名雪衣。可惜皇宫中人心叵测,没有永远的朋友,人说一句话都再三思量,何况是一只不懂人性的鸟。据说雪衣原先是会学人说话,后来却连叫都不敢叫了。”
李佑话锋一转,王柳萱吃了一惊:“所以你要买走这只雪衣?可是它是你母亲的精神依靠啊,没有了雪衣,阴妃娘娘在宫里的日子会更加难熬。”
李佑笑了,说:“小娘子还真是善良啊,也不知道能不能保护好自己。对于溺死的人来说,最后一根稻草根本没有意义。在雪衣之前,我曾是母亲的精神依靠,好像只要我待在皇宫禁苑里,母亲就不算孤独。事实上,我们两个过得都不舒服。”
王柳萱虽然没有母亲,却是被王元宝宠大的,一时无法接受李佑的看法。但她想,李佑那么叛逆,这一定只是他自己的看法,算不上人间公理,自己帮他,也不是主持公道,只是为一个朋友两肋插刀罢了。
王柳萱和李佑一起去了阴妃的宫殿。买走雪衣的事情,李佑肯定和阴妃商量过了,阴妃出了三十两黄金的高价,只要能买走就无需和她多言。
王柳萱写了字据,让宫里的嬷嬷去钱万三那里拿钱,她自己出宫后会补给钱万三。
雪衣确实可爱,小巧玲珑的一只,有着朱红色的鸟喙,看舌头就知道是能说会道的那种。可是来了这么多时候,小鸟甚至没有发出一声该有的鸣叫,仿佛哑巴了一样。再看宫里的宫人,情况也差不多。
雪衣其实是一种白色的鹦鹉,幼年时就剪过翅膀的原因,恐怕日后也不能飞了。便是思归,也路远弗至。
“可怜的小鸟。”
寂寂花时闭院门,美人相并立琼轩。含**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她离开的时候,一向紧闭宫门的阴妃巧合地走了出来。她对儿子带来的女孩不感兴趣,也不关系被买走的雪衣鸟。他们反正都会走的,一群可恶的叛徒!
巧的是,她远远地看到了一眼那个穿着淡黄色衣服的少女,她正在和李佑说说笑笑,教着雪衣说话。
那张熟悉的脸……阴妃快走了几步,王柳萱的脸被一朵浓烈的牡丹花挡住了,她看不见了。
那个女孩子让她想起了自己还是李建成的妃子时,同期住在府里的一个小姑娘的模样。那名女子在玄武门之变中丧失,她刚出生的女儿估计也葬身火海了吧。
回想到少年之事,阴妃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树头的落花铺了她一身,拂了一身还满。
鹦鹉前头不敢言,选自朱庆余的《宫词》。是唐诗,但比较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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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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